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生歲月是條河，流淌愁苦亦歡歌。隨著掛職鍛煉期滿的臨近，子安的心情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總是覺得提振不起精神來。他即盼望著早日回去投入踏實的生活和工作，又感慨著在這里難忘的一切。同處室的干部們也意識到子安將近的別離，大家以后相見的可能性少多了，所以心情都挺沉重的，陳瑤和田妍每天早晨早早的就來單位了，爭著打水做衛生，還給子安買來早點，閆峰手頭不忙了，就湊過來和子安談天說地的找開心話題，夏玉紅處長也從單獨的辦公室出來和他們一道說笑。子安發現，這幾日來，同處室的同志關系被某種東西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大家的心情爽朗起來了，過去看似神秘的私人空間敞開了，夏玉紅處長總是感慨的說：“和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感覺就是好，使人容易忘了老。”

　　前來掛職鍛煉的十多名干部都是來自全省各地市、縣副科級以上的干部，大家也珍惜著相遇的緣分。互相宴請道別，做留言、合影留念，當年學校畢業時的情景這時再次上演了，只不過這是成人之間的別離，大家都已經在不同的工作崗位上，將來相見的時刻并不多，正如他們感慨的說：沒有人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你面前，既然相遇了，就道一切安好吧，讓該見的再相見。似乎有點圣經意味，卻是大家彼此間引發共鳴的感嘆。

　　商務廳為這批掛職的干部集中舉行了歡送會，子安他們向省廳領導為他們提供的掛職鍛煉機會和同事們真誠的幫助表達了感激之情。商務廳還集中為他們做了工作鑒定和推薦信，并郵寄到本地組織部門存檔。夏玉紅處長組織同處室干部為子安舉行了歡送晚宴，同時也把趙江寬處長特邀過來相陪。這次不同于以往的那種猜心思犯顧忌的局面，大家爭相和子安碰杯，祝他一切都好，以后提拔有出息了也不枉在這里鍛煉過。說得子安鼻子酸酸的，每一杯酒都和著眼淚喝下去，尤其是陳瑤和田妍這兩個年青女干部，竟然也喝開了白酒，盡管嗆鼻的酒勁兒辣的她們眼流滿面，還是竟相和子安以及閆峰、趙江寬干杯，喝嗆住了就跑到衛生間吐了再喝，擼袖子挽胳膊，放松盡興極了，閆峰說今天才看出這兩個女同志不一般了，露出真性情了。也不知道說了多少話，喝了多少酒，竟然沒有大醉，鬧騰到晚十點多才散場，還是服務員催臺結賬才散席的。

　　子安回到宿舍倒頭大睡，第二天醒來已是大亮，他收拾整理好東西，打好行囊，做好出發前的準備工作。然后來到商場，精心選購了送給掛職同處室同事們的禮物。當他再回到掛職處室時，這二年剛熟悉的地方腳步現在卻變得沉重起來，進了辦公室，就見昨晚嬉笑的同事們如同往常一樣各自忙碌著，陳瑤和田妍客氣的同子安打著問候招呼，同昨晚的她們判若兩人，并告訴子安，夏處長和閆峰去省政府開會去了，讓他等一會兒。子安說晚上他就要返程了，便委托她倆把送給她們禮物分發一下。陳瑤說她們也為子安準備了禮物，田妍抱出一個大紙箱來，里面有相冊和圖書，還有皮包、腰帶和電子讀物等等。子安說這太破費了，陳瑤和田妍說，這是她們商量好的，請子安收下她們的心意。當子安告別她們下樓時，田妍和陳瑤站在樓梯口同子安無聲的揮手道別，子安背轉身的瞬間的眼淚嘩一下子流下來了，心里默念著：再見，同志們，后會有期。

　　子安回到宿舍拿好東西，打車來到火車站買上票，辦理了托運手續，把用品和一大箱的紀念品托運回去。離火車開點尚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子安來到火車站對面的省圖書館，他再次瀏覽著這個周六日曾停頓過消遣的地方，仿佛看到裊娜多姿的梅潔舞動的身影，他不禁長嘆：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

　　返程的火車在夜色中穿行，車窗外掠過的夜色景致那樣的模糊不清，迷離的夜色燈火紛亂著子安的心。回想著飛逝而過的二年時光，仿佛還沒怎么體味就過去了，那么多值得留戀相處的人還沒怎么攀談交心就擦肩而過了，這一切讓子安心生蒼桑之感，遠超出同齡人的心路歷程。

　　亞娟同樣和子安的心路歷程一樣，馬上就要做畢業離別了，因為下半年是自由實習的日子，按齊曉梅說是學校讓她們是以實習之名去找工作單位，提前建立工作關系，加強關系運作的過程，因為現在就業太困難，各單位超編超員太多，無法消化吸收這么多應屆畢業生，何況她們還是帶職來脫產攻讀學歷的成人學生呢。因為原崗位已經不適合她們的要求了，加上有了第一學歷層次，都想趁年輕時站的起點高些。這些要求無可厚非，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何況她們大小還有個原單位做基礎落腳點呢。齊曉梅問亞娟的打算，亞娟說按照父母的安排，去縣廣電局老實的上班實習，別的沒有什么奢望。亞娟問齊曉梅怎么辦？她已經和王向南正式分手了，回去就那種小環境才不把齊曉梅罵死才怪呢。畢竟她受過人家王向南家的照顧和幫助，連工作安排也是人家找的，她倒好，利用完人家關系后，一腳踢開了王向南，搞得王向南茶飯不思，陷入痛苦憂郁之中，于情于理也說不過去。亞娟的擔憂不無道理，但齊曉梅也痛苦的說，只要有一點辦法她就不能回去。做為一個女人，怎么也得顧及顏面和社會說辭吧。

　　劉莎老師紅腫著雙眼帶著班級的班干部們為同學們做畢業鑒定，留影留言、畢業紀念冊等工作。大家以為劉莎老師是不愿意和大家分開而難過造成的，高尚志在班會上脫口而出的說出了劉莎老師是失戀造成的雙眼紅腫的，具體原因說不清，但劉莎男朋友高大帥的印象同學們還有，后來證實的消息是人家攀上市公安局長的千金了，盡管嬌媚可人的劉莎老師風姿畢顯，可在現實面前撞墻了。班上的男同學想用男子漢的剛毅來勸說劉莎老師正確面對愛情得失，想開為好的一番大道理，可劉莎老師堅強的說：“愛過方知情重，我無悔無怨的接受愛情的大轉身，在人生某個拐角處，肯定還有個白馬王子還在等著我。”調皮的男生接口問她：“劉老師，如果看見的不是白馬，是頭黑驢呢？”嘩一下子，全班爆笑了。劉莎老師帶著淚痕也笑哭了，最后男生們竟然又次高唱：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哇。班會又一次在哭笑中爆場了。

　　即將畢業的日子就在這樣深吼淺吟高唱中飛快的馳過，有歡唱也有愁苦，齊曉梅竟然每天如影相隨著高尚志前后在大家眼前晃悠，她對大家的解釋是高尚志母親委托她照管高尚志，有看不管她工于心計這種做派的同學議論她是想借助高尚志家關系在市直單位工作，亞娟知道齊曉梅未及真是那樣的人，但也看不懂她的做作。對于她們現在的情況而言，已經不是少年輕狂般的義氣奮發張狂之際了，想法還接近于現實，手法更趨于實際是可以接受理解的，這也是成人班不同于應屆班的畢業季特點。

　　班級組織定的周六大聚會是大家同學一場相聚再分離最后的晚餐。學校的大食堂里為同學們做了大餐，同學們往日活躍的氣氛今天顯然沉悶多了，有的女同學端坐著無聲的啜泣著，那些男同學們抽煙解憂，不單是為了離別傷情，更是走向成人社會的沒商量，剛停駐腳步想要好好享受人生春光，轉眼又要迎接人生雨雪風霜。大家心頭凝重著各種費思量，目光游離在每個人的臉上。菜肴已經擺滿了，酒水都已經滿杯了，因為是成人學生，學校不再硬管他們，只是讓劉莎老師注意影響，控制情緒，做好友情表達方式。劉莎老師舉起杯敬祝大家一路順風，永葆青春，建議大家好好珍惜人生時光，不虛度生命。同學們也在相互碰杯中祝福大家人生平安，有情要常聯系，在淚水和酒水的混合味道中，大家進行了離別晚宴的聚餐。

　　劉莎老師喝多了，可能是遭受愛情挫折和同學離別的雙重情感折磨，她時而號啕大哭，時而放聲歌唱，抱著每位同學不愿撒手，她現在比她的學生們更顯得脆弱，心理年齡小多了，還是在好幾位男生“劉老師，我愛你”的說唱中，她才平穩住情緒，流涕零淚做了離別感言。

　　沒有不散的宴席，就在大家互相道別之際，亞娟悄然提前退出酒席，她不想看到最后的散席，她低調內秀的風格沒有使她掉了多少淚，盡管心里有些堵，但沒有借此揮散積郁的心結，相比而言，擁有幸福家庭和真摯愛情的她過的簡單而真實，平凡而踏實。她沒有多少年少起伏和情感轉折，只是如同童話里的公主，在童心里尋找著收藏故事的叢林。

　　齊曉梅不知什么時候悄然和亞娟并肩走在一起，夜色的寂靜，皓月當空，把她們纖細的身影拖的幽長。亞娟回神過來才發現齊曉梅漲紅著臉，月光下發著感性嫵媚的光澤，她發現齊曉梅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風韻之美。亞娟問齊曉梅：“喝好了？臉紅的那么厲害？激動了吧？”

　　齊曉梅仰頭看著天上的滿月，眼里閃亮著春情，她咬著嘴唇，瞇著眼幽幽的說：“我做錯了，月光女神，請原諒我。”

　　齊曉梅的話把亞娟嚇了一跳，她摸了摸她的額頭說：“不燒啊，就這么說胡話？”

　　齊曉梅站定身子，抱著亞娟的雙臂悄聲問亞娟：“亞娟，你告訴我，你還是大閨女嗎？”

　　亞娟臉唰一下了漲紅了，白了齊曉梅一眼小聲罵她：“花癡了吧，我們還是大姑娘呢，就瞎說。”

　　齊曉梅卻認真的說：“我現在不是了，你會笑話我嗎？就在今晚，我和高尚志相好有事實了，我毀了他的童貞，也交待了自己的純潔，把我賭出去了。”

　　亞娟干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那么亂哄哄的場面，并沒有誰在意誰做什么，齊曉梅干嘛把自己和**告訴她？亞娟慌亂的搖頭對齊曉梅說：“你別說這些了，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齊曉梅眼里流出清淚，抱著亞娟的胳膊說：“我沒有親人，沒有愛情，在這里遇見你，你那么純真，我相信你不亂說我什么的，我是怕高尚志將來恨我，辜負了我，你幫我做個證就行了。”

　　亞娟怔住了，齊曉梅卻轉身走了，“亞娟，相信我，我不是在利用你。”夜風中傳來齊曉梅大聲的說話聲……

　　子安借了一輛普桑轎車，來接亞娟回家，幫她拿東西。子安來到宿舍里，正在收拾的亞娟沒想到子安會來，高興的一頭扎進子安懷里，把同宿舍里的同學們看的呆住了，這個敦實、忠厚的后生就是亞娟的男朋友呀？子安微笑著同她們打了招呼，扛起行李提著東西走在前頭，亞娟拎著網兜的東西跟在后面，背后宿舍里的同學們揚聲叫喊聲：“侯亞娟，結婚一定要請我們參加婚禮啊，”……

　　聽到同學們的祝福聲，亞娟和子安會心的一笑，手拉著手往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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