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特站在萊克斯集團的辦公室里，萊克斯穿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看上去是剛剛演講回來。

        他的目光帶著冷淡，好奇和不重的探究。

        接著，他揮揮手，像是在招一只寵物狗——朝著西爾特的方向。

        她感到自己正熟練地、自然而歡悅的撲向他懷里，就仿佛這件事她已經做過很多遍一樣。

        萊克斯的輕笑在她頭頂傳來，她滿身心都浸在無比的安心中，她唯一的依仗就在她，她唯一信任的人就在她面前，她無比安全，這世界上沒什么東西能夠再傷到她。

        西爾特感受到自己的指甲在桌底用力地刮過，她寫下了什么東西，掙扎的，勸阻的，痛苦的痕跡從每一個劃痕里延伸出來，攀上她的脊椎和大腦。

        她只是呆坐在那里，視野所觸只有一臺黑著屏幕的電腦，安靜地等待著下一個動作的指令。

        “你愛我，西爾。”

        “你將永遠不會背叛我，而你最信任、絕不會違背命令、絕不背叛的人也只能是我。”

        她渾渾噩噩，無數次聽見這樣的話，下顎被人拖住轉了一個角度，綠色的眼睛看著她，他的主人面容模糊，卻讓西爾特打心底感到高興。

        “對嗎，西爾”

        相信他。

        不要讓他失望。

        不要背叛。

        服從。

        服從。

        愛。

        “是的……”

        她在念他的名字。

        她在念他的名字、該死的、他的名字是什么！！！

        西爾特真正的意識憤怒地想。

        小丑給她注射了那支綠色的藥劑后，她就陷入了幻境，存在的，不存在的，她經歷過的，沒經歷過的，她記得的和她不記得的混淆了她的思維。

        她被困在每一個“西爾特”的軀殼內，真真假假的記憶快要讓她分辨不清了。

        為什么剛剛萊克斯會在辦公室里那么干，她什么時候是那種狀態

        西爾特突然感到高興，她手里拿著一張紙，興高采烈地跑向遠處高大的男人。

        他正在打電話，半邊的面容隱在泛濫的白光里，西爾特還沒到他腰間，她奮力地伸長手臂，好讓他瞧清上面的字眼。

        “斯萊德，你覺得我用哪個代號好”

        啊，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十二歲，決定代號的那一天。

        當時斯萊德甚至都沒看那張紙，他吐出一個單詞，然后告訴西爾特要么用要么滾開別煩他。

        多混蛋。

        西爾特流了很久的淚水。

        這就是斯萊德。

        也是為什么她想要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不論他們當初是以什么心態放棄她，或者別的原因而把她拋棄，她都想要找回他們。

        斯萊德當不成一個好父親。

        他腦子有病，性格自大，自命清高，哪怕西爾特知道他愛他的女兒和兒子。

        斯萊德不是那種會說“我愛你”的人，但西爾特確信一點，他會為了他們拼命，讓傷害他們的人付出慘烈的代價。

        但那不是針對她的。

        西爾特的第一個單獨任務目標是一個貪贓枉法的官員，她去的時候他已經明白自己的命運了:他的所有守衛已經被西爾特處理掉。

        他的身邊站著他的兒子，安靜地看著西爾特。

        西爾特意識到了什么，她沒有及時動作，那個貪官柔聲細語地把他的兒子哄進了屋中，等那扇小小的門合上，西爾特看見他轉過身對自己道謝。

        “你的父母一定不會想看見你這樣的，孩子。你和我的杰里同歲。沒人會想看到自己的孩子過著你這樣的生活。”

        她什么樣的生活

        她的父母拋棄她，她的導師帶她回去，救下她的性命，教給她生存的本領，她作為一個雇傭兵而活著，比超級英雄更自由，比普通人更加有力量。

        她的生活怎么了

        西爾特割開他的喉嚨，她的視野慢慢拔高，手下咽氣的人換了無數張面孔。

        她在做正確的事。

        她不是毫無準則，她干掉那些壞蛋，腐敗的政客，貪官，變態，虐待狂，殺人魔……她只是用殺人的方式來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西爾特的手被人牽起，她抬頭，懷特夫人正溫柔地對她微笑。

        “如果我的孩子還在身邊，她應該和你一樣大了。”

        “西爾，你的父母呢”

        西爾特看著她綠色的雙眼，似乎和自己相似至極，她的喉嚨發澀，她該怎么告訴她自己可能就是他們的女兒呢

        懷特先生拍了拍他妻子的肩膀，對西爾特露出善意:“好了，維基，讓西爾休息一會兒。她還要去上課呢。”

        西爾特點點頭，剛要說話。

        他的頭掉下來了。

        “威廉！”

        懷特夫人的尖叫聲在西爾特耳邊炸開，但她沒來得及說出第二句話。

        西爾特在她倒下后，看見站在懷特身后的橙黑色身影。

        這不對。

        西爾特清醒了卻沒有辦法，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和斯萊德爭吵起來。

        懷特夫婦不是這么死的。

        這不是她的記憶。

        小丑到底對她干了什么！

        但她沒有辦法，再次隨著場景的變換陷入其中。

        “甜心，甜心，你可真可愛……哈哈哈，我愛你的瘋狂，你的小腦袋里裝的東西可真不少！”

        小丑親昵地攬著西爾特，他的嘴唇幾乎貼在她的耳朵上，西爾特“咯咯”地笑起來，愛意和恨意一并沖擊著她的精神。

        “你知道的，我們在干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西爾特乖順地親吻他的臉頰，“相信我，蝙蝠會成為我們的玩伴，而這個世界……”

        西爾特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是怎樣的場景了。

        反正這見鬼的世界沒有她存在的意義，爆炸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會為之狂歡！”

        所有人都要死。

        魔咒，亮光。

        痛苦從每一根骨頭的縫隙里鉆出來，她的指甲刺進肉里，腦海里有尖利凄慘的叫聲響起，好半天她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發出來的。

        好疼、好疼。

        為什么康斯坦丁沒告訴她獲得通靈的能力有這么痛

        她自認是個能忍受的人，但現在的每一秒都讓她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為什么一定要堅持放棄吧，西爾，沒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要當丑角。

        她不要活成笑話。

        她西爾特不是為了取悅別人而存在的。

        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不要當傀儡。

        她要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她就不會再可笑了。

        她要……

        亮光消失了。

        她的視野模糊，駝色的色塊朝她靠近，有力的手臂抱著她的身體。

        “小西、你成功了，成功了，我們回去……”

        康斯坦丁。

        我詛咒你。

        西爾特聽見自己的尖叫。

        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匕首，奮不顧身地撲向男人的位置，哪怕她的身體正在燃燒。

        尖端刺進了他的肩膀，康斯坦丁的痛叫卻沒有讓西爾特心中的恨減少半分。

        “你這個叛徒！騙子！我詛咒你！我詛咒你！”

        那個歇斯底里的瘋女人是誰

        西爾特下意識摸上自己的脖子。

        黏膩濕滑的液體沾滿她的手心，另一只手用力按壓著她的傷口，帶著顫抖。

        她轟然倒地。

        血嗆進了被她自己割開的喉管中，她的視野中是一片透亮的藍，天空又遠又高。

        “西爾、堅持住，別……”

        布魯斯的呼吸很重，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可見的恐慌，西爾特咳出血沫，發出破爛的風箱一樣“嗬嗬”的聲音。

        蝙蝠俠也會害怕嗎對，她沒跟他打招呼就這么死了，他肯定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西爾特想，他會怪她。

        肯定的。

        可她真的沒辦法接受，誰能接受呢

        而且她還是要離開他，無論如何，他們分開才更符合邏輯。

        見鬼的“羅曼蒂克關鍵之一:分離遠比永久陪伴更加撩人”。

        □□的。

        西爾特的手里被人塞了一把槍，溫熱的溫度似乎被人拿在手里很久。

        她看著眼前的超人，對方垂著眼瞼，居高臨下，仿佛滿懷悲憫，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的披風在身后泛出蒼白的顏色。

        □□的。

        她舉起槍，對準他胸前的“s”。

        “西爾特！停下！”

        她扣下了扳機。

        子彈停在槍口處，她的視線里充滿了刺眼的白色。

        手中的重物“啪嗒”一聲落地，驚起她的一身冷汗。

        腳踏實地的感覺讓她頭暈目眩，小丑的聲音在離她不遠處響起:“你居然想殺了自己！一點點致幻劑就讓你變成了這種懦弱的人，小狼，你太讓我失望了！”

        “蝙蝠，你能讓他閉嘴嗎”

        康斯坦丁扶著西爾特的身體，她的面色慘白到快和墻一種顏色了。

        真糟糕，她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蝙蝠俠一拳打暈了小丑，通訊器里，家族的成員一個個正在匯報安全救下了人質。

        幻境里的帶來的痛苦依然深刻，西爾特吞咽了一口唾沫，像咽下一把尖刀，割開她的喉嚨，直直插進她的心臟。

        那些是她嗎

        她經歷過……什么時候……

        西爾特遲鈍地眨了下眼睛，她的眼珠滯澀而緩慢地移動，看著康斯坦丁。

        她要知道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幻境。

        她想知道幻境里的究竟是不是現實。

        大腦反饋給了她更多的信息。

        “約翰，”西爾特聽見自己開口，“你在哪里找到的咒語，我的靈魂里嗎”

        在她付出了那么多代價，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后，唯一可以殺死或者制衡她的咒語。

        康斯坦丁的面色在那一刻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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