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姜鈺帶著孫子豪和農口部門領導沿鄉鎮進行三農工作大調研，這可是他到任近二個月來第一次開始正式調研工作，現在全縣鄉鎮、科局主要領導干部已經大換血，除了要看看他們的工作狀態，更主要的是為建立全縣農業工作大格局作實地考察，對農業工作，姜鈺同志也是比較棘手，過去他主抓過財稅工作，對三農資金調配使用了解，但對農業生產卻是外行，尤其是農產品流通和市場情況不了解，對于這樣的一個典型的農業縣，三農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孫子豪此時已從宣傳部長調任農工部長了，主抓三農工作。做為本地成長起來的干部，他對這方土地是充滿熱愛和感情的，也想通過飽滿的工作熱情和工作力度來促進全縣三農工作，但三農工作太宏大了，幾千年的農業發展史文化燦爛，但也是苦難沉重。塞北農業生產除了水資源匱乏之外，充足的自然光源，無公害的氣候條件，生物多樣性的原種，這里的蕎麥、莜麥、雜糧等低糖作物有天然的生長條件，尤其是土豆淀粉含量高，制作出的土豆粉條走遍周邊城鄉家庭，這方土地物產有充裕的深加工和精加工的食材原料。但小而散的個體戶農業生產模式，對農業的集約化和高效化有很大的制約，如何組織、引導農民在三農生產和農業增收方面和市場經濟同步接軌，是擺在各級黨委政府面前的老難題。

　　孫子豪帶著姜鈺書記、農口各部門領導來到了張家堡鄉煙草種植示范區。看著這千畝連片的平川河灘沃野，姜鈺感慨的說：“這也是全縣眼珠子地塊之一，可不能讓它荒廢了，什么高效種什么。”

　　姜鈺一行在田間地頭視察一番后，準備驅車趕往鄉政府。他們這次農業調研，只是帶領農口部門領導，并沒有預先通知相關鄉鎮主要領導來陪同，姜鈺覺得各農業主管部門應該對全縣農業情況熟悉了解，但通過今天調研情況看，這些部門領導下鄉村來的少，對許多三農情況摸不準、說不清、點不透，浮躁作風明顯存在，他心頭既生氣又著急，在和田間地頭干活的農民們交流，才掌握了一些農民們所想所愿的事，倒是孫子豪對農業狀況熟悉，因為他經常下鄉到老百姓炕頭和地頭上了解，對農事和三農工作有自己的想法，這讓姜鈺對孫子豪有了重新的認識，這個平時不善言談的干部在會議上只三言兩語、簡單明了的表達意見，并不引申其他方面東扯西拉而夸夸其談，讓姜鈺初以為他是本地干部有所顧忌，現在通過一路上的交談，他發現孫子豪身上有著一份本我、本真的特性，而且通過其他渠道了解到他生活和工作中并沒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是個本地成長起來做的到位、口碑挺好的干部。

　　這時在郭家店村的地頭上走過來幾個人，是村支書老郭陪著包村干部和煙廠師傅查看苗情。有包扶干部認識他們這些大領導，知道是縣委大領導來了，便主動的同姜鈺、孫子豪打招呼，老郭用粗糙的兩只手一只握著姜鈺書記的手，一只握著孫子豪的手熱情而激動的說：“歡迎領導，感謝領導。”

　　他這幅憨厚的樣子讓大家笑起來，姜鈺饒有興趣的詢問起老郭村里情況，還有包村干部的包扶情況，這老郭挺會說，大加贊賞縣里和煙廠的包扶干部如何真心辦實事，如何克服生活困難和大家謀求發展，動用他們的關系為村民們解決賣糧、賣農產品難的問題，現在把老郭培養成一個周邊三里五村的出名經紀人了，他還靠幫助各村各戶聯系大客戶介紹買賣農產品信息來掙錢，現在還有能力請包村干部吃飯。他對在場的領導們說：“我們聽河南的煙草師傅說，他們老家那里把玉米經去皮、榨油提煉成味精和生物制藥后，剩下的糟糠和渣子作飼料，發展循環經濟產業，現在他們不僅幫扶我們做煙草種植技術指導，還教我們村民怎么用玉米和菜籽榨油的技術，種地加上副業搞的硬了，全村人均收入突破萬元應該沒問題。”

　　老郭介紹的這個情況引起了姜鈺的極大關注和興趣，對孫子豪說：“我們要以老郭為典型，在全縣選樹培養一批經紀人隊伍，來繁榮搞活農村市場。”

　　縣委調研組驅車來到張家堡鄉政府大門口，就見門口蹲著一個衣衫不整的老漢，抽著煙用仇視的眼神看著出入鄉門口的人們，車輛過來也不躲避，反而蹲著身子一跳，跳到大門當中擋住去路。姜鈺制止住司機不停地摁喇叭驅趕他的聲音，便下了車，后面跟著其他部門的領導也都下了車，姜鈺正要上前問這個老漢，被孫子豪攔住了，說讓鄉里處理吧。

　　姜鈺不明就里，看著孫子豪嚴肅的神情，便繞過老漢進到鄉政府院子當中，鄉政府院子是老式三大排平房，也是合并學校后搬過來的，鄉領導干部在最后一排辦公，姜鈺他們朝后面走著，就見有一個老婆子爬在一間辦公室窗戶玻璃上亂罵著，嘴里還“呸、呸”的吐著口水，口水濺在窗臺玻璃上，看著真惡心。外圍站著兩個工作人員觀察著她，并不上前制止。姜鈺問這兩個工作人員，書記、鄉長在那里？這兩個工作人員一看這十幾多個人的隊伍，不像是個農民，便說他們在會議室開會。有一個人說他去找鄉領導吧，姜鈺制止住他，說領我們先去書記辦公室等吧，來到賈亞芳辦公室，屋里收拾的真干凈，這么多的人坐不下，姜鈺和孫子豪在賈亞芳辦公室坐著，其他人去別的房間坐著。

　　這個領著領導們進來的工作人員一邊倒水，一邊用眼瞄著姜鈺和孫子豪看。姜鈺問他是在鄉大門口的老漢和院子里撒潑的女人是怎么回事？這個男子說在門口堵路的老漢是個剛刑滿釋放人員，原來因為流氓搶劫犯罪被判刑十多年，刑滿釋放回來不想種地勞動，院子里的那個老女人是他的姘頭，這些天讓大街上閑人們攛掇著天天來鄉政府里鬧事，說是生活不來，就在鄉門口制造麻煩，這個女人就在領導辦公室門前大罵，鬧騰上一天，臨回去還要把鄉里的生活用煤扛上一尼龍袋子，去伙房里搶上饅頭就走，鄉派出所把他們拘傳到所里訓戒了幾次，放出來又是如此，因為他們也不傷人也不打人，就是這樣膩歪人，達不到刑拘管制條件，只能是治安處理，罰款吧這兩人一窮二白，政府救助了他們也不知好賴，反正認準了鄉政府的大門，天天就在此瞎攪忽，這樣半個月來，先后鬧騰了三四回了，派出所也沒有更好的處置辦法，鄉里也挺敕手。

　　孫子豪對姜鈺說：“現在鄉村里類似這些刁、蠻、癡、狠的人員真不少，這些人都是文盲加法盲，做事不計后果，給鄉村管理和治安管理帶來很大的社會隱患。”

　　姜鈺點點頭，這時賈亞芳風風火火的跑進來，漲紅著臉對姜鈺和孫子豪說：“姜書記、孫部長，真是對不起，不知您光臨指導，我們情報工作做的不好呀。”

　　姜鈺連忙擺手說：“不過夸大說辭，咱們又不是敵特時期，搞什么情報工作，不用緊張，我們只是隨機來看看。”

　　這時鄉長老田鉆進來，手里拿著香煙遞給這兩位領導，孫子豪制止了他的舉動，并告訴他都不抽煙。老田急忙收回香煙，提起暖瓶給領導們倒上水，轉身出去了，氣的賈亞芳想叫住他，卻當著領導的面喊不出口。姜鈺一看墻上掛的鐘表，時間快正午了，便對賈亞芳說：“看來我們今天是要吃小賈書記的飯了，咱們邊吃邊聊，便聽取工作情況，孫部長，這樣沒違反規定吧，你看行不？”

　　孫子豪哈哈一笑，覺得平日里挺刻板的姜鈺其實也有很幽默的一面。賈亞芳急忙讓辦公室讓食堂準備飯菜，姜鈺要求她飯菜簡單不超標，不準上酒，鄉干部吃什么咱們就吃什么，賈亞芳點著頭說明白。孫子豪對姜鈺說賈亞芳在基層呆過多年，做過群團工作，在招待這方面肯定是有分寸，能把握到位，賈亞芳用非常感激的眼神看著孫子豪，這當著她的面對大領導夸贊她的人孫子豪是第一個，所以賈亞芳以后一說起孫子豪來，總說他是干部的貼心人。

　　當姜鈺他們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在鄉里亂罵的女人手里用筷子挑著幾個冒著熱氣的大饅頭邊罵著邊向鄉外頭走去，賈亞芳對姜鈺說：“姜書記，真是沒辦法，我們對這些人辦法想盡了，也是沒招數，上面把這些人也視為穩控對象來考核，我們也是被動啊。”

　　姜鈺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沒有正面回答賈亞芳。

　　確實如孫子豪評價賈亞芳那樣的，主食是大饅頭，飯菜就是大燴菜，排骨燉土豆，還有拌涼菜、食堂腌制的大咸菜。沒有上酒水，簡單而實惠，姜鈺滿意的跟孫子豪說：“看來當家的還得讓女同志們來當呀，節儉會過日子。”

　　在吃飯當中，賈亞芳把鄉里面的財政預算、工作做法和工作謀劃向在座調研的領導們匯報了一番，重點介紹了對郭家夭村通過村務公開處理了村干部，而對松散癱瘓的村組織進行了整治工作，同時還匯報了煙廠來的包扶技術師傅給村民帶來好多農業產出增值的新觀念，姜鈺對張家堡鄉黨委致力于抓黨建、扶貧致富拓路子的做法表示了肯定，并提出幾點新意見，尤其是在化解鄉村債務、教育引導農民、發展高效農業、培養農村經紀人方面下功夫，給鄉村擺脫困境趟出一條好路子。

　　吃過飯，這頓飯吃的時間不短了，除了聽取鄉黨委的工作情況匯報，還加上即席交流探討工作做法，姜鈺、孫子豪今天來的興致很高，很有收獲，也看到了基層工作的艱辛和困難，姜鈺指示陪同的部門領導一定要加強調研，不要紙上談兵，實踐出真知，回去后每個部門要交一份工作調研報告和工作謀劃，對應付差事的干部就地免職，嚇得農口部門一行領導直吐舌頭。

　　姜鈺同志正要上車時，從鄉門外闖進來一個人來，一臉大汗搖著手，堵在車前叫喊著他要告御狀，原來是郭家夭村被免職的老賈，他當初找賈亞芳時讓她詐回去了，沒過多久他有點醒悟過來了，一看村里已成大局，鄉干部小胡已經發動村民們進行了新的村務規整工作，他搗亂了幾回不頂事，村民們見了他，連理都懶的理他，他著急帶生氣，窩盤在炕上病了，被老婆連罵帶打憋氣著，今天碰上郭家店村村支書老郭，聽說是縣里有大領導在鄉里，連滾帶爬的跑到鄉里攔住領導們的車，要討個說法。

　　就在老賈連哭帶嚷的干嚎時，賈亞芳讓鄉里兩個粗壯人員一人架起老賈一個胳膊，拉在一邊去，姜鈺他們出了鄉，路上，姜鈺對孫子豪說：“咱倆當年也在鄉鎮工作過，那時這種事罕見，現在看來，鄉鎮面臨的工作環境比想像中的要復雜的多啊，如何讓鄉鎮干部不再糾纏在這些瑣屑雜事上，而讓他們致力與鄉村治理和發展事務上保證精力是個大課題。”孫子豪贊同的點著頭沒有說話。

　　送走縣領導，賈亞芳理也沒理哭鬧著的老賈，她奇怪的看著老田，才發現老田在姜鈺面前沒有抽過一支煙，她問老田：“怎么你見了領導們老躲，讓領導以為咱倆鬧不團結呢。”

　　老田卻嘆了口氣說：“我是個副手，領導和你說點別的，我在跟前晃著挺扎眼，明天有了閑話以為是我傳出去的呢。”

　　唉，賈亞芳只好無奈的回到她辦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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