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隔河傳喜訊
七月的臨江縣正是酷暑難當的時節,而這個時節又趕上了臨江一年一度的汛期,渾濁的黃泥一樣的河水四處泛濫。白水江原本高出田野的堤岸早就淹沒在滔滔的洪水之中,只能從洪水中搖擺的樹梢來推斷出堤岸原來的走向。多數的村民都畏水如虎,只在高高的高岸處觀望著,但還是有一些膽大的人在洪水平緩處出沒。他們在河水的淺處打撈著上游隨洪水流下來的枯枝樹木,在一些低洼洄水處掏摸一下魚蝦。
少年晴川也是在水邊觀望流連的人之一,但他的目的與那些近水打撈實惠的人們完全不同,他只想怎樣度過眼前的河水,他要去一個地方去完成一件大事,去傳遞一個訊息,這樣的訊息對一個家庭來說那是比什么都要緊急都要重大的,甚至是爆炸性的。
昨天,他借了鄰居的一輛老舊自行車,一早就出了門。他先去了一趟白水鎮六中,查詢了自己高考的成績,然后又去了一趟二十多華里外的三中,查詢到了另一個人的高考成績。獲知查詢的倆個人的高考成績都達到了高考本科錄取線,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則是一面之緣的白泥湖的那個被自己搭救的少女芳草。昨晚,他家里人幾乎徹夜未眠,都被這個喜訊折騰得失去了睡意。
此刻他的眉梢眼角仍無處不在地流露著無法掩飾的興奮與憧憬。他幾度走進水里,甚至有一次走到了齊腰深的地方,但湍急的河水還是將他阻止在淺水處,他懊惱地放棄了自己的冒險計劃,回到高岸處。
他知道自己水性再好,今天想泅渡過河的計劃還是不可能實現了,他必須另辟蹊徑。繞道上游的大橋,盡管要多走近三十華里的路程,但比泅渡要安全,計劃也更可行。
他從水邊退回到高岸處,急急忙忙地趕回了家。好在鄰居的自行車還沒歸還,他與母親打了個招呼,就跨上自行車出了門。
近六十華里的路程,他也不知道騎了多久,等他趕到白泥湖渡口的時候,已到了午飯時間。
而眼前除了清晰可見的大堤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汪洋澤國了,他的心又涼了半截。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狀況。
渡口處有一處低矮的茅草屋,一個約摸五、六十歲的大爺在屋門口修補漁網。
他走到大爺身邊,禮貌地打聽道:“大爺,您這里的渡船呢?可以送我一趟不?”
“小伙子,別提什么渡船了,前天被兩個少年人趁我不在的時候劃到對岸處,在湖中間翻了船,他們兩個都淹死了,我的船也沒了,沉到湖底了,現在事情還沒了結,倒了大霉了”,大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搖搖頭沒好氣的告訴他。
大爺的一席話讓他就像一個泄氣的皮球一樣徒喚奈何。
他在渡口走來走去,思索著,觀察著。
一會兒,對岸的大堤上出現了幾個人影,他們牽著牛兒,趕著豬兒或者挑著一些包裹類東西從南往北而去。
“喂!喂!……”,晴川試探性地向對岸行走的人們呼喊起來,等待著他們的回應。
他聲嘶力竭地嘶吼了許久,終于他看見對岸有一個人停下了腳步,往他的方向張望著。
一會,對岸也傳來了含糊不清的回應聲。
“告訴芳草,她考上了”,少年晴川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嘶吼著,直到對岸的人們走遠了,他才坐來下來歇息一會。
大爺這個時候已將漁網修補好了,坐下來抽一口葉子煙。
少年晴川湊到大爺身旁,耐心地打聽著過河的辦法。
“沒有”,大爺一開口就把路堵嚴了。
“大爺,您能幫一幫我不,我有重要的事情到湖那邊去”,晴川討好地求助著大爺。
“小伙子,什么事能比命重要?你不要命,我還怕擔責任呢,前天的事我還不知道要賠多少時呢,回家去吧,別在這里吼,吼得我耳朵都聾了,再說,對岸的人也聽不清,你再吼也沒用”,大爺把煙鍋里的煙灰在地上磕了磕又開始裝第二鍋。
晴川一邊趕緊從大爺的手中拿過火柴為大爺點燃煙絲,一邊向大爺說道:“大爺是這樣,你認識湖里的芳草嗎?”
“芳草?不認識”
“她是我同學,我們學校讓我來口頭通知她,她考上大學了,您說,我該不該去她家告訴她啊?”,晴川撒了一個慌。
“這是好事,她是誰家妹子?”,大爺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我不知道她家大人叫什么。但我知道他沒有娘,她父親得了肺癆病,大爺,你這該知道吧?”
“哦,你說的是癆病鬼芳木樨噢,我知道,他是有一兒一女,他女兒叫什么不知道”,大爺的話這會兒開始多了起來,語氣也熱了起來。
“大爺,您幫幫我吧!”,晴川纏著大爺不放。
“孩子,我幫不上呀,沒得船,湖是過不去,喊也聽不清,沒得法啊。你只能等著,如果縣里救災的船從這里過也許能請他們把消息傳過去”
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晴川只好等待著。
大爺的午餐也就是幾個紅薯,一碗辣椒。
晴川吃著大爺的紅薯,眼巴巴地盯著湖面,期望看到縣里救災的船快些到來。但時間拖延到下午三、四點鐘了,救災船的影子也沒見到。
看看逐漸失去了威力的太陽,晴川的心里越發焦急起來。
他圍繞著大爺的茅草屋轉來轉去,他看到了大爺屋角堆放的幾個廢舊紙箱,突然有了主意。
他經過大爺的允許,將紙箱拆解成一片片四方紙板,用繩子穿了起來,然后他找大爺討了一支毛筆一瓶墨水,用最大的字體寫上了五個大字:芳草考上了。
他將寫上了字跡的紙板懸掛在大爺茅屋的外墻上,等待著對岸出現行人的時候,他就指著紙板高喊著:芳草考上了。巨大的字體足以讓對岸的人看清字跡并將消息傳達到芳草家里。
他這一招還真的有效,不一會就有行人從對岸經過,他扯起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嘶喊中,對岸的行人里終于有人停下了腳步,向他這方向張望著,然后做出了點頭與鼓掌的動作。
晴川此刻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對岸的人顯然看到了他懸掛的大字,清楚了大字的含義,并會將這個消息迅速地傳遞給芳草家里。
此后,又有幾波行人從對岸經過,晴川如法炮制,頑強地重復著嘶喊、指引的動作。
夕陽西下的時候,晴川終于看見對岸一個久違的身影匆匆跑來,也向他嘶喊著,招搖著雙手。
晴川知道,對岸的人就是芳草。
晴川搖動著懸掛在屋檐的紙片,也嘶喊著,不管對方是否能夠聽到,他都努力地嘶喊著,他的嘶喊與對岸傳來的嘶喊一齊在夕陽下盤旋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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