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謝長安進來沒過多久，宿舍門再次被敲響了。溫翔寧的床離門最近，他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的工作人員抱著一沓紙，遞給他三張。

        “這是前三天的新日程表，有些時間做了改動。”

        溫翔寧接了過來，他關上門，沒有立刻把日程交給兩個室友，自己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其實也沒有什么大的調(diào)整，只是下午集合進行初評級自由組隊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后天的公式照拍攝換了個地點。確定沒有漏掉什么之后，溫翔寧本想走過去把日程表放在室友桌上，但他抬眼看清謝長安時，心突然跳快了一拍。

        謝長安的桌子在靠近陽臺的位置，書桌很大，但仍裝不下他的兩條長腿，筆直修長的腿肆意伸展著，時而又交疊起來，離地的那只腳腳尖點了點，光斑精靈一樣在他的小腿上跳舞。

        連眼尾下，那顆淡茶色的痣都長得那么妖孽，無法不吸引他的視線。

        悠閑。

        溫翔寧看得發(fā)怔，腦子里然后冒出這個詞來，接著又冷笑起來。

        讓你現(xiàn)在悠閑，等選隊友的時候，一個愿意選你的人都沒有，你就知道光長得好看在這里毫無用處。

        在這個殘酷的競技場里，實力才是王牌。這么重要的初評級舞臺，誰會愿意被一個手腳都懶得動，假唱都不動嘴的廢物拖后腿呢？

        他慢慢走過去，手里拿著日程單，還沒放到謝長安桌上，突然看清了他在做什么事。

        ——他在卸妝。

        溫翔寧不知道，謝長安是不知道接下來要進行自由組隊呢，還是單純地覺得不進行拍攝就不用化妝。但他停了下來，沒有出聲提醒謝長安還有一個小時就又要集合了，雖然不拍攝，但組隊時還是表現(xiàn)出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比較好。

        他溫翔寧不靠臉照樣可以靠實力吸引到實力強的隊友，謝長安把妝卸了……靠什么？

        話是這樣講，他卻走不動一樣，靠在喬盡雪的床鋪邊，借著去衛(wèi)生間的室友打開的衣柜門作掩護，緊緊盯著謝長安指間夾的化妝棉下，逐漸露出來的真實膚質(zhì)。

        陳玉萍的話又一次在他腦海響起。

        “他顏值虛得很……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從來不鍛煉皮膚一點光澤都沒有。”

        “底子黑，擦好多粉。”

        “熬夜打游戲，黑眼圈很重，還有淚溝，毛孔也粗了，人得服老，就是天仙過了二十五也得下垂。”

        “他就是骨相好罷了，等卸了妝，娛樂圈隨便抓一個小鮮肉都把他吊著打，何況你。”

        溫翔寧咬緊嘴唇，不知道為什么既快意又緊張。

        謝長安的美貌將不再是神話，他將親眼見證神跡的坍塌。

        溫翔寧眼睛眨都不眨，緊緊盯著那沾了卸妝水的化妝棉擦拭過精致的下頜骨邊緣，露出下面和粉底完全不同色的肌膚底色來。

        真的，的確不同色。

        ——那卸去了粉飾的肌膚比上妝后的顏色更加透白，更加細膩，瑩潤如上好的羊脂玉，一下子從健康的小麥色變成了冷白皮。

        溫翔寧看清后腦瓜嗡嗡作響，他不敢相信地看著謝長安懶散地夾著化妝棉隨意地揩拭著，一點保養(yǎng)的手法都不存在，當自己那上了億萬保險的臉跟別人的一樣揉搓，氣得腿都在發(fā)抖。

        這個人憑什么一點都不珍惜他的臉？如果換成是他的，他才舍不得糟蹋！

        憑什么他一點都不珍惜，皮膚還可以這么好？不是熬夜打游戲嗎，淚溝呢，黑眼圈又在哪里？

        溫翔寧眼睛都盯紅了，他看謝長安一點點擦掉妝容，而顏值竟然還在隨著修飾的減去而不斷上升，第一次開始懷疑陳玉萍說話的真實性。

        又或者，她是為了鼓勵自己有信心全方位碾壓謝長安，才故意這么說的。

        可是哪知道，謝長安第一天就在他面前卸妝。

        衛(wèi)生間傳來沖水聲，知道喬盡雪馬上要出來，溫翔寧也不想再看下去，他沒法控制語氣地走上前，聲線干澀地把流程單遞給謝長安。

        “謝老師。”

        天知道他多努力調(diào)整氣息，才把這聲“謝老師”叫得和之前一樣柔和。

        “哦。”謝長安愉快地低頭掃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放那兒吧，謝謝你啊。”

        “您太客氣了。”

        溫翔寧正要離開，眼角瞥見謝長安將化妝棉丟進垃圾桶，又拿了根棉簽出來。

        沾了點化妝水，輕輕擦拭著眼角……

        那顆痣。

        溫翔寧呆呆看著他慢慢擦去那顆痣，那顆妖孽一樣的，從進來開始，每一次對視他都會不由自主被吸引過去視線的，像妖精的眼淚一樣有魔性的痣。淡茶色一點點被擦去，越來越淡，最終只余空蕩蕩的一片。

        什么都沒有……那是畫上去的。

        是妝造，是畫上去的，是人為賦予的魔力……

        溫翔寧被這個發(fā)現(xiàn)鬧得興奮不已，他沒有再細看謝長安徹底卸完妝后的臉，只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臺鏡。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輕撫了撫自己眼角。

        初評級前生活區(qū)不做拍攝。謝長安今天這個妝，應該還沒有物料拍出來吧？

        出發(fā)去集合之前喬盡雪很緊張。

        “我只會唱歌。不會跳舞。”他走在路上的時候就開口把自己家底全漏了，四周都是在提前互相觀察的練習生，溫翔寧找了個借口自己單獨走開了，喬盡雪就和謝長安兩人并排走著。

        按理說，和謝長安并排走回感到很大的壓力，不過喬盡雪可能心比較大，加上他在學校里也習慣了被人看著，反而不是很敏感。

        路上太多人看他倆了，但一旦和兩人視線對上，就都立刻轉(zhuǎn)開。

        謝長安笑道：“會唱歌，不錯。”

        沒想到會被夸，喬盡雪有點雀躍，他小聲道：“我還沒唱過，您就說我不錯呀。”

        謝長安訝道：“不是情歌王子么？”

        他調(diào)侃地上下打量一遍學生氣的男孩兒，慢悠悠念道：“k大學神，湖畔歌王……”

        這下喬盡雪害羞了，兩只手袖子捂住臉：“那都是夸張的——哎，您怎么會知道啊！”

        反應過來之后喬盡雪震撼了，不是收手機了嗎。

        謝長安也有點震撼，他看著喬盡雪那自然地抬起手捂臉的模樣，內(nèi)心閃過一行彈幕：這才是天生金花啊。

        軟萌而不造作，天生自然的賣萌，比溫翔寧那個硬學來的勁兒不知道厲害到哪兒去了。

        “你能不能再做一次那個……”謝長安說。

        “什么？”喬盡雪不懂就問。

        “就是那個。”謝長安道，“你再做一次我就告訴你我為什么知道。”

        兩個人旁若無人聊得熱火朝天的勁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視，有人朝喬盡雪投來羨慕的眼神。

        “哎，好羨慕那個選手啊。”溫翔寧拉來的一個實力舞擔一步三回頭地望喬盡雪的名牌，“沒寫經(jīng)紀公司誒，純素人？慕了慕了，這把子可以靠謝長安火一把了，錄一期就走也能撈不少。”

        “羨慕什么啊。”溫翔寧在旁邊冷不丁說道，待別人投來異樣的眼神，才忙找補，“不要覬覦我偶像，他不會隨便跟人組隊的。”

        “哎，他是你偶像，你怎么不去扒著他呀？”有人笑嘻嘻道，“怕他唱歌難聽，還是怕他跳舞不行？”

        溫翔寧一陣快意，嘴上卻假惺惺道：“你們不要在我面前說他不好。喏，到網(wǎng)球場了，快進去吧。”

        這邊喬盡雪真的很遲鈍，他答應了和謝長安交換條件，但非得謝長安自己做一次，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謝長安也無所謂，雖然他不習慣……但是，他什么沒經(jīng)歷過，拿過星際影帝的人，模仿秀也是惟妙惟肖的。

        “就……這樣。”他讓袖子包住半個手掌，學著喬盡雪剛剛的動作捂了捂臉。

        “啊，什么……我是這樣的嗎？！”喬盡雪吃驚得聲音都提高了，看來網(wǎng)上吹得水分不大，湖畔歌神的音域的確很廣。

        他臉紅紅地一臉狀況外，看來是真的從沒意識到。謝長安爽朗地笑了兩聲，他皮這么一下真的很開心，就還挺喜歡逗這種小孩兒的。

        可是，謝長安心念一動，海島晴天炎熱，他卻突然打了個寒顫，就好像……就好像剛剛有誰在暗處冷冷地盯著自己似的。

        盯著他的人顯然沒有帶什么正面的情緒，可是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那是不好的征兆。

        “謝哥，你怎么了？”喬盡雪不解地看著突然停下來的謝長安。

        謝長安停頓片刻，搖了搖頭。

        “沒什么。”他這樣說著，繼續(xù)朝人流涌向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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