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而生于天地間的我們，追求著圣人的境界，可何時能達到呢？

        至少現在的齊嵐做不到。

        她是感情用事的，自認為做不到做事不求回報，也相信善惡有報。這不，已經來了嗎？

        至于小弟弟，就聽國師的留著吧。

        回去前的齊嵐是這么想的，回去后的齊嵐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小弟弟怎么和慕禾玩得這么開心？

        “回來啦~”慕禾先發現了她，開開心心地走來想給她介紹自己剛會玩的小游戲，小弟弟——就是太子，急忙起身行禮拜見皇姐。

        還慌慌張張地踩到衣擺差點摔倒，“皇、皇姐。”

        “何事？”齊嵐帶著慕禾回到主位，兩方位置一換，太子已落下座。

        太子支支吾吾地瞥眼看慕禾，想提醒什么，就看慕禾收拾東西去了屋外，這才緩過神來說明來由。

        對慕禾來說這事顯得多此一舉，一墻之隔而已，字字句句一清二楚，也就為了小太子心安而已。

        再遠一點是聽不見啦，就是剛才嵐嵐也沒讓自己避讓的意思……懶得走了懶得走了。

        只是這日頭曬啊，待太子出來慕禾終于可以回屋避陽。

        見慕禾進來扇風，齊嵐把那句修改過好幾遍措辭的解釋拿了出來，“老皇帝搞了個長生術，要子女血祭。”

        慕禾：“總不是國師出的主意吧？”

        “散修。”

        “探查過是怎樣的術法了嗎，會影響到你？”

        “不會。”

        “哦……”正如齊嵐猶豫著怎么給慕禾解釋自己的選擇，慕禾也不知怎么評價齊嵐的做法。

        “不影響到你就好，只是……我是沒兄弟姐妹的啦，但是浣紗和她弟弟就挺親的，另外他也是你父親……”

        老皇帝的子女會因此而亡，而老皇帝自己用了邪術也必須得駕崩——天界不會允許這樣的皇帝存在。

        真的會毫無波瀾嗎？

        齊嵐從她眼中看出了探究、不解，或許內心還決定自己過于狠毒吧，無奈苦笑。

        或許讓慕禾早點回天界比較好，可誰都不是傻子，這么大的事是瞞不住的。

        解釋一下、掩蓋一下，自己再示個弱就好，慕禾是會心軟的。

        “父親會十多年來不關照我，國師一個提議就能把我帶走嗎？”齊嵐低著頭，慕禾已能從她的話語中感受到強壓著的哽咽。

        或許自己不該提的，慕禾無措地陪在齊嵐身邊。明明齊嵐曾跟自己提起過父皇的不稱職，在齊嵐決定袖手旁觀后，自己也該明白這個不稱職程度是多么的深，為什么還要問？

        是覺得齊嵐會心軟嗎？

        如果是自己的父親的話……慕禾代入一下自己，好吧——自己會心軟，或者說根本不接受。

        即便父親不尊重自己的意愿強制自己嫁入文家，慕禾還是不希望父親會與老皇帝的下場一樣——父親確確實實養育過自己的，這點與老皇帝不同。

        慕禾輕輕撫摸著齊嵐的脊背，為齊嵐遞上一塊塊帕子，聽齊嵐哽咽地控訴著這個皇家的種種不是。

        慕禾只覺得——齊嵐好樣的，這個家不值得！

        年紀小的欺負齊嵐，那幾個都到成家立業年紀的皇女皇子不僅視而不見還一起欺負，要是說年紀小干壞事是不懂不知道，年紀大的那幾個怎么算？

        老皇帝都親眼看到幾個孩子都在欺負嵐嵐了，怎么能視而不見！

        天哪，那么冷的天，在湖里泡了那么久，要不是嵐嵐天賦異稟，這恐怕……

        周邊的下人還個個都是趨炎附勢的，冷漠的看著的已經算是最好的表現了。

        最可怕的事這種事發生不止一次……

        天已經暗了下來，宮燈被一盞盞點起，殿內卻仍舊一片昏暗，桌案上的兩位沒一個起身點燈。

        燭火透過窗紙朦朦朧朧地為室內提供光亮，齊嵐的淚水如珍珠般滴落。

        “我好羨慕你呀。”齊嵐說。

        羨慕你意氣風發的樣子，羨慕你游刃有余的樣子，羨慕你無欲無求的樣子。

        “我……”昏暗的氣氛剛好，慕禾將那些沒有明說過的心思一一說給齊嵐聽。

        “你羨慕前半段就好。”慕禾苦笑。

        “這次結婚故意沒叫你們去，之前沒多解釋實在是家丑不敢外揚——我拒絕這場婚姻。”慕禾停頓一下，繼續說道，“你都不知道當時迎親隊伍后面的重兵有幾個，都能去鄒川圍剿妖獸了。說起來我也是羨慕你的，至少、至少你還能明明白白地對老皇帝用計，可我……”

        淚水打濕衣襟，慕禾悶聲道，“他是我父親，他是我母親的丈夫。刨去這件事，他對我確實很好。更何況……更何況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還是需要他的幫助的。”

        慕禾說出來一直以來壓在心底不愿面對的事實。

        即便自己從天界與人界中響當當的兩個學院畢業，即便自己成績斐然不輸同屆，自己還是比不過父親。

        比靈力？自己這么難以積累的星辰之力算什么，更何況要比的是靈力嗎？

        天界已經很久沒有戰事了，以武為尊的時代早已遠去，要比的是人脈、資源、個人能力。

        比不過的。

        甚至將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需要依附于父親。

        你說文家？靠不住的。

        更何況就算自己與父母一直有矛盾，作為他們的女兒要起資源來也可以理直氣壯，向文家要算什么？

        他們未必把你當一家人。

        “嵐嵐，你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有能力去回報那些對你不好的人。”

        而我……慕禾擦干眼淚，把那些掃興話扔回肚里，鼓勵道，“讓打臉來得更猛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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