第四節、卸下塊壘
在芳草的心中,她知道晴川對自己存在誤解,她不是不想尋找一個機會,給晴川解釋明白,但現實的情形是她現在不能。
她知道如果現在告訴晴川真相,晴川勢必會要與兒子子英父子相認,那自己的家庭也必將掀起滔天濁浪。二十多年的隱忍與努力都會在頃刻間化為泡影。
于是她就將吐露真相的時間一拖再拖,由此而來,晴川的誤解卻越來越深,想解開真相的心情也越來越急迫。兩人在言語上就似火藥遇到了雷管一點就著。
只是芳草無論如何也不知道晴川對她的誤解與她認定的誤解如此南轅北轍。晴川錯誤地認定是芳草在隱瞞躍進的病情,對躍進疏于照顧;而芳草則認定是晴川誤解她未告知子英與晴川是父子的真相。
白天晴川那步步緊逼的話語一直在芳草的心中回響著。她弄不明白晴川怎樣會問出那樣的問題,看來晴川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不僅糾纏自己大學畢業留城嫁給羅躍進的過往不放,連詛咒大哥的勾當都使出來了,能不讓自己氣憤?他已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忠厚、誠實的晴川了,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自己怎么一下子又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了。他一面勸自己放下恩怨,自己卻變本加厲地干起不齒之事?芳草的心被晴川的話語侵擾得沒有一處平靜的角落,她一整天一整夜被晴川的誤解與指責煎熬著。
其實芳草是聰慧的,只是以她善良的本性,她對有些事物的認知總從美好的角度出發,得出的結果自然也是美好的,而一旦與她的設想存在偏差,她又會陷入另一個泥沼暴露出她性格的偏執。
在外人看來,她似乎有些幼稚,缺少對人情世故的嫻熟運用,其實她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在對待晴川的問題上,自己太過偏執了。
她說不清自己這是愛呢還是恨,還是愛恨交加,還是別的什么?
晴川的一切的一切,她都關注著,生怕晴川有什么閃失,但她又從骨子里無法理解晴川為什么南下深圳后渺無音訊是故意拋棄自己呢還是另有隱情。
在她偏執的思想里,她就始終認為是晴川故意拋棄自己而從不愿意往另有隱情上思索,生生地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
有的時候,她也會清醒過來,對自己的偏執進行檢討:晴川到底對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以致要恨成這樣,時過境遷,二十五年都過去了,即使有恨也應該消亡了吧?反觀晴川一直暗中在幫助自己,無處不體現他的真情與豁達,她又有了否定自己是無事生非的打算。
這個芳草啦就這樣生活在不應有的矛盾中無力自拔,以致自己也變得敏感而多疑起來。
最終她又陷入了自己在晴川與丈夫躍進的情感的天平上誰傾向誰的糾結上,以致自己偏離甚至遺忘了對事件的真相的追尋。這樣的思緒無疑是錯亂的無序的,不會有什么結果。
在焦慮中,她突然想到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崔可染,也許能從他的身上可以找到晴川對待自己態度突變的原因。
晚上,她約了可染在醫院外的一家茶樓見面。
見面之前,芳草已經反復地推敲過自己該怎么與可染談話的方式,在她的心中她既不想激怒可染,因為她知道晴川在可染心中的崇高位置,又想達到揭開晴川對待自己態度突變的原因,所以她選擇從檢討自己拉起話題:
“可染,我和你養父分別這么多年了,我們之間還是有些小誤解,我不想總是這樣拖下去,我有時候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這樣對你養父的健康也不利,你說呢?孩子”。
“芳阿姨,恕我直言,我看您對我養父確實存在很深的誤解,甚至有點小敵意,我不知道事情的根源,但我可以以我的良知告訴您,我養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而您一直像對待一個小人一樣看待他”,可染的回應讓芳草精心準備的話題差點夭折。
“是,我知道,孩子,你養父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但男人和女人有時候對事物的認知是不一樣的,看問題的角度也會不同,你不了解我們的過往,當然會覺得我在誤解你養父,可能我確實在一些地方在誤解你了養父,但事實是你養父對我的誤解比我對他的誤解更深,更難開解”。
“是這樣的嗎?我這么覺得是你在誤解我養父呢?”
“可染,你不知道你養父今天白天對我說了什么話嗎?他在指責我當年為了一個留城指標就背叛了與他的感情,而且牽連到我丈夫羅躍進”
“芳老師,你和我養父的過往,我確實無力來開解,因為我養父從來不對我和青鸞提起他與你的過往,我想,那段記憶可能是他心里的隱秘,也可能是他最不愿提及的隱痛,但我從我養父這些年為你所辦的事項,還有他無意中流露出的對你的思念與牽掛,我認為,我養父確實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你在他心里從未走遠,他也從未忘記。我也不解,你們兩個心心相惜的人怎么會存在如此深的誤解呢?”可染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可染,你不知道,你養父今天第一次對我發火,在我與他相識的近二十多年時間里,他一次也沒有對我發過火,今天他的火氣不僅來得兇猛而且毫沒來由”芳草很是委屈。
“你們當時談到什么話題呢?”可染想弄清楚來龍去脈。
“我一進門他就提起我會不會離開躍進,和他重歸就好”
“我知道了”可染打斷了芳草的話。
“你知道什么?”芳草急切的追問。
“羅伯伯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
“沒有呀,自從你請來神醫,他病情好轉了,有時還可短暫站立了”芳草如實告知。
“這就奇怪了?”可染緊盯著芳草,似乎想從芳草的目光中找到答案。
“奇什么怪?”
“你認識的那個喜歡詩歌的聞濤,明明在護士站看到了羅伯伯得了肝癌晚期的病歷,你怎么還瞞著我們呢?”
聽到這里,芳草忽然記起幾年前自己也曾收到的與丈夫羅躍進同名同姓者的病歷,這才恍然大悟。
“真是一個天大的烏龍”芳草自己也被氣笑了。
這下輪到芳草來向可染解釋事情的原委了。
“原來是一份同名同姓者的病歷鬧出來的烏龍”
兩人都啞然失笑了。
在短暫的停歇后,可染忽然好奇心上來,開口問了芳草一個問題:“芳老師,難得我倆促膝談心,我也正有事想向您問個明白,我養父讀大學的時候曾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你是他愛著的那個姑娘吧?”
“?”芳草對可染的問題很是驚訝,她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這樣對可染問道:“可染,我想問你,你養父與你談起過他過去的情感生活嗎?”
“沒有,他從來不與我們談他過去的情感生活,那是他的禁區,但我從他與他的朋友陳平的談話、聊天中,我多少知道一些。我養父大學的時候與一個女孩暗中相愛,兩人的感情應該是很深很深的那種。我養父畢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具體是什么事,我也無從了解。反正就是他還沒有畢業,他就南下深圳?墒遣恍业氖撬`入了黑磚窯,在黑磚窯里整整呆了一年多,等他逃出來,他第一件大事就是借了路費回到了濱湖去找他愛著的那個女孩。時隔一年多,等他再次回到濱湖,他愛著的女孩已結婚了,還與人生了孩子。是可忍,熟可忍?我養父就憤而再次離開濱湖并發誓再不踏足濱湖一步。也許是我養父還是無法忘記他的初戀吧,盡管歲月的風霜成熟了他的心智,吹老了他的面容,他在心底里還一直想為曾經的女孩做些補償,是報答愛情也好,是彌補內心的遺憾也好,我無需去探究,事情的結果是我養父已用幾乎一生的時間消弭了對失去了的情感的怨恨。他暗中去幫助她改變境遇,期望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他同時為家鄉修橋鋪路、捐款捐物,極盡所能地貢獻自己的精力、財力,我看更多的原因是家鄉里有一個他曾經愛過的人吧。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大家只顧著埋頭掙錢,有幾個人會真心實意來做慈善?我想這是因為我養父的心中存有大愛,他要沒有大愛,他能做這些事嗎?一個有大愛的人又怎能沒有完美的愛情觀?”
芳草靜靜地聽著可染的敘述,大顆大顆的淚珠在奔流。
可染卻停了自己的敘述,他也需要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
“可染,你繼續說吧”,芳草擦完自己的淚水,懇請道。
“這些年,在與您的接觸中,我可以斷定我養父年輕時候愛戀的那個女孩就是您,那么傷我養父最深的也就是您,但我又時刻在否定自己的判斷,您是多么善良的人啊。怎么能與那個背叛我養父的人聯系在一起呢?打從我六歲多起,我就與我養父生活在一起,我也是他的小棉襖,他的心思我能不了解嗎?二十多年了,他對那個心心念念著那個女孩從來沒有半個字責怪過,也許你不信,也許我養父的內心里是存在對那個背叛他的女孩的一些不解,但他總是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有時我聽他自言自語‘都是我誤了她’,我就知道他的內心自責有多深,而那個當年與我養父山盟海誓的女孩,她知道嗎?以我養父現在的條件,什么樣的女孩他找不到?但十幾年了,他找了嗎?沒有。他就是那么孤獨著。我不想介入上一輩人的恩怨,我也不想作一個道德評判師,但我很想問一問,如果我碰到當年背叛我養父的女孩,我想問她一句話”
“你想問什么?”,芳草急急地問道。
“愛情的真諦是什么?”,可染重重地說。
“愛情的真諦是什么?愛情的真諦是什么?”,芳草重復著可染的話,深深的愧疚從內心升騰而起直至臉上然后深入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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