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海上絲路 31、揚帆起航
自漢末三國東吳時期以來,在下關(guān)江面上的老虎山一帶,便開始興建軍用碼頭白石步,發(fā)展至南宋時期,龍灣渡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長江交通漕運樞紐;洪武年間于龍江置征稅機構(gòu),稱為龍江關(guān),永樂年間,這里是內(nèi)監(jiān)官鄭和下西洋的造船基地,也是艦隊的始發(fā)地和歸宿地,宣德四年于上新河設(shè)立海關(guān),專征船舶稅,這便是通涉五洲天下,朝貢商旅云集的下關(guān)碼頭。
萬歷三年(公元1575年)十一月底,沈琦帶著湯景和朱輝登上了兩艘裝載生絲布匹的大帆船,從下關(guān)碼頭啟航,與站在岸邊送行的何氏夫人、吳襄夫婦等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
兩艘商船順江而下,途徑太倉黃渡港的時候,湯景站在甲板上,迎著江面上陣陣的寒風,往岸邊的碼頭上望去,又轉(zhuǎn)身看了看身邊的沈琦和朱輝,心中涌現(xiàn)出無限的感慨,自己確實老了,屬于自己的輝煌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今后就要看沈琦、朱輝等人了。
商船在太倉黃渡港靠了岸,趁著沈琦帶著工人到碼頭上接貨的時候,湯景給沈琦打了聲招呼,帶著朱輝上岸了。
黃渡鎮(zhèn)上留有湯景太多的記憶,一眼望去早已是物是人非,湯景和朱輝在早年自家的碼頭上去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有那家給朱輝留下了刻骨銘心記憶的悅來客棧,最后來到了老家人湯誠等人興建的老房子,回想起當年的往事,二人都是流連忘返、唏噓不已……
二人買了香燭、冥紙,還有一些供果點心,在那座老房子的屋后擺起了臨時的香案,悼念了一番湯誠等忠實的老家人……
回到碼頭的時候,沈琦已經(jīng)裝完了貨物,商船再度啟航,沿江而下,因長江出海口多是淺灘岸流,不能直接從長江口出海,沿吳淞口入黃浦江南下入南匯,商船在松江府碼頭靠了岸,他們將要在這兒歇息一晚。
因受郭奕的囑托,朱輝悄悄的和沈琦商議,需要到松江府華亭縣徐鯤的家里去一趟,因在湯景的面前忌諱談到徐鯤,因此,朱輝給沈琦打了聲就走了。
湯景見朱輝一個人神神秘秘的走了,覺得有些奇怪,突然想起了昨日夜晚收拾行李的時候,聽見了朱輝與何氏夫人之間竊竊私語,好像是說徐鯤的女兒徐阿嬌和張狗兒訂了親,路過松江府的時候,他要到徐鯤家去一趟,和徐鯤商議他家的阿嬌與張狗兒的喜事。
早年間,同為世家子弟的湯景和徐鯤可算是摯友,只因當年湯景的商船被海盜略走之后,何氏夫人帶著兩個幼女在家中無依無靠,又有債主逼上門來,如果不是徐鯤“仗義”出門幫忙,后果還真是不堪設(shè)想。
湯景帶著老母、幼子和二房劉氏,海上失蹤六年杳無音信,大家都不知道他們的死活,徐鯤幫湯景還完了債之后,因從松江府往返京城途徑南京,經(jīng)常借住在湯家,慢慢的與何氏日久生情,才有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孽緣。
后來湯景被許靈兒給救回來了,而徐鯤卻因湯景之事被海盜掠走了,流落到日本國為奴也是六年,同時,徐鯤遺留在湯家的百萬兩銀子,又被湯景霸為己有,心里這才算是平衡了一些。
得知徐鯤回來的消息,湯景也是剛剛從充軍發(fā)配之地返回南京,特別擔心徐鯤來找自己要債,因徐家和沈家之間有生意往來,徐鯤得知湯景的現(xiàn)況后,也非常大度的捎來信說,他們之間的一切恩怨全都化作了煙云,自此以后,一筆勾銷。
傳說是徐鯤在日本期間,是和朱輝的父親朱均旺一起被賣到了關(guān)東德川家康的家里為奴,也是被許靈兒和郭奕救出來的,因此,湯景判斷,朱輝肯定是到徐鯤家去了,一是為了張狗兒和徐阿嬌的婚事,二來朱輝可能想打聽一下其父親的情況。
仿佛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天意,湯景也想早點和徐鯤做個了結(jié),若是有朱輝陪同去見見徐鯤,由朱輝來做他們之間的調(diào)停人那是再合適不過了,也不至于倆人見面的時候那么尷尬,在心中埋怨起了朱輝,沒有帶自己一起去。
湯景苦悶地尋思了半天,覺得趁著朱輝在徐鯤家的時候,還是趕緊去一趟,跑到碼頭上找到正在忙碌的沈琦,說是想上岸去買些東西,很快就會回來的。
沈琦從湯景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異樣,剛跟湯景說船上的東西應有盡有,無需到外面再買,只見湯景臉紅脖子粗的心不在焉,輕輕地哼了兩聲,便急匆匆地跑了。
湯景在碼頭上雇了一輛馬車,告訴車夫立刻趕往華亭縣的徐家,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在徐家莊園高大的牌坊群前停了下來。
剛給馬車夫結(jié)完了賬,還沒走進牌坊,湯景就被七、八個家丁模樣的人圍了起來。
“哎呦,這不是金陵的湯大官人嗎?你怎么到這兒來了?”有人驚呼道。
湯景尷尬地笑了笑,答道:“來拜訪老友徐鯤的。”
眾人一陣哈哈大笑,一個個的笑得是東倒西歪,讓湯景難堪的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鉆下去。
有人突然問道:“湯景,你的綠帽子還沒帶夠嗎?還來找我們徐大官人?”
接著,又有人嚷道:“別是這姓湯的不懷好意吧,來敲詐我們徐大官人來了?還是想行刺我們徐大官人?”
“那可不能讓他進去!”這伙人嚷嚷著便將湯景給包圍了起來。
七八個年輕的壯漢一擁而上,不由湯景分說,抹肩頭攏二背,就把湯景給蒙上臉捆了起來。
在徐家的地盤上,湯景也不敢大聲喊叫,心里盡往往好里想,這些下人不懂事,待會見到徐鯤和朱輝就沒事了。
又有人拿布條勒住了湯景的嘴,這伙人把他給抬起來,很快就跑到了河邊,把湯景扔進了一條小船上,他們才算松了口氣。
小船啟航,有人笑道:“真他娘的走運,本來還想到南京去綁這個老烏龜?shù)模瑳]想到給我們送上門來了。”
“咱們手里有了這貨,何愁弄不來百萬兩銀子來,哈哈……”
聽了他們的這些話,湯景心中既吃驚,又充滿了無限的悲哀,難道徐鯤還在對那百萬兩銀子耿耿于懷?甚至還準備到南京去綁架自己?
天黑了下來,小船沒走太遠就靠了岸,這伙人連拉帶拽的把聽見弄進了一間房子里,然后他們就全都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湯景突然感覺到有人到了自己的近前,果然有人上來撕開了他嘴上的布條。
湯景依然被蒙著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問道:“徐鯤老弟,我的侄兒朱輝呢?”
“朱輝?被我丟進河里喂王八了!”
湯景更加吃驚了,仔細一想,但又感覺不像是徐鯤的聲音,或者這是徐鯤的惡作劇,便傻笑了兩聲,問道:“老弟,冥冥之中一切皆是定數(shù),不要洗刷老哥哥了,今天前來松江府拜會,正是為了了結(jié)咱倆之間恩怨。”
“你這老王八蛋的,還什么定數(shù),還想了結(jié)恩怨!”說著,有人上來給了湯景一記耳光,接著,就聽見兩個人哈哈大笑。
湯景這才知道眼前是兩個人,不像是開玩笑的,剛剛聽說他們把朱輝丟進河里,難道是徐鯤流落在日本期間,受到了朱均旺的虐待,現(xiàn)在報復到了朱輝的頭上,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吭聲了。
“朱輝是什么人?”有個人輕聲問道。
“他娘的這個朱輝在南京壞了我的好事,要不然的話,三十萬兩銀子早就在手了。”這人說著,一把扯下了湯景臉上的面罩。
湯景定睛一看,頓時驚訝得差點暈了過去,眼前竟然有三個人,已經(jīng)還俗的凈明、沈琦的親弟弟沈茂,還有一個湯景不認識,只見這家伙愣頭愣腦、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正是馬良弼家的公子馬蜂窩。
就在湯景被沈惟敬、沈茂和馬蜂窩綁架的時候,朱輝已經(jīng)拜訪了徐鯤,先是給徐鯤講述了有關(guān)凈明的情況,接著又問起了琉球國的那位馬公子。
既然凈明是在琉球的時候出的事,在臺灣被郭奕和許靈兒掃地出門,但徐鯤不知道為什么在琉球的時候,郭、許二人并沒有把有關(guān)凈明的情況告訴自己,以至于讓凈明在徐家混吃混喝了個把月,還讓這個混蛋把馬公子給弄走了。
最后,朱輝和徐鯤一致判斷,凈明救出馬公子之后,又有了沈茂騙走的那十萬兩銀子,這伙人接下來一定是要到日本平戶藩伊岐島去尋寶,反正馬公子手里的那張藏寶圖是假的,今后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
接下來,朱輝和徐鯤商議起了張狗兒和徐阿嬌的婚事,把辦喜事的日子定在了來年的五月節(jié)。
朱輝害怕在徐鯤的府上碰見徐阿嬌,把事說完之后,便趕緊走了。
回到了松江碼頭,已經(jīng)是深夜了,沈琦看只有朱輝一個人回來了,便問起了湯景的情況,朱輝說沒在徐鯤的家里遇到湯景。
難道徐鯤暗中把湯景留了下來,或者是朱輝走了之后,湯景才到的徐鯤家,二人都感覺有些不對勁。
怕湯景和徐鯤再鬧出不愉快的事情,朱輝和沈琦立刻起身下了船,在碼頭上雇了一輛馬車再次趕往徐鯤家。
得知朱輝和沈琦的來意,徐鯤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微微一笑,給他們解釋說:如果不是傍晚的時候朱公子來過他家,湯景跟著你們到福建經(jīng)商,去也就去了;現(xiàn)在他擔心朱公子泄露了他的行蹤,如果我徐鯤知道他不在家,湯景怕我到南京去見何氏,而湯景又不好意思給你們做過多的解釋,因此,我懷疑他不辭而別,應該是偷偷的回南京去了,或許他是回家接上夫人,再一起到福建找你們?nèi)ァ?br />
聽徐鯤的這些說法說合情也合理,朱輝和沈琦也沒多做停留,辭別了徐鯤,到徐家莊園的牌坊處上了馬車,經(jīng)過半個多時辰的顛簸,,二人登上了商船,已經(jīng)累得是筋疲力盡,考慮到湯景的安全,倆人幾乎一夜都沒合眼,但湯景再也沒有回來。
次日清早,兩艘載滿了生絲的商船再度啟航,沿江南下杭州灣,進入東海,穿越舟山群島,沿海岸線南行前往漳州月港。
沈琦的商船抵達月港已經(jīng)十二月初了,海澄知縣翟寅、福建都指揮使司駐守月港的總旗宋河同時得到了消息,聽說沈琦的商船到了,全都來到了碼頭上迎接,同事,翟寅緊急通知紅毛館的西洋人,讓他們到晏海樓聚會。
當日,在晏海樓上擺了宴席,由當?shù)氐奈奈溟L官翟寅和宋河的主導下,李旦擔任翻譯,沈琦和費利佩簽訂了的買賣文書,接著,翟寅吩咐開宴,眾人全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祝賀這單買賣的成交。
送走了費利佩等人,宋河和翟寅把朱輝留了下來,給他講述了玉枕洲上發(fā)生的事情,林風為了奪取馬尼拉,派其麾下的九澳主蔡德偷偷的潛回月港,聯(lián)絡馬志善和李成懷等人,在關(guān)月空長老和玄德真人的幫助下,玉枕洲上的眾兄弟沒有受到蔡德的蠱惑,反而把他控制了起來。
由于蔡德極其囂張,狂言林風不日即可攻陷馬尼拉,天天在玉枕洲上破口大罵,村里的人都煩了,馬志善和李成懷也不忍心加害蔡德,便將他悄悄的交給了宋河看管,到了官府的手中,蔡德不知道這位宋河是什么人,一下子就老實了。
如今,玉枕洲上的眾兄弟們,在馬志善、李成懷的訓導下,全都愿意將來為沈琦的商船保駕護航。
處理完玉枕洲上的事件之后,郭奕帶著月空長老和玄德真人回了琉球,準備把滯留在首里城的數(shù)百口人全部接回來。
郭奕走后,林邵琦和馬五商議,也準備把生意搬到月港來,只是林邵琦經(jīng)歷了兩次打擊之后,外債還沒有解決完,二人正在龐福的幫助下,在漳州城處理林邵琦的那些債務糾紛。
沈琦決定幫林邵琦和馬五一把,南京來的兩艘商船的生絲轉(zhuǎn)移到了馬尼拉大帆船之后,又將馬尼拉大帆船運來的舶來品裝滿了船,原打算是把這趟生意給湯景做的,現(xiàn)在交給了馬五和林邵琦,請他們跑一趟杭州和南京,這趟買賣賺到的銀子,七成歸林邵琦和馬五所有。
李成懷因雙腿殘疾留在村里看家,原打算葉落歸根的老頭馬志善,挑了十五名“精兵強將”,帶著他們隨同朱輝和沈琦再度奔赴馬尼拉。
沈琦天天帶著工人在碼頭上忙于備貨,成捆的生絲,分為優(yōu)質(zhì)的雙股絲、上等散絲,普通散絲三類,散絲分為白絲和色絲,纏成小把,還有大量繞成小捆的金銀絲線,按類別分別包裝;除了生絲之外,還有大量的天鵝絨和各色面料、錦緞,分為純色的和飾有各種圖案、顏色和款式的帶刺繡的,此外,還有暗花緞、單面緞、波紋綢的各色布匹,及數(shù)量不同的色白棉布,順帶還有上等的各種瓷器,這一包包的貨物堆得像小山一樣,分門別類的貼上了標簽,等待著費利佩等人前來驗貨。
李旦擔任翻譯,陪同費利佩等西洋商人,拿著和沈琦共同擬定的貨物清單,足足的驗了兩天多,最終無分毫之差,眾人全都豎起了大拇指,對沈琦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些貨物最終裝上了那兩艘馬尼拉大帆船。
一日清早,海澄知縣翟寅、駐防月港的總旗官宋河及夫人藍婉兮,專程從漳州城趕過來的大管家龐福、馬五、林邵琦,還有鏢局的那位鏢師,前來月港碼頭給沈琦等人送行。
費利佩等人在李旦的陪同下,對月港的文武長官翟寅和宋河表達了感激之情,并表示,沈琦等人抵達馬尼拉之后,定然由馬尼拉當局最高長官出面,給予禮遇,將再次派大帆船來月港,幫沈琦把那百萬兩銀子的貨款運回來。
隨后,沈琦、朱輝和馬志善等人帶著十五名隨從,揮手與送行的各位道別,和費利佩等人一起登上了馬尼拉大帆船,
翟寅、宋河和婉兮等人站在岸上執(zhí)手相送,兩艘馬尼拉大帆船滿載生絲揚帆起航,離開了月港碼頭,乘風破浪、駛向了茫茫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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