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珩出鞘
翌日,清晨。
謝嗣音與尤川一同在屋中用罷早餐,正吃飽喝足欲上路,卻被尤川按下。
“有個東西送給你。”
尤川取出懷中發(fā)帶,這是上次別離期間為她挑的,因為她一直昏迷,還沒有機會送出去。他散下謝嗣音的發(fā),用梳子輕輕將發(fā)絲梳順,隨后將青絲皆攏于顱頂,纏上發(fā)帶,扎了颯爽的馬尾。
謝嗣音照照鏡子,很有女俠的樣子,非常滿意。尤川為她取來面紗,上面還覆著銀珠面簾,很是好看。他為她將面紗別于耳后,又將帷帽給她戴上,一身行頭,一如從前。
“萬事當(dāng)心。”他提醒道。
“我會的。”
謝嗣音知道他不舍,自己也一樣,可有些路,必須得自己去闖一趟。今日一別,萬毒窟也不知道會如何對待尤川,她偷偷算過了,尤川的義父可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如今尤川信他,便不多言。
二人一同離城,卻在城門拜別,各自踏上了各自的歸程。
將要入春,兩側(cè)樹木吐出新芽,偶有鳥雀在枝頭停歇,謝嗣音打馬而過,而不遠處的另一個方向,差不多的場景,尤川正驅(qū)馬馳騁而去。
三個月后——
嬈疆今日迎來了兩個中原客人,雖然一直很低調(diào),卻還是掀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討論,其中討論的最多的,就是那白衣白發(fā)的俊郎男子。
“我就說稍微換身衣服遮個臉吧,非是不聽。”
出聲的正是一別尤川獨自去江湖試劍的謝嗣音,此時她正一身玄色男裝打扮,眉毛特意描粗,妝面分外俊秀,頭上還戴著一個斗笠,宛若一個初入江湖的俠客少年。
兩個月前,她一路行俠仗義,青珩劍下不知多少惡鬼亡魂,卻在吳國偶遇鄉(xiāng)民求助,說是有人在野山縱火。她持劍去看,原來是正在向焊魃學(xué)習(xí)火藥之術(shù)的侯卿,她一時無語,然后就跟著侯卿一起向焊魃學(xué)習(xí)火藥,再然后二人一起在江南待了一段時間,又同去了趟漠北。而半月前,謝嗣音照常卜卦,算到李星云等人在嬈疆或有一劫,兩人討論一番,飛鴿傳書朝焊魃借了點人和火藥,便來了嬈疆。
也是這兩個月的相會,侯卿才明白,為什么當(dāng)初劍仙說,他和謝嗣音的緣還在后面,還讓他幫忙照顧一下小徒弟,原來都是一早就知道的。
“遮了不夠帥。”
侯卿回道,令謝嗣音一時無語。
“我們得先想辦法進萬毒窟,今早收到來信,焊魃尸祖的火藥也要運到了,我們怎么悄無聲息的運到那里。”
這幾日謝嗣音潛心卜卦,算出李星云等人劫難所在之地就在萬毒窟,但侯卿卻嘲諷她,不算都能知道,把謝嗣音氣得夠嗆。這兩個月,謝嗣音就差被氣得心梗了,在她看來,侯卿才是她那個最大的劫難。
“這個我自有辦法。”侯卿緩緩走在前面,漫不經(jīng)心道。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
“去——找個地方住。”
一個時辰后謝嗣音看著眼前的山洞,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侯卿拐賣進山溝溝,這都是什么苦,她只見洞前樹葉被風(fēng)吹起,滾滾而過,更顯蕭瑟。
還不如去找尤川呢!
她憤憤轉(zhuǎn)過身,卻被侯卿一把揪住衣領(lǐng)子。
“別想去找他,救人不能光我一個,你也得出力。”
廢話,光一個尤川就挺難纏的,謝嗣音一去,雖然不會與他們?yōu)閿常欢〞o著尤川,多少會有點麻煩,怎么可能就這么放她走。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每次都自己一個人來當(dāng)救世主,太累了,這小姑娘動動嘴皮子就想讓他出人出力,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我不去,我去山里找野果子吃!”
逃跑計劃落空,只能換個理由了,這侯卿不愧是和那么多江湖前輩稱兄道弟的人,什么都瞞不過他。
侯卿終于松開了謝嗣音的衣領(lǐng)子,與她往同一個方向走著。
“你去干嘛?”
“碼人,搬火器。”
半個時辰后,謝嗣音咬著野果,看著搖搖晃晃朝她走來的野尸,不知說些什么。還好她的心臟已經(jīng)被侯卿鍛煉的足夠強大,不然真的會嚇得撅過去。
“認識這么久,我才算知道,為什么叫你尸祖。”
她隨手將果核一丟,卻不慎砸到了一具野尸,只見他瞬間露出獠牙,面向謝嗣音走來,嚇得她趕忙三步并做兩步,躲到侯卿身后。
“唔——侯卿叔叔!你的人,啊不,你的尸,妄圖謀殺我。”
侯卿瞥了一眼身后人,很是看不起道:“出息。”
雖是這般說,卻還是揮手幫她遣散了野尸。
“他們會把火器搬到萬毒窟,你算的地方準(zhǔn)嗎?”
謝嗣音見尸體都走了,方從侯卿身后走出。
“準(zhǔn)的,至少比我初入江湖的時候準(zhǔn)多了,我現(xiàn)在有很大進步了。但你確定,他們?nèi)グ峄鹌鳎粫讶藝樀剑俊?
“嚇到?他們根本不會看到。”
侯卿曾經(jīng)在萬毒窟住過一段時間,對于萬毒窟的地形很熟,完全可以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
“避毒珠,他有沒有給你?”侯卿問道。
“給了。”
謝嗣音知道侯卿說的他是誰,三個月前成都分別時,尤川就將避毒珠給她了,還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丟,不然過不了萬毒窟的毒瘴。
“嗯。”
侯卿應(yīng)聲。那就只等明日一戰(zhàn)了,這個小姑娘已經(jīng)比從前強了太多,應(yīng)是無礙。
翌日,五月初五,五毒日。
今天是萬毒窟的大日子,嬈疆蟲師都會來此一爭高下,而李星云等人趁此時機混入其中,前來尋找蚩夢的老爸。
萬毒窟,少祀官居所。
正在惆悵喝酒的尤川聽到門口“撲,撲”兩聲,隨之便再無屬下聲音,瞬間斂神冷眸,開門查看,只見地上躺著一枚圣女令牌。
莫不是她來了?
剛蹲下去撿令牌,便有一把彎刀橫在脖頸前,余光望去,是一個全身都攏在紫色斗篷內(nèi)的嬌小身影。
蚩夢。
“真的是你。”
“何時回來的?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你?”
出口就是兩連問,他第一擔(dān)心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蚩夢有沒有事。
蚩夢面對這樣的他一時失神,但她是有要事前來,又將刀刃往他脖頸處緊緊挨了挨。
“我老爸在哪里?回答我知道,還是不知道。”她冷冷問道。
“知道。”
“帶路!”蚩夢聽到這話繼續(xù)威脅他,可尤川卻不為所動。
“帶!路!”她再一次重復(fù)。
“明白了,跟我來吧。”
蚩夢并不想回答尤川的問題,她只想救出自己的老爸。尤川見狀知道不可跟她硬著來,看了蚩夢一眼,闔眸做下一個決定,帶著她,以及藏在暗處的那幾人,去了囚禁虺王的山洞。
“到了。”
“到了。”
尤川與蹲守山洞頂部的謝嗣音同時開口,這是她三月前一別之后,第一次見到尤川,竟又被蚩夢架著脖子威脅,她冷眼望去,卻被侯卿牢牢按住手腕,不讓她出手。
“別想下去,你是來救人的,不是找他的。”
謝嗣音瞪他,很是不服氣。
“你師父讓我好好照顧你,怎么說按輩分我也算你世叔。”
又搬出師父來壓她,謝嗣音瞬間偃旗息鼓,輩分高一級壓死人吶。
“虺王,就在前面。”
蚩夢看著靜寥的山洞,確實是像毒王八的風(fēng)格,她側(cè)頭看了一眼尤川:“尤川哥,多謝了。”
尤川緩緩闔眸,揮手打落蚩夢手中刀刃,蚩夢本想攔住他,奈何以前都是尤川讓著她,今日尤川心意已決。他退至蚩夢面前幾步,負手而立。
“蚩夢,我本應(yīng)擒住你,但還是帶你來到此處,我能做的,也僅有如此了。但你若是要進去救人,就必須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為什么?”
蚩夢不想與他為敵,尤川卻低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因為——我是萬毒窟的少祀官。”
“我必須阻攔。”
他冷眼看向蚩夢,藏在身后的手因必須與蚩夢為敵而攥緊,他在忍,他怕自己出不了手攔她。
“濃濃,你這個小情郎,很軸啊。”
“但是,有志氣,有品。”
謝嗣音卻沒有心情與侯卿調(diào)笑,她緊緊盯著下面局勢。
“你不知道他,他過得很苦的。”
謝嗣音的聲音很輕,輕得好似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尤川很苦,而她很心疼,但她卻什么也干預(yù)不了,這是尤川的選擇。
若是以后,他看清了毒公的真面目,該有多痛啊。
“呵,尤川,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對你下死手。”蚩夢緩緩拔出插在地上的彎刀,威脅他。
“而且你覺得,你能攔得住我們這么多人?”
李星云四人悠悠而出,問向尤川,在場沒有一個人想與尤川為敵,可是,作為萬毒窟的少祀官,尤川卻一定是他們的敵人。
“攔不住,也要攔。”
尤川微微側(cè)身,神情堅定,已經(jīng)做好了動手的準(zhǔn)備。
“不用你們!”說著,蚩夢打了一個響指,她妄圖用尤川體內(nèi)的石頭蠱攔住尤川,這樣才能不發(fā)生沖突,可誰知今日的尤川是鐵了心要和他們動手。
尤川痛得捂腹蹲下,冷汗連連,可他還是攥緊拳頭,抬頭看向他們。
“抱歉了,今日你的石頭蠱,攔不住我。”
“可你若出手,小妖女的一片好心便付諸東流。她喚起石頭蠱是不想我們沖突,你可明白。”李星云環(huán)視了一圈,沒有看到謝嗣音的身影,莫非,還在昏睡?不過此事以后再問,今日沒有她在,就好解決多了。
可李星云不知道,謝嗣音不是沒來,而是來了,卻被侯卿牢牢揪住衣領(lǐng)子,不讓她下來攪局。此刻的謝嗣音,也是郁悶得很。畢竟,誰會忍心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受苦受累,不討好,還要挨打,還不讓她出手救人!
她又冷冷地瞪了一眼侯卿,可侯卿根本不吃她這套。
“尤川,你如果還是堅持,就別怪我,用刀子說話了。”蚩夢持刀而視,若是尤川執(zhí)意如此,也只能動手了。
“對不起了。”
尤川忍痛起身,蚩夢隨即揮刀而上,但她的動作并不能快過尤川。眼看著自己的拳就要擊向蚩夢,尤川還是不忍心,化拳為掌,暗暗收斂了七分力,只將她擊退。
李星云等人見狀連忙上前接住蚩夢,見她沒事,只留陸林軒陪著蚩夢,轉(zhuǎn)而出手去攔尤川。三人合力,尤川又有石頭蠱作用在身,動作慢了幾分,很快便被幾人擊退,可他們卻很默契的在即將傷到他時收了力。
“剛剛那幾下你本該死了,我們不想傷你,你輸了,收手吧。”李星云將尤川反手鉗住,勸道。
“今日沒有輸贏,只有生死。”
尤川撐手借力,又一掌攻向李星云,擺脫了他的鉗制,哪知道李星云直接在半空中揮出三枚華陽針,刺入尤川穴位,讓他動彈不得。
李星云被尤川一掌打得重重摔在地上,其余幾人急忙去扶。
“沒事,下手這么重,非要我點你穴才能老實是吧。”
“別耽誤時間了,先去救人。”
四人點頭進入山洞,蚩夢卻跟在最后,用余光看向尤川。
“毒王八,真的值得你這么為他拼命嗎?”
“我為的,是嬈疆。”尤川答道。
蚩夢也不和他多說,打了個響指解開石頭蠱便走,獨留尤川一人在山洞外。
“來了。”山洞頂部的謝嗣音沉聲提醒,侯卿微微瞥了一眼,倚著火器道:“不急。”
還沒到他們出手的時候呢,太早出手反而容易引起防備,救不出人。
山洞前毒公帶著人緩緩而至,解下尤川的穴道,兩個下屬模樣的人將他押于毒公身旁。謝嗣音看著來人,除了毒公,還有一對連體小孩,看上去有點癡呆,又有點詭異。
山洞內(nèi),蚩夢發(fā)現(xiàn)老爸根本不在這里,而且很可能被毒王八下了枯落術(shù),眼淚奪眶而出,急急向外奔去,卻看到毒公守在門外,頓住腳步,怒目而視。而李星云四人也隨之追了出來,看到毒公皆是詫異。
“遠道而來的客人們,萬毒窟,歡迎各位。”
年邁蒼老的聲音緩緩入耳,可在場之人沒有一個看得出歡迎之意。
“把我老爸,還給我!”
蚩夢忍著低泣顫顫而道,尤川心下一驚。
什么?虺王,不在里面?!
尤川猜到了什么,瞥頭看向自己義父。他已經(jīng)越來越看不懂義父的舉止了,真的是為了嬈疆嗎?
“娃娃,虺王本就身體抱恙,因為你的叛離,更是一病不起。如今,他早已離開萬毒窟修養(yǎng),你又為何找我要人?”
尤川聽著毒公滿口胡謅,一臉不可置信。
“義父?!”
“蚩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蚩夢紅著一雙眼,摘下身上斗篷,用盡全身力氣持刀向蚩笠奔去,卻被突然攔至的鬼頭幺、花蝠子一拳打退。此連體二人內(nèi)力極強,李星云與張子凡合力去接,卻還是劃退數(shù)米。尤川看著被打退的蚩夢滿目心疼,畢竟是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小妹妹,實在不忍心看著她受傷。
“這內(nèi)力,對于他們這個年紀(jì)確實可以了。”
謝嗣音嘆道,侯卿把玩著骨笛不以為意,幽幽說道:“但他們活不長。”
“蚩夢姐姐好。”
那二人很有禮貌的鞠了一躬,看上去憨厚又詭異。
“花蝠子、鬼頭幺,你們竟敢對我出手!”蚩夢咬著牙怒斥。
“毒公伯伯說過,你是叛徒,叛徒……要除!”
二人手連著手,異口同聲。話音一落,二人俯身極速攻來,來勢洶洶。
“都別過來!”
李星云和張子凡同時出口,他二人一人運起五雷天心訣,一人揮劍,同時而出,卻被花蝠子鬼頭幺盡數(shù)躲開。李星云狂甩幾劍,逼得二人連連后退。
“毒公伯伯,這個劍法從未見過,有些厲害喲。”
“可惜尚未純熟,強攻即可。”
毒公緩緩出聲,為二人破局。二人聞言了然,一甩身將李星云的劍踢退。李星云退下,張子凡又上,一拳纏著藍色雷電揮至。
“這招我知道,五雷天心訣。”
二人說著,輕輕一拳將張子凡打退,張子凡凝神聚氣再上,卻接下更重的一拳,重重摔在樹上。
“子凡!”陸林軒急忙跑過去扶他。
“好邪性的內(nèi)力。”方緩過來的李星云看此局勢嘆道。
“奇怪,他們武功不高,為何內(nèi)力如此強悍?”張子凡咳了幾聲,說出自己的疑問。
而另一邊的花蝠子鬼頭幺二人分毫未傷,只是顫了幾下,看著手道:“好麻,這招有趣。圣女姐姐,該你了!”
說著,二人又朝著蚩夢揮拳沖來,眾人見狀齊上,卻還是不敵,打了幾個回合后紛紛受傷落敗。
“圣女姐姐,來世再見!”
花蝠子鬼頭幺運起全部內(nèi)力攻向蚩夢。
“義父!”
尤川見狀掙開了鉗制,妄圖去攔,卻被毒公運掌控住,掙脫不得。
在此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見李星云運起天罡決,與二人對掌,為蚩夢接下這致命一擊,自己也被力道擊飛,鼻腔與口中皆流出血來。
“星云!”
“師哥!”
驚呼之聲從不同方向迭起,眾人匆匆起身,卻來不及接住李星云。
“蹭——”
此時有一劍自天而降,斜斜插在地上,李星云沉沉撞上劍身,其力道卻還是沒有散去,只見空中一個黑色身影極速降至,一手旋轉(zhuǎn)劍柄,以劍刃抵地,借力止力,一手托住李星云,運力止住他向后滑行,徒留地上一尺深的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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