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莊周夢蝶
津離月只記得那口咽下的血終究還是吐了出來,然后她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脫力倒了下去。
劇烈的疼痛從每一寸骨骼中迸射出來,意志被沖擊得七零八落,飄散震蕩。
耳鳴一陣一陣地擊打著鼓膜,在停止的瞬間,她聽到了如潮水般的人聲。
。。。。。。
“既然想殺我,為什么在明影失手后你不親自動手?現在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
“是不能嗎?還是有了新的目標?”
“你是個幸運的人。”
。。。。。。。
“王姬,別睡了,夫子要考校課業,你背會了嗎?”
。。。。。。
“月兒,娘親只希望你平安順遂一生,依從本心生活。”
。。。。。。
“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若是女兒,就叫她津離月。”
。。。。。。
“游氏一族上百年,端正自持立家,今求娶錦家七女錦若月,上祀宗廟,和睦白首。”
“集慶時游樂酒肆街巷,閑暇時踏青看山見水。”
“朝以畫眉,暮時落簪。”
“相互扶持,共赴黃泉。”
。。。。。。
一陣陣的聲音逐漸匯成涓涓細流流向她的記憶。
她看見了娘親,看見了紅槐,看見了父君,還看見了蔡云歸與李不言。
她甚至看見了一對林中定情的男女,女子懷里抱著一捧開得正好的梅花,而男子向她求親。
男子說,“人生不過幾十年,你可以試試。”
然后在一片雪花飄落的時候,吻向她的眉間。
最后眼前是一片艷麗的紅色,鳳冠壓得她脖子疼。
有人走上前來,用什么東西挑破了眼前的障礙。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容顏俊美、舉止端方的男子,問道,“你是誰?”
他微微一笑,語帶調侃說,“還沒喝交杯酒呢,你就醉了?”
他在她旁邊坐下,替她捏了捏酸軟的脖頸,然后引著她喝下交杯酒,結了同心發。
他說,“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
津離月看著眼前的男子,萬千喜歡涌入心頭,亦在他眼中看見了毫不作假的愛慕。
他們只是這世間最平凡的夫妻,一切水到渠成,好像本該就是這樣。
紅燭帳暖,龍鳳燈點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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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的清晨,她都是在自家夫君的懷抱中憋醒的。
無他,只怪他抱得太緊。
她曾表示過嚴肅抗議,而她悲傷的夫君則可憐巴巴地說,“要不抱著你,我一晚上直接睡地上得了。”
“娘子,咱們剛剛成親,你就膩了?你就要跟我分床而睡嗎?”
他的目光飽含譴責與委屈,讓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提起褲子就不認賬的采花賊。
她抱著被子表示很委屈,她明明認了賬的。
。。。
她覺得自己的夫君是個很神奇的男子。
每天清晨,他都會折來一朵今日開得最好的花送給自己。
她可以選擇簪在發髻上,也可以選擇插在玉瓶中。
思考時間不長也不短,主要看今日她夫君畫眉的手感怎么樣。
手感好,思考時間會短一些;手感不太好,思考時間會長一些。
。。。
他們夫妻倆還愛去釣魚。
畫船兩頭,各占一方。
局面嚴肅得看不出是一對夫妻出游,只道是在舉辦什么釣魚大賽。
時間到了,就一起往畫船中間走去,然后隨便找個漁夫過來評判。
她十賭九勝,而她夫君則是百賭百輸。
就算她只釣上來一尾小魚,他也會說是自家娘子關心此湖水域幼苗發育問題,乃是慈悲心腸。
讓漁夫在評判的時候關注人文關懷領域。
。。。
她有時無聊,也會與其他夫人聚個小會,喝個小茶。
夫人甲抱怨說,“我家夫君,自從有了那個妾室之后就當沒我這個人似的。”
夫人乙哀怨道,“總比我家夫君好吧,至少你家夫君對女人感興趣。”
她、夫人甲:“???!!!”
夫人乙緩過神來說,“你們想哪去了?我家夫君只喜歡賺錢,他要是能抱著金子睡覺,我打地鋪都可以。”
最后兩位夫人齊齊看向她,問:“你呢?”
她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因為她家夫君既沒有妾室,還在成婚當晚就將全部身家交給她保管,就連出去吃個燒餅都要從她這支錢。
也沒時間去拈花惹草,因為從早到晚他都粘著她。
最主要的是,他強烈反對打地鋪!
她一直認為,若有一日感情出問題,她會是那個過錯方。
但看著兩位夫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她覺得自己總該說些什么。
“額。。。”
她還沒開口,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然后是熟悉的聲音響起:“娘子。”
后來,她捂在被子里抽抽噎噎,看著眼前的衣冠禽獸咬牙切齒。
衣冠禽獸穿好衣服,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我知道自己做丈夫做的不夠好,但是夫人相信我,我會努力的。”
她繼續咬牙切齒,笑容悲傷又勉強,“不,你做的很好。”
他:“若我做的夠好,你又怎會與那些夫人說我的不好呢?”
他甚至有些悲憤,掩面而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聚會都是干嘛的!”
不就是在他們這些當相公的背后蛐蛐他們嗎?!
別以為他不知道!
。。。
她目瞪口呆,你還悲憤上了?!
“我。。。”她道。
依舊是熟悉的腳步聲,只不過這一次是由近到遠。
她看著被打開又關上的房門一臉黑線。
她很確定,她的夫君應該是找地方哭去了。
真正悲憤的她無語問蒼天:為何?!
我!是!話!一!句!沒!說!罪!一!點!兒!沒!少!受!
。。。
在成親后的第三年秋季,他有事出了一趟遠門。
臨走的那天,她親手為他披上了一件大氅,跟他說,她就在這等他回來。
他用力地抱了抱她,隨后打馬而去。
直到消失在長街盡頭前,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侍女看向她,目露安慰之色。
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說,“他怕他舍不得,我知道。”
后來得知他去的地方遭了匪災,半城人都丟了性命,寄過去的書信如石沉大海。
她每天都在府門外等著,等著見他。
等過了秋季,等來了深冬。
她如往常般去府門門口,看著往來的人群,突然想到了去年某一日她去城外寺廟祈福也是這樣的游人如織。
她偷偷去祈福樹前掛愿望,卻沒想到往日都是他帶著,自己走的時候卻感覺路與路都是一樣的。
轉了半天,她才十分確定——她迷路了。
最后祈福牌沒掛上,蹲在原地等來了找她找得滿頭大汗的他。
他扶她站起來,然后順手取走了她的木牌,說,“要許什么愿望非得勞煩人家佛祖,不如求求你相公我。”
她一個勁兒地去夠,而這廝仗著身量高,臂展長,將木牌舉得高高的,就是不讓她拿到。
偶然仰頭間,看見木牌上‘早生貴子’四個字,他愣了一下,手也無意識地垂下來,終于被她搶了回來。
她實在害羞,扭過身去,隨后被人從后面擁住。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響起,他說,“這種事情求佛祖,不如現在回頭抱住你相公我。”
游人依舊,人聲如沸。
她向著城外佛寺的方向再次祈拜,“希望佛祖保佑他的平安。”
風起風落,云卷云舒。
熟悉的人聲摻雜著虛弱的感覺在身后響起。
“我說過,這種事情求佛祖,不如現在回頭抱住你相公我。”
她驀地轉身,他一身狼狽。
他看著她笑,“知道你怕冷,我不敢讓你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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