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沖和郭奕在清州城行刺織田信長未果，二人拼死逃脫了織田家武士們的追趕，到了木曾川，準備渡過河，穿過伊勢國，返回石山本愿寺，郭奕對王沖說道：“沖兒，你看后面有一群孩子，一直從清州城跟著我們到了這里，我去殺了他們。”

　　王沖往后看了看，是有五個七、八歲的孩子，身背小籮筐，好像在采藥，便笑著對郭奕說道：“這些是采藥的小孩子，靈兒姑娘小的時候，怕也是這樣跟著許叔叔采藥的吧，別疑神疑鬼的，我們現在已經擺脫敵人了，這些小孩子即便是一路跟來，對我們也沒有威脅了。”

　　郭奕答道：“沖兒，你實在是不懂日本人，我懷疑這些孩子是有人指派，專門跟著我們的。”

　　王沖又往后多看了幾眼，仿佛看到自己的當年，孤兒王沖流落到深山老林正在采集野果解餓，心中嘆道：若不是被成國公辦差時遇見，收留了自己，在飛魚營受訓，王沖怕是早就成了野狼的美味了。

　　郭奕看王沖愣在那里，飽含眼淚，冷峻地對王沖說道：“不要可憐他們，我這就去殺了他們！”

　　王沖趕忙一把拉住郭奕，聲音有些顫微地說道：“奕兒，這些還是不懂事的孩子，你看他們一個個像猴子一樣，就算你真想殺他們也不容易，我們出來一個多月，也沒找到林一官，倒是把你的家鄉轉了個遍，也不知道陸大人他們有沒有找到國寶，陸大人也該回國了，不知道會不會怪罪我們，我們快走吧。”

　　郭奕站在木曾川河邊，回頭望著尾張國，似乎有撕心裂肺的疼痛，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撲到王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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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如將靈兒和堺町商人陳申迎進石山本愿寺，招待靈兒和陳申的宴席上，顯如的心情也十分沉重，看靈兒雙眼通紅，不時地揉搓，勸道：“小妹節哀，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尋回你們大明的國寶。”

　　靈兒現在對顯如的消息有些懷疑，便強作笑顏說道：“感謝法王哥哥，我有一事不明，原來聽說是三好三人眾洗劫了秋目浦，得到了那些國寶，他們準備用這些國寶做禮物，以給將軍義輝獻賀禮的名義上洛，再謀殺將軍，沒想到他們竟然率眾直接攻打將軍的府邸，難道國寶沒在三好三人眾手里嗎？”

　　顯如臉一紅，答道：“這幾天我又不斷地接到一些消息，大概也知道那些國寶落在了誰的手里，這次應該錯不了了。”

　　“那么說是在武田信玄大人那里了？”靈兒記得，襲擊秋目浦城堡的還有武田勝賴，便這么問道。

　　“信玄大人本來是要幫我奪取那些名義上屬于我的財寶的，當然，這件事，他并沒有知會我，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可是武田勝賴畢竟太年輕了，上了本愿寺的叛徒追風的當，呵呵，沒想到還有知情人惦記著這些財寶，派出了秘密的亂波暗中動手，想據為己有，只可惜這個人的德行不夠，亂波起了內亂，彼此殘殺，據說，最后是落到了一個叫石川五右衛門的手里了，我正在派人打探這個石川五右衛門的下落，同時，我也在堺町、地內町、奈良及京都一帶的市場幫忙去尋找，希望能將功補過吧，南無阿彌陀佛。”

　　靈兒感覺這次靠譜了，說道：“那就太感謝法王哥哥了，見到欽差大人后，我求個情，古董文物讓欽差大人帶回大明，林一官藏的那些金銀珠寶，還是應該給本愿寺分一些的。”

　　“呵呵，妹妹不用為我操心，你發現本愿寺有什么變化了嗎？”

　　靈兒搖搖頭表示沒有發現什么變化，正要發問，顯如笑著說道：“現在本愿寺已經在信玄大人的幫助下，把地內町的商人和信徒組織起來了，沿通往京畿、奈良及西國的要道上，構建了許多碉堡關隘，設置了關卡，周邊八町盡歸本愿寺，用不了多久，哈哈，本愿寺將富甲一方。”

　　一直沒有言語的陳申聽到這，趕忙給顯如施禮，說道：“在下陳申在堺町做絲綢生意，一直想來攝津國開設店鋪，請法王大人給在下行個方便，我想到地內町開設一家分號，請法王開恩，南無阿彌陀佛。”

　　“那真是太好了，歡迎堺町的富商來我們這兒經商。”顯如說著，仔細打量陳申，把陳申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心中暗道：莫道是看我不像富商吧。臉一紅，低下了頭。

　　顯如接著說道：“陳施主也是來自大明吧，現在日本國群雄割據，大名之間征伐不斷，苛捐雜稅日益繁多，但農民卻無力交糧納稅，流離失所，大名們卻都在附庸風雅，都妄以‘天下人’自居，絲綢的生意不見得好做吧，現在最好的生意就是販運火槍啊。”

　　陳申低頭答道：“陳申無能，沒有這樣的渠道。”

　　“如今大名們除了喜歡火槍，還都喜愛收藏茶具瓷器，也喜歡將這些稀罕之物賞賜功臣和家將，你若是能從大明運些過來，必是上好的買賣。”

　　靈兒看看陳申和顯如，想想接下來的日子還不定會發生什么事，前途未卜，便趕忙搶著說道：“好啊，法王哥哥，這生意我們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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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沖和郭奕穿過伊勢和河內國，進入了攝津國境內，后面尾隨的孩子們就剩下一個了，只見這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不知饑、不知累，王沖他們跑，他便跑，王沖他們歇，他也跟著歇，始終和王沖和郭奕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郭奕好幾次要過去把他殺了，都被王沖攔阻了，王沖勸道：“天馬上就黑了，等天一黑，他也就找不到我們了，沒有必要非得殺他，你說是不是？”

　　“也好吧，眼前就到了石山本愿寺，我擔心他知道我們的行跡后，給顯如添麻煩。”郭奕答道。

　　“沒必要非得去石山本愿寺，我們到堺市先住一夜吧，天亮我們搭乘商船去薩摩，現在郭大人、靈兒和陸大人等人應該也都在薩摩，我們就不在本愿寺歇了，到了堺市，天一黑，他不是也就找不到我們了嗎？”

　　郭奕繃著臉，對王沖說道：“這孩子將來要是成為織田信長家的大將，一定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到時候可別埋怨我。”

　　王沖笑道：“等他長大了，我們可能也回了大明，他在日本國干什么也與我們無干，你說是不是？”說完，王沖拿起水壺喝起水來。

　　那個孩子看王沖和郭奕二人停了下來，便也坐在路邊歇息，畢竟是孩子，跑了一天有些累了，不知不覺就迷上了眼睛，忽然感覺像飄起了一般，睜眼一瞧，郭奕已經將他提溜起來，怒目而視，小孩一聲不吭，看看郭奕手中的寶劍，閉上了眼睛，王沖趕忙將孩子奪了過來，放在了地上，因不會說日本話，也沒法問他，這時，郭奕將寶劍舉起，王沖又趕忙抓住郭奕的胳膊，叫道：“奕兒，不要傷他！”

　　郭奕冷峻地看著王沖，問道：“帶他走？還是放他走？”

　　“放他走！”

　　“我敢保證他寧死不走。”

　　“沒試怎么知道！”

　　郭奕將寶劍插入鞘中，沒有理會王沖，繼續往前趕路，王沖急忙追上來，二人越走越快，郭奕道：“沖兒，你往后看看，他還在跟著我們呢。”

　　王沖往后看了半天，果然，小孩沿著路邊的樹林還在緊緊跟隨，便搖搖頭，對郭奕說道：“真是個死心眼。”

　　“你小看他了，他的同伴都回去了，要是光死心眼的話，起碼剛才他會嚇哭的，你看見我把他抓起來時候他的那個表情嗎？”

　　“沒有。”

　　“這將來是一個勇冠三軍的大將，林一官勾結織田信長，野心不小，萬一織田信長將來侵犯大明，這樣的大將豈是林一官那樣的海盜可比。”

　　二人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關隘，只見本愿寺的僧兵攔住了二人要收取關稅，王沖從身上摸出幾個銅錢，正要遞給那個僧兵，這時，有個聲音從遠處飄來：“沖哥，奕兒姐姐。”

　　二人都聽出了是靈兒的聲音，王沖朝四下看去，郭奕又轉回身去，如旋風一般，到了那個孩子的近前，小孩又被郭奕拎到了手里。

　　靈兒已經跑近了關隘，身后跟著顯如和一個生意人，靈兒到了王沖面前，趕忙問道：“沖哥，你們終于回來了，找到林一官的蹤跡了嗎？”

　　“哎呀，靈兒，沒想到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們在尾張國走遍了上下四郡，也沒有發現林一官的蹤跡，看來尾張國的那猴子也不是什么大名，可能只是個嘍啰罷了，靈兒妹妹，國寶可有下落？陸大人回國了嗎？”

　　靈兒一下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搖了搖頭，答道：“陸大人、陸大人殉職了。”

　　王沖聽完，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半天沒緩過神來，眼淚也流了出來。

　　郭奕將那孩子往王沖跟前一扔，對靈兒點點頭，問候道：“靈兒妹妹，真是太巧了，你怎么到了這里？”

　　這時，顯如和陳申也到了，顯如趕忙對王沖和郭奕行禮，說道：“本愿寺法王權僧正顯如，拜見欽差大人，欽差大人辛苦了，顯如辦事不利，導致欽差大人的隨從殉職，真是罪過，貧僧一定幫你們找回國寶，請欽差大人諒解，南無阿彌陀佛。”

　　王沖擦干眼淚，和郭奕并肩給顯如還了禮，郭奕便把顯如的話翻譯給王沖，王沖顯得極不自然，對郭奕說道：“你不妨跟顯如說，陸大人才是真正的欽差，我們才是隨從，要是再這么冒充欽差下去，我們的很多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郭奕和靈兒對視了一眼，都點點頭，靈兒將陳申介紹給王沖和郭奕，說道：“這位是堺町的陳掌柜，朝廷的邸報通過朝鮮國的商船，今后就發到他那里，前幾天，他從堺町專門過來找我們的。”

　　王沖、郭奕和陳申彼此行禮問候，靈兒在一旁又解釋道：“陳掌柜原來在堺町是做絲綢生意的，到了本愿寺，顯如給陳掌柜找了個好生意，大明的茶具瓷器在這里很暢銷，正好現在顯如在本愿寺附近擴建市場，陳掌柜也打算在這邊開幾家分號，我們這三、四天就滿處亂轉，已經定下來幾個商鋪了，真是老天有眼，讓我們在這里碰上了。（http:/／.）。”

　　那孩子就臥在王沖的身邊，聽著這些人一會大明官話，一會日本話的，也聽不懂，趁著這些人聊得正歡，也沒人理他，就想逃跑，剛想從王沖身邊往外爬，就被郭奕踩在了腳下，大家這才注意到這個孩子，靈兒問道：“這孩子是誰？”

　　“從尾張國一路尾追我們而來。”郭奕答道。

　　靈兒想起自己帶著父親和朱家父子，從薩摩一路逃往筑前的時候，是郭奕一路暗中相護，自己居然一點也沒察覺，就對這個孩子很好奇，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尾隨郭奕跑出三百多里，真是不可思議！看來他們兩個在尾張國一定是出事了，便問道：“出了什么事？準備怎么處置這個孩子？”

　　“殺了他！”郭奕答道。

　　王沖趕忙又攔住了，說道：“不要這么對待一個孩子，既然到了本愿寺，我們把他交給顯如法王吧。”

　　顯如沒有弄清這是怎么回事，過來摸著這孩子的腦袋，念道：“南無阿彌陀佛，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聽見顯如問他，這孩子睜開眼睛，一點也不驚恐，想了想，用細微的聲音答道：“加藤虎之助，秀吉大人會救我的。”

　　天色已晚，顯如拉住了孩子的手，跟大家說道：“天不早了，跟我一起回本愿寺吧，南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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