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菩薩蠻
這時,一個妙齡女子來到了舞臺上,她一襲青白紗衣,薄施粉黛,臉上像是永遠的帶著笑容一般,眾人見她盈盈的走近來,手里抱著一把琵琶。
只聽她說道:“賤妾獻丑了。”隨即唱道: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艷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一曲未畢,只聽鄰桌那中年書生搖頭道:“亡國之音,亡國之音……”
柳杏兒當然不知道這首《玉樹□□花》,也不知道為何有些人聽了拊掌大笑,卻也有些人在搖頭嘆息,甚至還在說什么“亡國之音”。她只覺這詞作的有些露骨,倘若姑娘聽來,恨不得要捂上耳朵。
劉娥聽那中年書生說“亡國之音”四字,疑道:“亡國之音?為什么這曲兒要叫作‘亡國之音’?”
木七止嘿嘿一笑,道:“娥姐,這首《玉樹□□花》可不是亡國之音?”
柳杏兒含羞著道:“你知道這里面的故事?”
木七止道:“怎么不知道?亡國之君陳叔寶做的這首《玉樹□□花》,那可是大大的有名。”
隨后,木七止又給劉柳二人講了南北朝時期,南朝陳國陳后主與他的寵妃張麗華的故事。
北朝的將兵大兵壓境的時候,這陳后主還不忘給張麗華建臨春閣、結綺閣、望仙閣,建的這些樓閣,就像是商紂時期的鹿臺一樣。
陳后主不光建樓閣,還為張麗華做了一首驚世駭俗的詞,就是這《玉樹□□花》了。
這《玉樹□□花》是做好了,還教一些琴工樂匠的把它編成曲子。不料這曲子編成,正當這陳后主尋歡作樂的時候,北朝的將士便打進城了,這曲子當然也成了“亡國之音”。
只聽柳杏兒嘆氣一聲,道:“可那些人聽了這‘亡國之音’,為何還在發笑?”說話間朝舞臺前面的一些倚紅偎綠,醉生夢死的人指了指。
木七止道:“這世間本就渾濁,清醒的人能有幾個?楚國的大夫屈原,還不因此跳了江?”
柳杏兒問道:“屈原?他……他為何要跳江?”
木七止道:“只因‘舉世渾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柳杏兒喃喃的道:“‘舉世渾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木七止道:“不錯,人都是糊涂的,真能看透世事的可沒幾個。”隨后木七止又給她講了屈原的故事。
柳杏兒細細聽來,只覺經木七止一說,她忽然明白了許多,心里更是對木七止刮目相看,心想:“他和我一樣,從小都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為何他會懂的這么多?”
木七止懂得這么多,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雖然也是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可他從小卻有一個教書先生耳提面命的跟著他,他要是一學不好,先生就把他吊起來,三天三夜的不給他水喝,更不給他飯吃。
那酒糟鼻的先生,就像是如來佛祖,他木七止就算再有本事,好像也永遠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有時候心里常常自問:“先生他為什么要給我講那么多的歷史典故?我知道了那許多故事又有什么用?難道就只像先生說的那樣,只有知道了這許多故事,才能永遠的不上別人的當?可是我又怎么會上別人的當?要上當也是別人上我的當,我可不會上別人的當。我學那些,不是多此一舉么?”
木七止哪里知道,他不輕易的上別人的當,可不是天生的,他之所以不上別人的當,正是因為先生和他說了那些個故事,他故事聽的多了,別人的那些壞心眼,又是什么鬼蜮伎倆,那可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了。
只聽鄰桌的那中年書生又道:“唐代的大詩人杜牧還做過一首詩,那詩寫的可就是這《玉樹□□花》。”
另一人道:“是么?那是首什么詩?”
那中年書生接著道:“那首詩叫《泊秦淮》。”他頓了頓,又吟道: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只聽另一人厲聲道:“哼,看來國家可都毀在那些個歌女手上了,他們和……和那西施、楊貴妃一樣,都把那大好江山給葬送了。”
只見那中年書生擺了擺手,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亡了國,就把罪名怪在那些歌女頭上,虧世人想得出來!”
另一人疑道:“難……難道不怪那些歌女?要不是她們唱那《玉樹□□花》,引得男人們只知道尋歡作樂,又怎么會亡了國?”
那中年書生木然道:“她們不過是隨波而逐,隨風而去罷了,這靡靡之音的《玉樹□□花》難道她們就想唱了?”
另一人又疑道:“她……她們不想唱?”
那中年書生道:“今兒還不明擺著,那些王孫公子不喜那《高山流水》,指名道姓的要聽那《玉樹□□花》。那些歌女想唱什么,可不是她們能做得了主的,誰給銀子,誰給的銀子多,那當然就聽誰的了。”說話間朝那肥頭大耳的人努了努嘴。
木七止聽來,心頭一震,心道:“還是這書生明事理,這些個名伶也不過像是河里的浮萍一般,隨波逐流。她們唱曲不過是為討口飯吃而已,要唱什么,還不是給她們飯吃的王孫公子說的算?歸根結底,亡國,可都要怪那些只知道尋歡作樂的王孫公子。國破家亡了,就把這亡國的帽子戴到女人頭上,哼,那些女人只不過唱支曲子而已,朝綱頹廢,兵敗如山倒,難道這也要怪在女人唱的曲子?”
那名喚如姬的伶女,一首《玉樹□□花》唱罷,引得下面哈哈大樂,只聽舞臺下面又有人高聲喊道:“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如姬只輕撫琵琶,又唱了一曲: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
刬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歌聲悠揚,琵琶聲伴著如姬嬌柔歌喉,直教下面一眾人,聽的如癡如醉。他們或瞇著眼睛,一副醉生夢死的樣子;或低著頭,樣子像是不忍再聽,可是嘴角上露出的一抹淺笑,又出賣了他們的清高。
這首詞比那《玉樹□□花》更是露骨,寫的是一個少女,在一個風輕云淡的晚上,去和她的情郎幽會。這少女像是怕被別人撞見,小心翼翼的脫下了金絲織就的鞋子,拿在手里,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的赤腳走去……
木七止聽來,臉上的笑容自然是掩藏不住的,劉娥橫了他一眼,說道:“這是誰家的姑娘?怎么這么不正經!”
柳杏兒卻淡淡的道:“這姑娘可大膽的很,不過……”
木七止問道:“不過什么?”
柳杏兒道:“她……她寫的這些話可是極美的,她可是很有學問罷?”
木七止笑道:“這你可說錯了。”
柳杏兒疑道:“我說錯了?我哪里說錯了?難道這些話寫的不美?”
木七止道:“這些話當然是極美的,可寫這首詞的可不是那姑娘。”
柳杏兒疑道:“不是那姑娘?那……那又會是誰?”
木七止道:“寫這首詞的,是等在那畫堂南畔的人。”
柳杏兒心頭一驚,道:“是他?可是這首詞明明是個女子的口吻說的?”
木七止道:“一般的男子當然寫不了這么優美的詞句,可要是天下第一風流才子……”
柳杏兒疑道:“天下第一風流才子?他……他是誰?”
木七止道:“他不光是天下第一風流才子,他還是一個末代君王……”
木七止話未說完,此時廳堂里有一個儒士站了起來,他講道:“李后主的這首《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寫的可是傳神,你們聽,小周后像不像是個情竇初開,不諳世事的鄰家少女?”
此時,舞臺前面那肥頭大耳的人,吆喝的道:“喂,你說的這少女難道是違命侯的老婆?嘖嘖嘖,違命侯他……他好事不干,這……這才亡了國。”
那儒士道:“唉,做個詞人真絕代,可憐命薄做君王。”說話間一聲嘆息。
只聽下面一眾人,叫囂著道:“你就給咱們說說罷,可別再賣關子了。”
那儒士呷了一口茶,慢慢的道:“李煜,南唐后主,他本不是個做皇帝的料,嘿,原說他也沒有做皇帝的命,可天底下真有這樣巧的事發生了……”
下面一眾人又道:“他生在帝王家,怎么就沒有做皇帝的命了?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又……又有怎樣巧的事情發生了?你倒是說呀。”
那儒士接著道:“他……他在家里排行第六,想做皇帝又怎輪得到他?他自己怕是都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做上皇帝的寶座。可偏偏那么巧,他前面的五個哥哥都死了,皇帝之位真的就輪到他頭上了。”
這儒士頓了頓又道:“李后主大婚,娶了周家的大女兒,現在咱……咱們都管她叫大周后,不過那時候可沒‘大周后’這么個稱呼,后來他又娶了周家的小女兒,這才管他那結發妻子為‘大周后’。不過那大周后命薄,沒過幾年富貴日子就得了病,小周后便常去宮里去看望她生病的姐姐。這小周后比大周后小十四歲,當時也是豆蔻年華,后來竟一來二去的和她姐夫偷情了。這首《菩薩蠻花明月暗籠輕霧》就是李后主在他二人幽會之后做的。”
那肥頭大耳的人道:“哈哈,果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娶了姐姐不說,還騙了她家小妹子,后來又怎樣了?”
那儒士接著道:“后來這首《菩薩蠻》真的教病榻上的大周后看到了,她問小周后:‘你是今兒剛來,還是早就來了?’那小周后年紀小,不懂得撒謊,只道:‘進宮來有七八天了。’那大周后一聽,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轉過身去,再也沒瞧一眼小周后,沒幾天,就……就死了。
眾人一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只聽那肥頭大耳的人道:“哼,這……這小周后就是紅顏禍水,她……她不光害死了她姐姐,還教國家給亡了,你們說,她……她是不是個狐貍精……”
話音未畢,只聽“嗤”的一聲,跟著那肥頭大耳的人“哎呦,哎呦,媽呀,痛死我了……”的像殺豬般的吼叫,眾人一看,只見那肥頭大耳的人兩手捂著左邊的耳朵,鮮血從手指間淌了下來。
變故一生,整個廳堂里頓時鴉雀無聲,這“春滿樓”既然是妓院,來這里的人當然什么人都有,有人來砸場子壓不住可不行。
跟著后面一伙兒人涌了進來,手里頭“乒乒乓乓,蒼啷蒼啷”之聲不絕,可都是提著刀劍。
那肥頭大耳的人睚眥欲裂,大喝道:“什么人,竟……竟然敢再太歲頭上動土?”
他一動怒,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大廳,眾人見他左耳上露出一個洞,像是一枚銅錢那般大,難道剛才那“嗤”的一聲,竟是一枚銅錢破空而出,不偏不倚的打在這肥頭大耳人的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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