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前有狼,后有虎
不錯,吆喝著叫賣糖炒栗子的老頭兒老太太,正是木七止與劉娥。
前一天晚上,這酒家的店小二果真照著木七止寫的那份清單,將上面的東西一件不落的買了回來。隨即他二人又是換裝,又是貼胡子,又是抹黃蠟,更在言談舉止上下足了功夫,如此折騰了大半夜,這二人倒真像是一對七老八十的老頭兒老太太了。
那瞎了眼的老郎中飛檐走壁的顯現功夫,突然又睜開眼睛來,目光炯炯,一般的老頭兒老太太瞧來,該是吃驚不小,可木七止與劉娥既然早已識破了他們的機關,又怎么會感到詫異?
一對老的都快老死的人,無論見到多大的事情都不會放在心上,還有什么事情會比他們手中的糖炒栗子更令他們上心?
他二人又上路了,畢竟木七止身上的劇毒,發作起來一天比一天厲害,也不知道在這九九八十一天的期限內能否到得了神農架,尋得到神農源。
他二人實在是猜不透那變換著身份,一路尾隨他們的兩個人到底是什么人,那兩個人究竟又有什么企圖,木七止、劉娥別說和那兩個人有所恩怨了,就是之前連見都沒見過,又怎么會有恩怨?
可要是沒有恩怨,那兩個人為什么又一直跟著他二人不放?
木七止與劉娥在往后的路上,為了掩人耳目,更是變著花樣的喬裝改扮,一會兒是那賣糖炒栗子的老頭兒老太太,一會兒是那從大山里往外倒賣茶葉的商賈,一會兒又是一對深山里的獵戶,別說旁人認他們不得,就是他們自己,有時候都傻傻的忘了他二人到底是誰。
十幾天之后,他二人果真順利的踏上了神農架這片土地,遙遙望去,他二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前面的山巒一層疊著一層,最后都疊到天上的云彩上去了。
直教他們仰頭望著遠處的高云,心里傻傻的泛著嘀咕:“那究竟是天上的云彩,還……還是那遙遠的、淡淡的山巒?”
可既然來都來了,還能就此打退堂鼓?何況,他們手中還有地圖,一張描繪神農架的地圖,有了這張地圖,他們還能在此迷了路,哪怕只是多走上一些冤枉路?
木七止當即伸手入懷,取出忘機道人托付給他二人的地圖,只見那點著血跡的位置,正是在這群山腹地之中,這位置當然就是神農源所在,也應該是他的大師兄柳長風的落腳之處。
既然是在群山腹地,自然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他二人在這神農架的邊緣,要到這神農架的腹地去,當然不會太近;可要是神農源在他們另一面的邊緣,那豈不是太遠了?
神農架是一片未曾被人征服的荒地,這里一片原始風貌,連半點兒人生活的痕跡都沒有。沒有一畦一畦的菜園,沒有石頭砌成的房屋,甚至連煙火都沒有。
沒有房屋,沒有菜園,沒有煙火,又怎么會有人?
這里當然偶爾也是有人的,只是人不多,神農架又這么大,其間要是一條上百丈深的溝壑橫在眼前,溝壑不過七八丈寬,底下滾滾長河,要想過去,可不知要走上幾天哩!
人,又怎么會輕易的碰見?
好在木七止和劉娥手里有地圖,有了這地圖,再橫越這綿綿上千里的群山深谷,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二人有時徒步翻過一座座的山峰,有時又扎一個木排,順著谷中的河流,順流而下。因為有這張地圖,木七止總能有些法子,使路走起來更近,也更輕松。
這天他二人來到了一處高地,這個高地的左首邊是座山峰,極目望去,遠處那一座座的山峰似乎都及不上這座山峰高;右首邊卻是一條河流,河流湍急,在兩峰之間奔騰而下,越往下,谷壑越深,從這高地上望去,不知有幾百丈深,溝壑里的河流向遠處不知延伸出幾百里。
木七止展開地圖,瞧著瞧著,臉上的笑容也像這地圖一般展開了。
劉娥問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好教咱們不用太費力氣?”
木七止道:“地圖上所標,左首邊的山,喚作神農頂,右首邊的這條河,喚作香溪河。娥姐姐,你瞧,咱們就在這兒。”說著引著劉娥在地圖上指去。
劉娥一見木七止所指的位置,與忘機道人所點的血痕,不過一兩寸遠,心中一喜,道:“咱們可是快到了?”
木七止道:“只須翻過這座神農頂,就該不遠了,就不知道那神農源好尋不好尋了。”
劉娥笑道:“咱們有這地圖,還……還有一個天底下最聰明的向導,不怕尋不到!
木七止嘿嘿一笑,剛想說:“要尋個秘密所在,那最是有趣,他也最是在行。找東西,天底下比他還行的,可是不多!
可突然之間,他臉上肌肉突然抽動了一下,劉娥一見就知道是他體內劇毒又要發作了。
最近這些時日,每次劇毒發作,木七止都覺得他在地獄里經受那煉獄之苦,整個身子像是被煮沸了一般,劉娥還是會施以手法,把他點昏了過去。可木七止往往昏了沒多久,就因痛楚又醒轉過來。
屈指算來,目前離著那八十一天的期限,也不過十幾日,劇毒發作時,他受的痛楚越來越難挨。這也是說,他所剩的時日不多了。
所幸的是,神農源近在眼前,怕是不一日便可趕去,到了那神農源,再求那柳長風,還怕他體內的劇毒解不了?
木七止疼痛的在地上滾來滾去,手指亂抓,指甲都嵌進了肉里,胳膊上、胸膛上被他自己抓的一道一道的血痕,有的地方皮肉都被抓破了,鮮血長流。
他面部猙獰,喉頭里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跟著只聽這神農架的森林里,狼、豹子、老虎也都跟著他吼叫,聲音此起彼伏。
現在的木七止,和一頭野獸又有什么區別?
劉娥心痛難當,痛楚不在她身上,她又如何能體會木七止的苦楚?可是她真的體會不到?劉娥看著他痛不欲生的樣子,心都碎了,恨不得讓她替他去承受這番苦楚,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遭受著非人的罪,她心里怕是比木七止都痛。
可她除了看著木七止忍受這一個時辰的煎熬,又能有什么法子?她唯有轉過身去,不去瞧他,可她真能不去瞧他?他要是受不住這苦楚,尋了短見呢?
他們千辛萬苦的來到了這神農架,眼見就要到了那神農源了,前功盡棄,豈不太可惜了?更何況,木七止身上還負有血海深仇,他死了,誰又會去為死去的千余口子的村民報仇?
時辰“滴答滴答”的過去,這一個時辰終于過完了,木七止躺在地上大喘氣,劉娥就靜靜的坐在他身邊,沒有說一句話,那千言萬語的相慰難道會比這靜靜的守侯更管用?
別人或許是,可木七止偏偏就不是,木七止習慣了一個人,在他經受苦難的時候,他更愿意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他教別人看到的永遠是他的笑容,哪怕是挖苦、譏嘲別人的壞笑。
這一點,劉娥又何嘗不懂?
“呵呵,天涯何處不相逢,不成想今兒竟在這兒又見了。哎呦喂,小弟弟,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血液里的毒又發作了?這……這可心疼死姐姐我了!闭f著這聲音又咯咯嬌笑起來。
木七止、劉娥咋聽到這聲音,心里一緊,抬頭一望,更是禁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藏谷先生,還有他的兩個徒弟——冷若魅、葉無言,一左一右的站在他兩邊,說話的人正是冷若魅。
劉娥心下大駭,期期艾艾的小聲念叨:“怎……怎么他……他們也來了?這……這可怎么好?”
木七止拉著劉娥衣袖,轉身就要逃。冤家路窄,他師徒三人上回害他們不死,這回更是千里迢迢的追來,打是打不過了,除了逃跑,難道還有什么別的法子?
木七止剛一轉身,像是見著什么極為可怕的事情,嚇的臉都綠了,一顆心怦怦的,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在他身后也有兩個人,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小酒家里遇到的那兩人,一個中年書生,一個瞎了眼的老郎中。他也知道,這書生曾經還是個補鍋老漢,這老郎中曾經也還是個茶肆老叟,他們一路尾隨著木七止和劉娥,不成想,在這里他們又相遇了。
他們相遇難道是個巧合?當然不是,適才木七止受著痛楚的煎熬,大吼大叫,連老虎、豹子都驚動了,他們五個人又豈會聽不見?
木七止思緒紛飛,突然心頭一驚,像是想到了什么極為可怕的事,握著劉娥的手都在打哆嗦,他想道:“這書生、郎中什么的,我從來都沒見過這二人,和這二人更不會有什么過節,這二人為何緊追我們不放?還不是這二人是藏谷老賊一伙兒的?這二人都是武林高手,一路上卻裝瘋賣傻,生怕讓自個兒瞧出破綻,這是什么緣故?聽忘機道人說,那神農源是個秘密所在,這藏谷老賊可不知道,自己身中劇毒,天底下能解此毒的除了他們的大師兄——柳長風外,更無旁人有此本事。而藏谷老賊尋柳長風多年無果,何不做那樹上的麻雀?讓我這只螳螂在前頭捕蟬,他一路尾隨,好得此漁翁之利。哼,藏谷老賊這師徒三人,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喬裝改扮又怎會瞞得過我?他們這才另找了那又是書生,又是郎中的,就算一時被我識破了,自是也不打緊!
木七止想到此節,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伸手入懷,緊緊的抓住那張地圖,要是藏谷老賊有了這張地圖,自然也不用他和劉娥帶路了,如此的話,此地豈不就是他二人的葬身之地?
他和劉娥性命丟了就丟了罷,要是連累了忘機道人的大師兄,那又如何是好?
木七止瞧了瞧左首邊的神農頂,喃喃的嘆了一聲道:“唉,那神農源終究是到不了了。”
他又向右首邊瞧了瞧,滾滾的香溪河,沿著山谷而下,中間更是有一道一道的瀑布,這幾百丈深的地勢,河流又豈不兇險?
木七止轉首朝劉娥嘻嘻一笑,道:“娥姐姐,你信我么?”
劉娥當即點了點頭,她又怎么會不信他?木七止雖然年紀不大,鬼點子可是不少,這天底下比他更機靈的人可不多。
木七止用力攥住了劉娥的手,又輕輕一笑道:“娥姐姐,我身子熱的緊,你陪我一塊兒到河里游個泳,好不好?”
劉娥心里一凜,想道:“這么急的河流,又怎么能游泳?怕是跳下去,永遠都上不來了也說不定?墒牵@里前有狼,后有虎,左首邊是山峰,右首邊是河流,他二人既然沒長翅膀,自是飛不過那山峰,要想活命唯有跳河了!
劉娥隨即點了點頭,除此之外,難道還有更好的法子?
木七止、劉娥手拉著手,縱身一躍,跳進了滾滾河流中,直教高地上的五人大吃一驚,心想:“這么跳下去,還不是死路一條?”
可是不跳的話,難道就能活命?那書生和那郎中急急的向前搶上,似乎要拉他們一把,難道這二人不想讓他們這么輕易的死了?而是要慢慢的折磨死他們?
這一路來,這二人可花了些心思,這一跳之后,花的這些心思豈不統統的都白費了?可這山谷這么深,下面的河水又這么湍急,又怎么能拉他們上來?
香溪河在這里又叫魔鬼河,河里滿是暗流、旋渦,被河水沖流的時候,隨便撞上塊大石頭,都能要了人的性命,十幾丈高的瀑布更是一個接著一個。掉進了這要命的河里,一般人又如何能夠活下來?
但木七止可不是一般人,他自小在海邊長大,什么大風大浪的沒見過?
一年前,他獨個兒劃了條船去老遠老遠的地方打漁。走的時候還風和日麗,不料風云突變,臺風說來就來,五六丈高的海浪一個接著一個的打來,他劃的那條小船都被海浪打爛了。
他緊緊的抱住了一塊船板,就這樣在狂風暴雨中隨著滔天駭浪,一個一個的翻著跟頭,要是換作旁人就算沒被嚇死,也早就頭腦發昏,天旋地轉了。
那臺風整整刮了一天一夜,木七止一天一夜沒吃上一口東西,喝上一口水。
待風平浪靜了,他潛到海里,抓了些魚,生吃魚肉,再把一只只的魚眼扣了出來,咬破魚眼,就不覺得那么渴了。
到了晚上,瞧著天上的北斗星,慢慢又辨識方向,朝著漁村劃去,村里的人,見他竟能活著回來,無不大為驚詫,心里還道:“難道是媽祖顯靈了?”
木七止和劉娥就順著這香溪河順流而下,河流湍急,河道更是曲曲折折,一不小心當真會撞到岸邊的石頭上,其間地勢落差又極大,瀑布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十幾丈高的地方摔下來,你說危險不危險?
劉娥雖然武功不錯,但在水里,武功卻全然都派不上用場。還好有木七止,他總能化險為夷,避開了一個個的石頭,順著瀑布跌落到下面的水潭里,竟也不如何的兇險。
到后來,他二人沿途把河流中的木頭聚在一塊兒,捆綁起來,就像是只木筏子,乘上這木筏,順著河流而下,這性命總算是無虞了。
可他二人遙望著漸漸遠去的神農頂,那神農源無論如何是趕不過去了。
到得下游,這河谷中的地勢不再那么陡峭,河水也漸漸平緩,料想這里離著藏谷先生已遠,也不怕他們能再追來,他二人臨近河邊時,腳踩木筏,一躍而起,就躍到了河岸上。
劉娥一想到適才死里逃生,心里不免覺得慶幸。
要知道,掉進這么危險的河流里,當真是九死一生,而他二人之所以平平安安的活了下來,這還不多虧木七止?要不是他,自己就算僥幸撞不到石頭上,光被一口一口的灌著河水,嗆也嗆死了。
劉娥輕拍胸膛,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可她一想今天順著這河流不知都漂下了多遠,仰頭望去,哪里還能見著那神農頂?
只見眼前一個山巒一個山巒的層層疊障,這河流在這群山中不知千彎百轉了多少回,要想再回去,那可難如登天了。更何況,那藏谷先生還守在那神農頂上,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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