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同平川地刮起一陣大沙塵風(fēng)暴，旋風(fēng)卷走了一切。兩輛大貨車和一幫人在不到二個小時的時間里，就把子平辛辛苦苦加工的塑鋼門窗和兩大庫房的各種建材拉了一空，就剩下冰冷的機(jī)器與一庫房滿滿的消毒液和成袋裝的板藍(lán)根藥劑。素素傻呆呆的看著這些沒人要的藥品，嘴里嘶喊咒罵著二野人，手里去找打火機(jī)，做出要燒了這些東西的樣子。說歸說，她頭腦畢竟還清醒，欲哭無淚的搐抽著身子看著子平，子平木訥的抱著頭蹲坐在臺階上，兩眼呆滯的看著素素，喉嚨急速的滾動著，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么。

　　素素爹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從屋子里走出來，屋外發(fā)生的情況大致看明白了，素素爹背朝著雙手像熱鍋上的螞蟻干轉(zhuǎn)著，一會兒進(jìn)去看看空空的二個庫房，一會兒拉開門看看滿庫房的藥劑，一會兒又去看看加工車間里的機(jī)器，“唉，唉，”不停的長吁短嘆著，素素媽無助的眼光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都像被霜打蔫了的瓜秧拖拉在地上了。

　　“哎呀，老天爺呀，你咋盡欺負(fù)老好人呀，大睜突眼的讓我們跟了這個瞎鱉小，坑了我家閨女，還坑了我們的養(yǎng)老錢吶。”素素爹突然干嚎著哇哇的哭起來了，邊哭訴帶咒罵的數(shù)落著子平。

　　素素媽也跟著捶胸?fù)v腿的瞎嚎起來了，這一頓哭罵，少說有一個多鐘頭，實在罵乏了，哭啞了，看著子平和素素呆呆的挨著坐在臺階上不理他們老倆口，素素爹拉著素素媽跺著腳出去找素嬋去了。

　　素素一家正在吃飯，看見她爹娘哭泣著走了進(jìn)來，大吃一驚，急忙問是怎么了？素素爹媽連哭帶罵的把子平場院里發(fā)生的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素嬋一聽扔下碗筷，讓高潤福照顧好老小，自己騎上車朝子平場院過來了。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進(jìn)來把自行車扔在地上，著急的去查看被拉走的產(chǎn)品和建材，空空的庫房讓素嬋心里一驚，這批貨少說有幾十萬之多，可是說把子平這幾年掙的心血錢一下子掏空了。素嬋強忍著內(nèi)心的憤恨，向子平和素素走過來，把手搭在他們的雙肩上說：“你倆人沒事就行，有人在就不愁有錢來，別怕，天塌不下來，就當(dāng)是賠光了，大不了重頭再來。

　　子平，你來這里的時候，就一個人擔(dān)著嘴過來的，現(xiàn)在就當(dāng)是白忙了一場。行不？”

　　子平抬起頭看了一眼素嬋，眼里有淚花閃現(xiàn)，對素嬋說：“姐，對不住啊，我倒是好說，可素素我太虧欠她了。”

　　“不光是虧欠，是拉我跌進(jìn)火炕里來了。”素素咬著牙說，站起身來進(jìn)了屋，素嬋拉起子平，也一同進(jìn)了屋。

　　素嬋拿起桌子上的擔(dān)保合同和還款清賬單，還有貨物明細(xì)清單翻看著，子平苦著臉說：“姐，我又被被打回原形了。這里先交給你看管吧，我得回趟老家去，看看從村里能不能再借點錢過來，先把大叔大嬸的血汗錢還上，如果還能運轉(zhuǎn)，我就干，玩不轉(zhuǎn)，我就去打工，重操老本行，重新開始，就是素素承受不了……。”

　　子平欲言又止的樣子素嬋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打住子平的話頭說：“你要是這樣想就行，回去先別把這里發(fā)生的事告訴你父母，他們年歲大了，經(jīng)受不起傷情折騰了。我爹媽的錢不著急，里面還有你們訂婚的五萬呢，你別掛在心上。眼下主要還是籌措錢的問題，咱們手頭里的錢湊不夠這幾十萬的本錢，你問問子安有什么辦法嗎？”

　　子平疑惑的想了想說：“子安就是一個小干部，掙死工資的，根本沒有積蓄。他的路子也不寬，沒有處過有錢的朋友。”

　　素嬋緩了緩口氣說：“素素，你和我先做飯吧，再怎么說，事成這樣了，咱們共同想辦法共渡難關(guān)，你也別抱怨子平了，他和二野人都是一個村的人，那有對他提防的心呀？”

　　素素畢竟是上過學(xué)的人，她頭腦冷靜下來了，她過去拉住子平的胳膊說：“你別犯愁了，好在他們沒有把咱們斬盡殺絕，還留下一點本錢，要是卸你一條腿和胳膊啥的，不就成殘廢了？早聽說過這些人是不擇手段的。”

　　“這還不如那樣好呢，一了百了，大家同歸于盡算了。殘廢了就四海為家討吃去。”子平忿忿的說道。

　　素素一拽子平的胳膊說：“不許發(fā)愣了，就是討吃我也跟你去。

　　”她這一說，子平眼淚嗶一下子下來了，蹲在地上捂住臉嗚嗚的哭起來了，這傷心的哭聲，讓素嬋和素嬋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沒法打勸他，素嬋說讓他哭吧，哭出來就輕松了，至從子平來這里好幾年了，除了不愛說話，她姐倆還真沒見過子平哭的如此傷心呢。

　　素嬋含著眼淚拉開鍋蓋燒水，素素也是淚水滿臉的下擱鍋湯面，還給子平多下了兩顆雞蛋，素素對素嬋說：“姐，我的好多同學(xué)在衛(wèi)生系統(tǒng)上班，我準(zhǔn)備明天就和她們聯(lián)系，讓她們幫助消化一下這滿庫房的藥品和消毒液，收回一點本錢算一點吧。”

　　素嬋點著頭說對著呢，活人不能讓尿憋死，有一點希望就不能放棄。素素強作精神，給子平盛了滿滿一大碗面條，里面還有二顆雞蛋，端給子平，看著他吃，子平只好硬著頭皮把面吃下去。

　　夜風(fēng)輕爽，街燈明亮，行人說笑，多么美好愜意的夜色時光。可子平和素素相對而坐，無語相對，這一次重挫折磨著這倆個年輕人的心志，不知過了多久，素素依偎在子平的身上睡著了，子平把衣服披在她身上，滿懷的傷情讓子平把熱淚滴落在素素的頭發(fā)……

　　一夜無眠，素嬋早晨起床頭疼欲裂，她昨夜整整思量了一夜事情，這突發(fā)的事變打亂了所有的生活，原來設(shè)想的生活方向就要大轉(zhuǎn)彎，子平離破產(chǎn)也快差不多呀，幾十萬的饑荒讓這個后生能獨立擔(dān)起來嗎？他那苦寒的家境剛剛上了溫飽線，那點安家費也是七拼八湊的拿出來的，子安也要馬上成家，家里沒有任何能力來支持了平一把了。素嬋沒有想她的這方面，卻為子平發(fā)了愁，因為子平現(xiàn)在關(guān)乎她的牽掛，素素的前途，父母的憂愁，如果子平?jīng)]有轉(zhuǎn)機(jī)，他和素素會分開，那種所謂的訂婚只是一個說辭而已，沒領(lǐng)結(jié)婚證，素素就有選擇余地，本來素素父母勉強認(rèn)可，現(xiàn)在倒是一腳踢在肚上—－稱心了。可如何交待善良的子平一家人呢？素嬋反復(fù)的想著各種可能，折磨的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素嬋揉著惺忪的睡眼起床洗漱完畢，一點胃口也沒有，她尋思著先安慰一下她父母吧，讓她們擔(dān)心害怕受驚嚇，做子女的真是不應(yīng)該，再怎么說也得先把她們安頓好了。

　　帶著這種想法，素嬋轉(zhuǎn)悠了大半天也沒找見她父母，心里犯嘀咕，這老倆口去那了？散步上大街啦？還是回到場子罵素素和子平去了？素嬋只好再次來到子平這里，這倆個人還好，盡管眼睛通紅，但精神頭還好，他倆在打掃院子，歸整東西，收拾物品，有一種重新再來的架式，看到這，素嬋心里稍微放松些，她問素素父母去那里了？素素說從昨天去了素嬋那里一直沒有回來過。素嬋心里奇怪，他們沒有走處，只有她和子平這里，莫非心情不好去公園了？

　　素嬋怕素素和子平為此著急，便說可能去遛彎去了。轉(zhuǎn)身走了，這時高潤福開著送貨車回來了，他告訴素嬋，她父母嫌這里心煩，先回老家去了。清早讓高潤福開車送他們到車站，讓高潤福等他們走了再告訴她們，看著這倆個老小孩的樣子，素嬋覺得哭笑不得，只好任由他們?nèi)チ恕?br />
　　素嬋父母可不是她們所判斷的是盞省油的燈，老倆口確實當(dāng)時嚇懵了，夜晚老倆口一合計，仔細(xì)一盤算，竟然有了莫名的欣喜，他們覺得子平破產(chǎn)了，就不能有條件來娶素素了。素素還得按他們原來的設(shè)想來找工作找對象。盡管經(jīng)過這不到一年來與子平和素素的共同生活，他們對子平說不出個啥毛病來，而且子平現(xiàn)在生意穩(wěn)定，收入不差，還有自己的廠子，就因為他還是個農(nóng)民身份心里憋氣，過意不去。所以時間長了忍受不住就說些冷語冷語，可子平十分敬重他們，只是當(dāng)做沒聽見而已。為此素嬋還說他們既然素素愿意，他們就安心養(yǎng)老娛樂自己，別干涉人家的小日子，子平也是有大人的，能聽進(jìn)他們的閑話碎語就不錯了。現(xiàn)在這一場事變，但讓他們看到了退婚的轉(zhuǎn)機(jī)，于是，老倆口商議了一整夜，怕被素嬋和素素知道了他們的用意，讓高潤福把他們送到車站，早早的跑回老家去了，竟然把春蓮讓子平捎回到老家的首飾席卷回去了，他們認(rèn)為現(xiàn)在逮住東西不撒手就是自己的本錢賠不了。

　　素素父母回到老家，把自家的窯洞打掃好，燒炕生火熱好家，歇息了幾天后，有鄰居來串門，問他們在城市住的好好的，怎么跑回來了住了？素素爹好面子，解釋說是城市里煤灰氣味兒重，時間長了老咳嗽的受不了，還是老家里空氣干凈，呼吸通暢，能活個大歲數(shù)，準(zhǔn)備兩頭跑，在那邊住的麻煩了就住上段日子，調(diào)節(jié)自己的身心健康。看著鄰居們眼熱自己的生活，老倆口心氣又高了，可是一想到怎么去向子平家開口退婚又消沉了，這話是沒法開口呀！當(dāng)初自己在人家炕頭上簽字摁手印，紅口白牙的說好了的事，現(xiàn)在不到一年時間就退親，讓三里五村的人不笑話死了才怪呀？平時還說人家這家長那家短的，臨到自己家還不是一個樣的灰？

　　素素父母在炕頭上糾結(jié)又鬧心的商量著怎么辦退親的事，總覺得盡快快刀斬亂麻的好。要是讓素素和素嬋知道了這件事，不把他們罵死了才怪呢，現(xiàn)在這倆個閨女的胳膊肘都向人家扭著呢。老倆口打定主意，決定親自去找子平父母攤牌。

　　第二天，素素父母買了三包點心和三瓶罐頭，讓本村和一個開三輪車的后生接送他們一趟，給了人家三十塊油錢，素素媽心疼了老半天。老倆口一大早的來到李德貴家院子，李德貴正要下地里干活，看見是素素父母過來了，急忙迎接過來往家里讓，子平娘也跳下炕來迎接素素父母，素素媽把點心和罐頭放在鍋臺上，問詢了幾句子平媽身體狀況。素素爹掏出香煙給李德貴上煙點火，看著這老倆口緊張又靦腆的樣子，一改上次來的氣勢，李德貴就對素素爹媽說：“咱們都是多半輩子的人了，世理明著呢，你們來是有事，直接說吧，我們能接受。”

　　“啊，你們知道了？”素素媽一驚一詐的問道。素素爹急忙扯住素素媽的衣襟拽了拽，然后陪著笑臉對李德貴老倆口說了子平的事，并說出了他們要退親的想法。李德貴聽得頭嗡的一聲怔住了，子平娘在炕上頓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啊呀，”一聲驚叫，栽倒在炕頭上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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