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3章  追風者1一九三零

天冷，夜里更是寒。

黑漆漆的閣樓跟港口停泊船只的船艙一般，又小又壓抑，還帶著一種木頭腐爛發霉的潮氣。

念姝蜷在土布棉被里睡得渾渾噩噩，接連做了幾個夢，半夢半醒的，她聽到貓叫著從屋瓦上跑過，老舊的小窗也吱呀呀的響。

為了躲避周姨，在阿文的幫助下，扶著墻外生銹管道爬進屋子里的魏若來壓著喘氣，輕輕地踩在破舊的書桌上，他緩了緩，喘勻了一口氣，才從書桌上下來，轉身動作小心地關上了生銹的窗戶。

微薄的月光隱約地勾勒出屋內物件的輪廓，魏若來摸著黑握住了椅背，又壓著喘了幾口氣，扶著椅子坐下，側頭看向床上背對著他的妹妹。

她沒有什么動靜，可能睡得正熟。

魏若來邊想著邊摸到桌上的火柴盒，又輕又快地劃了根火柴，“刺啦”一聲點亮了煤油燈。

燈光昏暗，只照亮小桌上的一片，余的光薄薄地散開。魏若來拿起桌上的綠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涼透的茶水直接灌了下去。

茶杯放下，魏若來這才徹底緩了過來，他靜靜地在椅子上坐了會，想了想白天發生的事兒。這里的房東周姨在他的建議下買了一只股票，卻不想本應該可以大賺一筆的股票一跌再跌，最后雖然匆匆拋了，但還是賠了一百五十九。

一百五十九，周姨哭嚎著她能吃一年，可對現在的他們來說一百五十九就是天文數字，想都還從沒想過。

魏若來嘆氣，有些發愁，丟了工作不說，回來的路上他兜里那些幫幫會查賬才賺來的一些銀元還被搶了去，現在不但口袋空空還負債累累……他想著又看向了她，少女纖薄脆弱的像是一只被丟在荒草地里的家兔。

少時貧窮，他們隨著兄長從江西一同來到上海謀生，現在住在這七寶街上，他白日里打工，夜里在會計專科學校讀書，她白日里在女校念書，放學回來整理衣服打掃衛生還幫著收租的周姨算賬。

外面風大，窗戶外呼呼作響得像是有只老虎咆哮。魏若來起身走到床邊，為她掖了掖被子，看她不安地皺起了細細的眉毛，魏若來坐到了床邊像幼時那般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哄了兩句：“睡吧，阿念，沒事兒……”

少女眉眼精致，面色有些營養不良的蒼白，臉頰上帶著些熱氣熏染下柔軟的緋紅，很漂亮，是讓叫人一看就心生歡喜的漂亮。

小時候沒人要她，可現在有得是人要。

魏若來盯著念姝看了一會，見她漸漸舒展開眉毛后，松了口氣，收回了手。

老房子的隔音很差，夜里一點點的動靜都聽得清楚，貓叫、咳嗽聲、睡夢中的囈語……亂糟糟的，交織不斷。

魏若來想著未知的明日腦袋就是一陣痛，快餓了一天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他突然蹲下，從床底拿出一個鐵皮盒子，然后他捧著盒子盤腿坐在了床邊，數了數里面僅剩的幾塊錢，盒子里還躺著一份他的個人資料和一份中央銀行的筆試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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