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回答
“我起初甚至不太懂我的傷感來自何處,因為我不是他們,也沒有經受過那樣的苦難,我甚至,只是看了一眼。”
“我什么都沒做。”她的聲音摻了一絲委屈。
鐘渡遠忍不住落下淚來,忽然想起了這么多年縈繞在他夢魘中的那句控訴,也是這樣委屈的聲音。
她說,‘。。。我甚至還沒有度過千歲之宴。。。你不能這么欺負我。’
鐘渡遠深深嘆了一口氣,道,“。。。然后呢?”
津離月看著城中的那片光亮,有篝火,有人聲鼎沸,有許許多多的熱鬧。
她依舊那樣望著,就像許多年前看向城中那些臣民一般的眼神,有悲憫、有同情、有愛也有恨。
津離月說,“我就在空中看著,看了整整三年。”
“我無法動作,也沒法跟任何人交流。”
她輕笑一聲,道,“我見到的恩怨比話本子里的還多,還要曲折。”
“見過的死法之眾,多少能在冥王那里憑本事謀個差事。”
“等我從幻境出來的時候,已近走火入魔、著相之態。”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我父君跟三位師父一起給我設下的考驗。”
津離月陷入一種回憶,皺了皺眉,道,“大概是剛剛浴火后的那段時間里,我太像一個凰女,所以,我也太過無情。”
“他們想讓你見眾生。”鐘渡遠一語中的。
津離月這才在上到山巔后第一次看向他,沒有燭火,她的眼里只有明凈的月色。
津離月神情柔和,“對,見眾生。”
“后來我閉關三十年,只為在眾生中看見我自己。”
“鐘渡遠,這也是我帶你來這里的原因。”
“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因為跟你牽扯而無端陷入痛苦之中,但我也不能棄你于不顧,因為你也是我看向自己身后的眾生。”
“你于這些人來說,對我沒什么不同。”
她望向他的眼睛,眸中平靜,像一個諄諄善誘的過來人,“鐘渡遠,放過你自己吧。”
鐘渡遠在那樣灼灼的目光中第一次感覺到深入骨髓般的絕望,他看著她,甚至在這過度的絕望中生出怨來。
大概是因為太過清楚地知道,他所渴望的,怎么也得不到了吧。
而津離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過去的自己,最后終于聽見他說,“今天是胥引之境節慶之日,就放縱我今晚的私心吧。”
“明日,就在明日,你就是津離王姬,我就是鐘家少主,好不好?”鐘渡遠語氣低沉,近乎哀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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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境中慶典,鮮少外人,故而長街之上多是穿戴境內服飾的人。
為圖方便,津離月與鐘渡遠亦換上了同樣的衣著打扮。
鐘渡遠看著從房間里走出來的人,就像是在這里生活了許久一般的寧靜與隨和。
他說,“換上我們境中服飾,你就像是我們胥引之境土生土長的女兒家。”
津離月也在打量他的穿著,笑道,“若我是你們境中女兒家,必定天天想著往外跑,少不得要攪鬧幾場鬧劇。”
鐘渡遠走來,取下她右耳的珠環,然后又戴上了另一只槐花形狀的耳飾,其下墜著幾根細長細鏈。
他的動作太快,津離月只覺得耳垂一熱,他就完成了整個過程。
津離月扶正了細鏈,看了一眼退回原地的鐘渡遠,問道,“這是什么習俗嗎?”
鐘渡遠看了一眼不遠處熱鬧的大街,說,“沒什么,只是境中女兒家們的玩鬧之物罷了。”
說著,拉起津離月的手往人群熱鬧處走去,“你還沒見過胥引之境的那棵紅槐吧?”
“之前在無垠處前只能看到漆山之上的那株后生紅槐,如今不僅能看到上古的那棵紅槐樹,還能細看花色,浸聞花香。”
見他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津離月只是順從地跟著他走,就像她拉鐘渡遠上山時,他做的那樣。
二人一邊走,一邊逛,甚至還起興致猜了幾個燈謎,最后鐘小哥收獲兔子燈一盞,月姑娘收獲鳳凰燈一盞。
等到他們走到處于人群中心的紅槐樹前時,月姑娘手持一串冰糖葫蘆,鐘小哥手拿七八個點心包裹。
鐘渡遠道,“胥引之境的冰糖葫蘆我嘗過,的確不如叔父親手做的好吃。”
津離月口銜一枚紅珠般的冰糖葫蘆,聞言含糊道,“你吃過父君做的冰糖葫蘆?”
此話一出,她便有些后悔,卻不料鐘渡遠只是輕輕揭過般說道,“是,十分有幸。”
此后便沒再說什么。
津離月一邊吃著冰糖葫蘆,一邊打量著眼前根系巨大,宛如參天的紅槐樹。
許是剛剛復蘇的緣故,枝葉并沒有多么繁茂,但以眼前景象,津離月也能想象到花開之時是何等壯景。
鐘渡遠道,“這還未到花開之時,只有幾串嫩芽傾吐。”
說著,他笑了一下,“不過我昨日聽鐘家下人說,有人曾見幾朵開放的紅槐掩映在翠枝之下,這不,許多人以此為吉兆,想要賭堵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得到。”
津離月抬眼看去,果然見許多游人在紅槐巨大的枝蓋下探頭尋找。
她也起了興致,拉著鐘渡遠往槐花近處走去,等擠到了近前,依舊是一片青綠,看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抹微紅。
人群擁擠,津離月一時不慎,被擠到了紅槐樹干前。
為了保持平衡,她一手撐在樹上,卻不料不知撐在了哪處質地粗糙的枝干,手心一痛,抬手看時,已沁出血色幾珠。
鐘渡遠從人群里擠過來,抬手施法將她掌心的傷痕拂去,道,“人越來越多了,咱們往外走一點吧。”
不知怎的,津離月只覺得手心處疼痛比往日磕碰更甚,便同意了他的提議。
津離月仍由鐘渡遠拉著往外走,直到瞥見往紅槐樹涌進來的少男少女們,她才想起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津離月道,“鐘渡遠,我剛剛在賣綠豆糕的大娘那里得知,在這種節慶之時,境中男子常以槐花木飾相贈,就像凡間的香囊手帕。”
“我剛剛看到不少姑娘手里拿著許多槐花木飾,為何我一根都沒有啊?”
鐘渡遠被擠在人群之中,聲音傳來的不是很清楚,但津離月還是依稀聽見他說,“不清楚,可能你長得不太好看。”
津離月:。。。多日不打架,甚是想念拳拳到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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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涌動之外,蔡云歸提溜著李不言的衣領子,幾乎是半推半拽地將他從點心鋪子上扯出來。
蔡云歸感受著自己手中扎實的手感,咬牙道,“你能不能別吃了!我剛剛好像看到王姬了,咱們去看看吧?”
李不言一邊往人群處張望,一邊含糊道,“哪呢?”
卻不想沒見到王姬,但的的確確見到了熟人。
山宜慈一邊用身體遮擋二人的視線,一邊跟二人打招呼、打岔、邀約喝酒等一系列操作。
終于將兩人的注意力引到長街另一頭時,山宜慈才松了一口氣,搖著扇子悠然跟上。
另一邊,點心鋪子的老板從懷中取出一支細長的木質錦盒,將盒中墜有銀色細鏈的槐花耳飾輕輕為老板娘戴上。
一稚齡小童神色懵懂,奶聲奶氣道,“爹爹,這是什么啊?”
老板與老板娘相視一笑,然后將小童抱起,說,“這是我們胥引之境中男子為妻子親手打造的槐花耳飾,表情有所鐘,此心不渝之意。”
小男孩說,“戴上這個,阿娘就不能收木飾了嗎?”
老板爽朗一笑,“對啊,因為阿娘是爹爹的妻子啊。”
老板娘嗔笑著看了老板一眼。
萬家燈火融融,這只是其中一處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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