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博青和趙鵬等人先后離開了法庭，喬諾卻遲遲沒有離開，視線一直在魏宇泰和范嘉怡的身上，她怕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
當(dāng)魏宇泰收拾好材料，拎包起身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范嘉怡還坐在公訴人席一動不動。他于是慢慢踱到了范嘉怡的面前，待站定：“你也不希望我放水吧，對不對？”
范嘉怡一聲不吭。
“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魏宇泰……”下一秒，怒不可遏的范嘉怡便騰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了魏宇泰的脖領(lǐng)子，“你的良知在哪里？啊？！我太了解你背后的勾當(dāng)了，這么多年，你讓多少罪犯逃脫了懲罰？！你讓多少無辜的人蒙冤入獄？！你又讓多少受害人和他們的家屬終生生活在陰影里？！魏宇泰，我并不想在法庭上打敗你，那對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根本于事無補！我真正想要的是把你繩之于法，讓你受到法律的制裁！！”
喬諾緊張地觀望著他倆。
“你高估我了。”魏宇泰卻很平靜，“我其實和你一樣，都是在做自己的本職工作。強奸犯也好，殺人犯也罷，只要是我給他們做辯護，就一定會竭盡全力讓他們減罪甚至脫罪——對委托人負責(zé)，堅定地站在委托人一方——這是我的工作，更是我的天職！作為一名律師，我對得起胸前的徽章！”
律師的徽章在魏宇泰胸前熠熠生輝！
范嘉怡一把推開了他：“這個案子還沒完！”
“這才是我認識的范嘉怡。”魏宇泰隨即整了整被范嘉怡弄亂的衣領(lǐng)。
遠遠望著這兩人，喬諾忽而發(fā)現(xiàn)當(dāng)魏宇泰和范嘉怡在一起的時候，任何人都沒有空間和能力介入其中，庭上的博弈、庭下的斗嘴，這一切的一切構(gòu)筑起了獨屬于他們的別樣世界。
回到助審員辦公室，喬諾若有所思地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忽然她問向趙鵬：“師哥，這個案子還會有第三次庭審嗎？”
趙鵬想了想：“應(yīng)該不會了吧，我覺得。”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璐璐探了半個身子進來：“喬雅，走，吃飯去！”
喬諾腦子一直在案子上，并未理會璐璐。璐璐又叫了一聲，喬諾卻猛然站起身：“你們吃吧！”
說著便跑出辦公室，留下第一次見面的璐璐和趙鵬面面相覷。
“嗨，你好……”趙鵬朝璐璐打了聲招呼。
“哦，你好……”
“……”
“……”
“一起？吃飯？”
“……好。”璐璐輕輕點了下頭。
出了辦公室的喬諾一路小跑，終于在走廊上找到了正往食堂去的楊博青。
“楊老師！”
楊博青聽見喬諾叫自己，便停下步子：“還不去吃飯？”
喬諾一口氣跑到楊博青面前：“楊老師，您下次就要宣判了吧？您要怎么宣判？宣判丁杉無罪嗎？”
“聽你的口氣好像很不愿意？那有證明他犯罪的證據(jù)嗎？”
“沒有，但這個案子很蹊蹺！”喬諾說著上前一步，低聲道，“其實，我之前跟范嘉怡去易欣療養(yǎng)院見了被告人王亞楠。”
“想到了。”
“王亞楠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一看就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據(jù)她所說他和丁杉只是普通上下級的關(guān)系，案發(fā)當(dāng)晚丁杉之所以聯(lián)系她，完全是董事長的要求。”
“約到哪兒？地下車庫嗎？”
“是。”
“可郭申亮并沒有赴約。”
“就好像是刻意為丁杉和王亞楠留出時間一樣！就這個問題范嘉怡曾經(jīng)直接詢問過郭申亮，他說家里恰巧出了點兒事，所以沒有赴約。”
“你覺得很巧是不是？”
“是！而且在之后的交談中，他親口說出為擺脫王亞楠的騷擾，案發(fā)當(dāng)晚曾主動為丁杉提供接觸王亞楠的機會。”喬諾接著掏出自己的手機，跟她經(jīng)手第一個案子時一樣，也錄了音。
“去我的辦公室吧。”
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喬諾遂按動播放鍵，范嘉怡的聲音率先進入了楊博青的耳朵——
“那您又是怎么看自己的員工丁杉呢？”
“他這個人涉世不深，還很輕浮，仗著自己長得還行就到處騷擾女員工。跟你們講，就算沒有這件事過不了多久我也會開除他。”
“看來您不怎么喜歡他。”
“是很不喜歡。”
“可案發(fā)當(dāng)日，您卻要求他聯(lián)系王亞楠……”
“對啊，那種討厭的人當(dāng)然要指使指使，而且我也想用他來擺脫王亞楠的騷擾。”
“那您覺得王亞楠會喜歡丁杉嗎？”
“我起初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因為我覺得他們都很輕浮濫情，挺合適。現(xiàn)在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
“最后一個問題——按照您的觀察，案發(fā)之前的王亞楠和丁杉，是不是情侶關(guān)系？”
“我雖然很想讓他們在一起，但事實上兩個人遠沒有發(fā)展到那一步。因為王亞楠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我，我真是……”
“好，謝謝您的配合。”
“滴”，錄音停止。
聽罷，楊博青靠在沙發(fā)上：“這可和他在庭上講的大相徑庭。”
“是吧楊老師！第一，他很不喜歡丁杉，可在庭上卻說得像是丁杉的知己；第二，他說王亞楠與丁杉并非情侶關(guān)系，更何況是上床了！”
“但你想過沒有，不管是面對你們還是面對法庭，郭申亮都有可能在說謊，你并不能斷定這前后截然不同的證詞哪一個是真實的，更無法靠此指控魏宇泰犯下了偽造證據(jù)罪。”
“所以我才沒有把這段錄音交給范嘉怡。”
“嗯。不過郭申亮的確很搖擺，而且在布爾喬斯這樣的公司里，所有人都唯他馬首是瞻，他們的聯(lián)名信也很難叫人相信。”
“其實早在那次見到郭申亮的時候，我就對他的話產(chǎn)生過懷疑，因為從他的話里不難聽出，對于王亞楠的追求他是很標(biāo)榜的，這種態(tài)度不像是一個飽受騷擾的人所能表現(xiàn)出來的。于是為了確認這一點，我昨天特意去了在案發(fā)當(dāng)晚，郭申亮想要約王亞楠去的那家會所根本就是一家歌舞升平的夜店！郭申亮說那里的老板和他是朋友，所以經(jīng)常帶王亞楠同去，試想一個男人為什么要帶女人去那種地方？這不正說明他其實也在覬覦王亞楠的美色嗎？！那么矛盾就出現(xiàn)了，既然他對王亞楠有意思，案發(fā)當(dāng)晚為何又要給丁杉機會？”喬諾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這個案子到今天，我接連聽過丁杉、王亞楠，以及郭申亮的證詞，對于被告與受害人之間的關(guān)系、以及案發(fā)當(dāng)晚的細節(jié)，他們說得幾乎都對不上，甚至可以講是南轅北轍！但我覺得這些證詞絕非他們一拍腦袋隨口說的，而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在這些紛繁的、真假難辨的證詞中，一定隱藏著我們當(dāng)下還未看到、但他們卻都心知肚明的內(nèi)幕！！”
聽喬諾說完，楊博青沉思了片刻。
“……這個案子我本來是想打回檢察院重新搜集證據(jù)的，不過呢……”楊博青隨即望向喬諾企盼的眼神，“你想請幾天‘病假’？”
“不會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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