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臨河郡。

        林家老太太——林高氏病臥在床，滿頭銀發襯得臉色暗沉，眼神黯淡無光，氣息奄奄。

        床邊坐著兒子林維和女兒林敏。

        林維，三十多歲年紀，儒生打扮，神情淡漠，了無生氣。

        林敏比哥哥小幾歲，低頭俯身，正自傷懷。俊臉生霜，十分悲戚。

        林維厭惡地瞥了妹妹一眼，這個掃把星害得林家不得安寧。

        林老太太突然喘息沉重，問兒子道：“渤海可曾有書信來？”

        林維搖搖頭：“未曾。”

        林老太太便舒了口氣：“我是高澈現如今唯一健在的長輩，我要死了，他會派人來吊唁我的，他這個人恩怨分明，不會忘了我這個姑姑的。”

        林維并不是十分相信母親的話：“可是父親當年對他并不好，你又是堂姑，這么多年對我們不管不聞，可見他多么記仇。”

        林老太太嘆道：“我當年百般勸你父親，高澈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人，親戚不要做絕，以免自己落難之時，別人也袖手旁觀。可是你父親生性涼薄，不為所動。”

        林維聽見母親如此說，似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學父親一般。

        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便是孝順，父親去世后，母親艱難地操持著這個家。所以當母親說接寡居的妹妹來娘家時，他雖然心里不愿意，但也沒有說什么。

        他本來想著等母親去世，就把妹妹拱手送給那個萬俟重，也算是擺脫了一個累贅。

        可是看母親的樣子，像是在等渤海來的人解決問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近，老管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臉興奮地回道：“老夫人，大少爺，渤海貴客來了。”

        林老太太猛地起身，林敏連忙抱住母親。

        林老太太起得猛，眼冒金星，強自鎮定下來，問道：“是哪位貴客？”

        “說是您的侄孫高襄。”

        高襄，渤海王高澈次子，高澈為免兩個兒子鬩墻，便早早地將長子封為世子，次子封為河間郡王，所以高襄便被世人稱為小王爺。

        林老太太緊緊握住女兒的手，欣慰地笑道：“兒哇，咱的靠山來了。”

        林敏明白母親這話里的含意。

        林維撣撣衣袖，起身便去迎接。

        林敏將靠墊墊在母親身后，自己則躲于屏風之后。

        林維剛到庭院，便見一錦衣華服的少年，滿面春風地快步進來，后面跟著一個侍童，身后不遠處站著幾十個盔甲護衛。

        來者便是高襄，林維見他身材修長，眉眼清朗，俊秀不凡，神采奕奕，將滿院的灰暗蕭條之氣一掃而光。

        高襄見了林維，作揖含笑道：“可是表叔？”

        林維彎腰施禮道：“林維見過小王爺。”

        高襄略一抬手，笑道：“父王政事繁忙，又加上身體抱恙，不便前來，著我來看望表姑奶奶。”

        林維欠身一讓，請高襄進屋。

        林老太太聽得一清二楚，端坐在床上，笑瞇瞇地看著高襄走向她。

        高襄見眼前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神情和悅，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便施禮下跪道：“侄孫高襄拜見表姑奶奶。”

        林維忙不迭去扶他起身：“小王爺，使不得，使不得。”

        高襄笑道：“使得使得。我是小輩，理應如此。”

        林老太太乍一見高襄，不禁贊嘆道：“好一個俊秀兒郎，長得真像澈兒，快起身。”

        高襄也不拘禮，坐于床沿，和林老太太寒暄家常。

        林老太太或是回光返照，十分健談，和高襄談起其父高澈的少年趣事，語氣里滿是自豪。

        高襄想起父王說過這位表姑奶奶是曾經最愛護他的女性長輩，讓他的少年時光不至于那么晦澀無望。此行來看望，一定要代為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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