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云之羽1遺珠

昨日下了場雨，年久失修又無人打理的院落中，繁茂的雜草更是野蠻生長，不知名的雜花被風吹雨淋地凋謝了一地，枯枝敗葉落在臟污的水洼中，不日又是腐爛之象。

屋內光線昏暗，塵埃漂浮其中，陰濕寒冷，散不出去的是經年累月積下的潮氣。

快要腐朽的木門吱呀一聲響起，系掛著正紅的紅綢帶裝著聘禮的抬盒，被人小心地放在并不干凈的地面上，這是空蕩蕩的屋內看起來唯一值錢點的東西。

蒼老、看起來有些刻薄的婦人維持著莫須有的體面，揮手讓屋內唯一伺候著的侍女送來者離開。那扇快要散架的木門又是吱呀一聲響起，等著門口的腳步聲走遠，婦人起身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聘禮，眼底是藏不住的滿意，她伸手用指尖摸了摸抬盒上的絲綢系帶，而后朝著里間走去。

里間更為狹小，光線更為暗沉，背影單薄的嬌小少女只著白色單衣，她烏黑柔順的長發如上好的絲緞一般傾瀉而下，若有若無地露出細細的系帶下束出的盈盈一握的腰肢。

婦人關好門，走向了她，從鏡中對上了她像寶石一般透亮的眼睛。

“我的好阿念，”婦人咽下了習慣性地指責，她的嗓音卻依舊尖銳，透著常年對生活不滿的怨氣，“宮家的聘禮送來了。”

她坐在了少女的身側，轉過了她面朝銅鏡的臉，印入眼中的是她精致到秾麗的尖尖小臉，皮膚細膩，像塊羊脂白玉，鴉青色的睫毛纖長，根根分明，黑得更黑，白得更白，襯得緊抿的唇瓣殷紅如血。念姝同樣看向了婦人，婦人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貪婪與期望，對著她一聲一聲的嘆息，讓本就昏暗的屋內，變得越發逼仄。

念姝偏過頭，掙開了她的手，又被捧著臉重新轉了回來。

婦人的嘆息聲越發濃郁，逐漸變為詭異的狂熱，病態地對著她開始喃喃：“會好起來的，會好起來的。”

這樣破敗的屋子，會因她而重新修葺擴建，華服錦緞、金磚玉器會填滿上灰的庫房。

彼時院落會開滿繁花，干活麻利的侍女們會在長廊下有條不紊地經過，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夫人，這里將徹底退去如今這般衰敗將死的模樣。

念姝不想打斷她的春秋美夢，而再招來她接連不斷地嘆息，但下巴實在被握得生疼，她皺了皺眉，開口道：“母親。”婦人陡然驚醒，一聲一聲的嘆息又響了起來，從怪她自己沒有分寸捏青了她的臉影響到選新娘怎么辦，到怪她怎么不早點提醒，又怪她那個沒用的父親，怪她沒有用的兄弟，接著嘆息到她是這個快要沒落的小家族振興的希望，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難得機會，用這美貌換取榮華富貴。

真的煩透了，怪來怪去，嘆來嘆去個沒完沒了，令人作嘔，又令人難以呼吸。

念姝呼吸一滯，索性閉上了眼，想求一刻的安靜。

可是，就算是閉上了眼，她的眼前依舊是那一張張恨不得將她敲骨吸髓、猙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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