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鶴欺凌案庭審當日。
電腦上的時間為8:51分。
喬諾盯著時間，有些坐立不安。她于是瞅向正在敲打鍵盤、無暇顧及自己的趙鵬。
“怎么了？”趙鵬問。
“哎呦！”喬諾忙捂肚子，“肚子疼！”
“怎么回事啊？吃什么不好的東西了？”
“不是……我這幾天……來例假，不知怎么就開始疼……”
“那你得去醫院檢查啊！”
“可是……”
“別可是了，你現在就去醫院，楊老師問起來我跟他說！”
“……謝、謝謝師哥……”
緊接著喬諾便一路小跑來到法院臺階下面，誰料一輛車疾停在面前！
李旭堯打開副駕的門：“我就知道你會開小差，上車！”
喬諾遂一頭扎進車里，“嘭”，車門關上：“走！”
南坪區人民法院第三審判庭。此時這里已經陸續坐進了不少旁聽的人，其中就不乏一些媒體記者。
“聽說這已經是有人第二次告徐天鶴了？”
“嗯嗯，好像就是今天四個原告中的一個。”
“看來老子驕縱跋扈，兒子也不差啊！”
“我就不明白了，丫一根針也沒給家里掙過，牛逼個屁？！”
“哎哎，《娛樂風暴眼》的記者也來了。”
魏宇泰懶散地坐在被告律師席上，斜眼瞅著那幫記者。少頃，他把目光投到了正前方的原告席——只見原告席上坐著六個人——律師朱程永及其助手在前，四名被欺凌學生的家屬在后。
朱程永朝魏宇泰禮節性地點了下頭，魏宇泰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張校長這時低聲道：“魏律師……”
魏宇泰扭頭望向自己的旁側：“您說。”
“今天旁聽的人有些多啊……”
“還有媒體的人呢。”
“是啊！”
“放輕松。”
對面的葛媽媽則湊近朱程永：“朱律師，第一次打官司的時候好像沒有媒體的人啊。”
“第一次有可能是徐徐徐傲峰保密措施做得好，這次就就就不一樣了。”
“是你透露給媒體的？”
“當當當然，我問你——觀眾最喜歡看什么戲碼？”
“槍戰？言情？”
“是把富人拉下水。所以媒體跟我們是站在一起的。”
這時書記員站了起來：“安靜，要開庭了。”
第三法庭漸漸安靜了下來，而就在法警即將關閉法庭大門的時候，一個聲音卻在門后傳出：“等等等等！”
法警一頓，喬諾和李旭堯便鉆了進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喬諾對法警連連哈腰。
“趕緊找地兒坐！”
喬諾和李旭堯于是趕忙找空地兒坐下。
待坐好，喬諾這才騰出功夫朝葛媽媽和朱程永點點頭，而李旭堯則望向了魏宇泰——而此刻魏宇泰也正盯著李旭堯！
雖說今天是第一次碰面，但兩個男人毫不掩蓋對彼此的痛恨！他們久久盯視著，直到審判長入內全場起立，李旭堯和魏宇泰才移開視線。
雙雄會就留待本部最后一案再上演吧。
“請坐。”
所有人落座。
“噹”，法槌敲下！
法官繼而說道：“現在進行法庭調查，現在由原告陳述起訴的事實理由和訴訟請求。”
朱程永率先發言：“自2018年9月1日至2019年10月17日以來，第一被告人徐天鶴多次欺凌四名原告，對他們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后果。原告一，葛力帆，17歲，就讀立新中學高二三班，是徐天鶴的同班同學，也是受欺凌最嚴重的原告。自2018年9月1日升入高中之后，徐天鶴經常對葛力帆進行身體以及心理的迫害，次數之多已無從計算，但通過葛力帆胳膊上被燙的煙點可以得知欺凌次數最少不低于九次，身體的傷害尚可窺見，心理創傷卻無法估量，直觀表現便是葛力帆的學習成績下降，自卑少語，一如驚弓之鳥。”
葛媽媽雙拳緊握，默默聽著。
喬諾怒視著正閉目養神的魏宇泰。
“原告二，陶樂樂，16歲，就讀立新中學高一五班，因長相漂亮一入學就被徐天鶴盯上，進而遭到騷擾，從寫肉麻的情書開始，徐天鶴的惡劣行為步步升級，直到在學校走廊實施強吻，導致陶樂樂心理受到極大傷害，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里不敢踏入學校一步。”
陶爸爸氣得咬牙切齒。
“原告三，段曉輝，就讀立新中學高二一班，自2019年2月以來，每周都會被徐天鶴劫去錢財，至201X9年10月17日，被劫錢財共計16042。80元。可就是這樣，段曉輝在交出錢財后仍免不了被徐天鶴毆打，當下段曉輝身上還有很多淤青，可見當初徐天鶴下手之恨。”
段爸爸雙臂緊抱，不停踮腳。
“原告四，劉可，就讀立新中學高三六班，2019年9月22日上午10點30分，因撿球不小心碰到徐天鶴，便遭其毆打，導致眼部外傷，手骨骨折。”
劉媽媽抹淚。
喬諾盯著魏宇泰，心想看你這回怎么辦？！
朱程永繼續道：“而在四名原告遭受徐天鶴欺凌的顯性表現下，還存在著不可忽略的背后因素，那就是第二被告立新中學對待校園欺凌事件的不作為。家長把孩子送到學校，學校理應管理照顧，但在徐天鶴如此明目張膽的欺凌行為之下，立新中學并沒有加以阻止和勸誡，這助長徐天鶴的囂張氣焰，令其更加肆無忌憚，從某種意義上講學校對待欺凌事件的冷漠更加不可原諒！”
張校長擦汗的動作越發頻繁。
“綜上，我方原告一的訴訟請求，判令第一被告徐傲峰以及法定監護人道歉，賠付醫藥費3410。53元、交通費217元、律師調查及訴訟費5457元、監護人誤工費1200元，以及精神損失費8000元，共計18284。53元；我方原告二的訴訟請求，判令第一被告徐傲峰以及法定監護人道歉，賠付監護人誤工費2752元、交通費94元、律師調查及訴訟費5457元、精神損失費20000元，共計28303元；我方原告三的訴訟請求，判令第一被告徐傲峰以及法定監護人道歉，返還劫款16042。80元，賠付醫藥費1180。72元、交通費600元、律師調查及訴訟費5457元、監護人誤工費12966元、精神損失費8000元，共計44246。52元；我方原告四的訴訟請求，判令第一被告徐傲峰以及法定監護人道歉，賠付醫藥費4737。65元、營養費1000元、后續治療費7000元、交通費1200元、律師調查及訴訟費5457元、監護人誤工費2900元、精神損失費8000元，共計30294。65元。對于第二被告立新中學，四位原告一致要求立新中學公開道歉，并賠付四位原告各6000元。希望法庭能夠依法支持原告的訴訟請求，維護原告的合法權益。”
這些款項都算合理，明眼人一看就知原告們并沒有獅子大開口。闡述完畢后，朱程永便坐了下來。
張校長焦急地瞅向魏宇泰，卻發現他仍舊閉目養神。喬諾對此有種不好的預感。
“請被告代理律師答辯。”
魏宇泰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站起身：“我認為原告的辯護律師是言過其實，第一被告人徐天鶴并沒有對四位被告進行所謂的欺凌行為。”
喬諾低聲道：“果然不會那么簡單……”
“嗯。”劉旭堯也已料到。
魏宇泰此話一出，在朱程永身后的那四位孩子的家長頓時就坐不住了！陶爸爸起身指著魏宇泰：“你說什么？！”
魏宇泰示意法官告誡陶爸爸。
“請原告監護人遵守法庭紀律。”
陶爸爸這才按住火氣，硬生生坐了下來。
“被告律師繼續。”
“首先，原告代理律師看似舉出了一些徐天鶴欺凌原告的例證，但其基于的皆是原告向他描述的單方面事實，在有確鑿證據證明欺凌行為確是徐天鶴所為之前，原告方那些自我憐憫的自說自話我方完全不會認同。其次，對于立新中學的指控也毫無根據。原因很簡單，徐天鶴沒有欺凌任何人，學校為什么要管他？”
喬諾：“睜眼說瞎話啊！”
張校長：“好樣的魏律師！”
“再有，眾所周知徐天鶴的父親是身家數億財產的徐傲峰，為什么四位原告偏要告他的兒子欺凌？我方也很懷疑原告方打這場官司的真實意圖。”言罷，魏宇泰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四位家長——這無疑是最大的侮辱，此刻，葛媽媽之前就犯過病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她只得捂著腦袋一動不動，而另外三名家長則恨不得將這個理直氣壯說謊的律師生吞活剝！
旁聽席上已經有人在小聲議論，而此前總是聽范嘉怡念叨的李旭堯今天也算是領教了魏宇泰的手段，他面色凝重，靜候訴訟進入下一階段。
法官說道：“合議庭聽取了訴辯雙方的意見，爭議的焦點主要在于原告所說的欺凌事件是否是徐天鶴所為，那么支持這部分事實的證據需要進一步聽取，現在進行舉證質證。首先由原告來舉證。”
雖沒有原告家屬反應強烈，但朱程永目中的怒火卻也清晰可辨！而與其對視的魏宇泰，嘴角竟逐漸上揚。
“來吧。”
高二三班正在上體育課，女生在打排球，男生則在跑圈。
葛力帆跑得格外賣力，不經意間就超過了兩名同學。一圈下來后他來到跑道邊，彎腰大口喘著粗氣。
驕陽似火，站在空曠操場上的葛力帆黑白分明，深深隱藏在暗影中的臉，看不到表情。
而在還未開張的昏暗酒吧里，徐天鶴神色凝重地抽著煙。手邊的煙灰缸已經滿了。
這時一名酒保走過來：“等你爸接你呢？”
“去你媽的。”徐天鶴仰脖喝下杯中酒，隨后往吧臺上一擱，“咣”！
此刻，法庭正式進入舉證質證環節。
朱程永申請道：“審判長，允許我就四名原告分別提出證據。”
“可以。”
“關于劉可是否被徐天鶴毆打，我有一位證人。”
很快，劉可的證人站上了證人席。
朱程永問道：“請說一下當時你看到的情景。”
“那天我和劉可還有幾個同學在打籃球，球不小心彈到場外劉可就過去拿，正好徐天鶴一幫人路過，劉可撿球沒看見就碰上了，之后徐天鶴不依不饒，沒說幾句話就動起手來。”
“劉可還手了嗎？”
“沒有，他們人有七八個，一上來就給圍了，想還也還不上，只有被打的份兒。”
“他們打了多長時間？”
“具體記不清，但五分鐘肯定有了。”
“我問完了。”
鐵證如山啊！喬諾心說。
法官看向魏宇泰：“辯護代理律師有什么問題？”
魏宇泰點點頭，隨即起身詢問劉可的證人：“請問他們動手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在籃球場？”
“在劉可被打的五分鐘里你一直在籃球場，沒有上去幫忙？”
“……是的。”
“真是好朋友啊。”
朱程永立時舉手：“反對！”
法官于是提醒道：“請被告律師注意言辭。”
“對不起審判長。”
剛才看似隨便的一句話，卻實實在在觸及到了劉可的證人，魏宇泰在他的臉上已看到了動搖的神情，他于是繼續問道：“你所在位置離劉可被打的地方有多遠？”
“……五六十米。”
“五六十米著實不近吶。那請你具體說說劉可被打的細節，比如說眼睛是怎么破的，胳膊是怎么斷的？”
“我沒看清。”
“為什么沒看清，是因為遠嗎？”
“一是遠，二是劉可被打的時候周圍都是徐天鶴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
“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沒看到徐天鶴打劉可了。”
喬諾：“……！”
“……但那些人都是徐天鶴帶的……”
魏宇泰笑了：“可那只是徐天鶴人緣好的表現，帶著一些朋友走在校園里就有錯嗎？”
朱程永再次表達：“我反對！”
法官這次卻告知他：“反對無效。”
朱程永：“……！”
魏宇泰繼續：“最后一個問題，那天從始至終，你看到徐天鶴動手打劉可了嗎？”
“……好像打了……”
“好像可不行！”魏宇泰狠狠盯著劉可證人！
這位證人仔細回憶——其實在劉可碰到徐天鶴之后，徐天鶴身邊的一個人立馬推搡劉可，接著周圍的人便圍了上去。從籃球場的這個角度想要看到徐天鶴動手很困難。須臾，劉可證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說實話……我沒看太清……”
“我的問話完了。”
瞅著魏宇泰坐下來，朱程永感到胸中有一股悶火在燃燒，他于是指出：“可就算假設徐天鶴沒動手，就算假設劉可被打是別人所致，但也不可否認——打人者是在徐天鶴指示下才這么做的！”
魏宇泰立時反駁：“首先我剛才說了，在徐天鶴的問題上不要將好人緣妖魔化；其次，請審判長允許我的證人出庭作證。”
魏宇泰請出的證人就是那個率先推搡劉可的男生，而他一上來就坦白道：“劉可是我打的。”
朱程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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