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渡遠微微睜大了眼睛，雙唇之間被壓上一枚‘紅珠’。
  津離月得意道，“怎么樣？好吃吧？”
  她又從棍上取下一支，將最上面一顆，最大、最圓的糖葫蘆咬進嘴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一起在嘴里綻開。
  見鐘渡遠還在愣神，她得意道，“我跟你說，我都看好了，這一條街上，這位小哥的冰糖葫蘆最為正宗，僅次于我父君的手藝。”
  鐘渡遠持著竹簽，盯著上面紅潤的糖葫蘆，嚴肅認真的模樣像是在突破功法。
  他捻著竹簽，似乎漫不經心，“沒想到津離國君還會洗手做羹湯。”
  津離月吃著糖葫蘆，腮幫子鼓鼓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對也不對。”
  “我父君做冰糖葫蘆一絕，但是做菜不行，進一次廚房就燒一次廚房，而且味道相當，嗯~”
  這個‘嗯~’字就比較靈性。
  “御膳房的管事揚言父君再做菜，他就從樓上跳下去，誰勸都不好使！！”
  “、、、”鐘渡遠道，“那還是少做吧。”
  說話間，鐘渡遠幫忙扛著那一大串的冰糖葫蘆，兩人慢慢踱步回將軍府別苑。
  “哎，話說這位廖將軍怎么跟咱們一起住在別苑啊？”津離月道。
  扶盛國君再怎么忌憚他的身世，也不該連一點表面功夫都不做吧？連個正經的宅子都不賜？
  鐘渡遠輕咳一聲，“將軍府被賣出去了，連同那塊地都一同抵押出去了。”
  他解釋道，“為了籌集軍資、采買藥物，廖將軍已將能賣的東西都賣了。”
  已經能看到別苑門口時，鐘渡遠慢下了腳步。
  “王姬，我——”鐘渡遠道。
  只是還沒等他說完，津離月就拉著他往前快走了兩步，“李不言、蔡云歸在門口等咱們呢。”
  朋友就是這樣，盡管對方讓你丟臉，你甚至想一腳踹死對方，但是朋友就是朋友。
  似是意識到鐘渡遠有話要說，津離月停下了腳步，“你是有什么話要說嗎？”
  見津離月眼中似有疑問與擔憂，鐘渡遠舒展長眉，微微一笑，“沒，沒什么，咱們回去吧。”
  津離月不疑有他，拉著鐘渡遠的袖子邊走邊道，“我跟你說，我父君不常做冰糖葫蘆的，除了、、、嗯，反正等你千歲之宴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帶一串。”
  津離月頭也不回地往前，自然沒有看到鐘渡遠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
  看到津離月與鐘渡遠回來，李不言等人也是挺高興的，幻境無常，且看他們二人的樣子似乎是打聽到了不少的消息。
  李不言表示，他的高興，絕對，絕對不是因為津離月身后那一大串的冰糖葫蘆。
  等幾人坐定，津離月便將他們這次得知的消息進行了全方位的分享，鐘渡遠在旁邊不時補充一二。
  李不言吃得鼻子都沾了糖漿，就這樣還不忘八卦，“那廖將軍究竟是不是、、、”
  他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嘛、、、”蔡云歸道，“還真不好說。”
  他并非是想質疑這位嘉怡郡主的名節。
  只是，身處幻境之中，廖鴻軒的話也不能盡信。
  只能確定的就是這位扶盛國君與廖青山之間，有身世之間的隔閡。
  “而且——”津離月遲疑道，“我覺得先王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嘉怡郡主的那位姐姐，她的反應有點奇怪。”
  據他們所知，這位太后尚在人世，難道她就不知道當今國君的所作所為嗎？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廖青山是先王的兒子，他們大不了殺了廖青山，以絕后患。
  怎么不僅沒殺他，也不在戰時支援他，倒有些任他自生自滅的意思。
  他們難道不知道，房朔關破，后面的扶盛國土也岌岌可危了嗎？
  突然，窗外人影速移，樹影搖動，伴隨著一陣匆忙細碎的腳步聲，房間門從外面被嚯地推開。
  “各位，實，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沒敲門就進來了。”
  是小六子。
  蔡云歸迎上去，李不言適時遞上了一杯茶，被小六子推開了。
  “沒，沒工夫喝茶了，都夷國再次發難，已，已兵臨城下！”
  、、、、、、
  兵禍再起的可能，津離月自認為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距上次戰事已過小半個月，在這段時間里雙方都像是暫時喘上那么一口氣，既沒互相派使臣談判求和，也沒有一口氣吃掉對方的實力。
  這樣的局面，只能再打一場。
  只是——
  為什么？！
  為什么她不能上戰場？為什么分配給鐘渡遠，李不言等人的兵器是各類刀槍弓箭，到她這里就是一個盾甲？
  難道敵軍來了，她把這玩意兒往背上一輩，裝烏龜路過嗎？
  許是聽到了津離月暗暗磨牙的聲音，一旁分到了一把刀的小六子適時安慰道，“不讓你上戰場是將軍的特別吩咐，姑娘不要生氣了。”
  “鐘醫師對我們有恩，姑娘作為他唯一的妹妹，不能以身犯險，不然我們都對不起鐘醫師。”
  遠處房朔關城頭，廖青山身穿銀色甲胄，手持紅纓長槍，巍然肅立。
  在他的身邊，滿滿站著或高或矮的兵士。
  有的是皮膚黝黑，目光端凝的久經沙場的士卒；有的是面龐稚嫩，眼中略帶茫然的少年小將。
  有人早就見識過戰場的殘酷，有人第一次站到了房朔關頭。
  唯一相同的是，在他們的將軍的帶領下，每個人都沒有分毫的退縮。
  此戰，誓死不退！
  城門后，是臉色肅穆的城中百姓，或持刀刃，或持棍棒。
  男兒皆在陣前，此處只剩老弱婦孺。
  年紀稍微大的在前，年紀較小的被護在身后。
  有頭戴布巾的婦人輕聲拍哄著襁褓中的嬰兒，哼唱著不知名的搖籃曲。
  白發老者整了整衣襟，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津離月收回視線，沉聲道，“我是旁觀者，的確不應該插手，但是——”
  “要不要為國而死，對有些人來說有選擇，對有些人來說沒有旋轉。”
  小六子疑惑不解。
  津離月就道，“一針一線，皆是城民所奉，他們對這分分寸寸的國土奉獻與看重，從來不亞于任何一個上位者。”
  “真正的君王，就應該在陣前。”
  “與他們一起，和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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