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位于全縣北川地帶的興安縣城興安鎮(zhèn)處于在西、東、南洋河三條河流的流徑合流交匯地段，如同三條細腰帶上合系著一顆碩大的銅扣而煜煜發(fā)光，縣城東邊有大片的濕地，初春的春意，竟引來黑和灰的野鴨子在干枯了蘆葦叢中的塘水中孵化著小生命，它們不停地拍打著雙翅，嘎、嘎的在引頸高叫著嬉春，這又是一片充滿生機的大地。

　　晨曦中，太陽剛從東方探頭，天安縣城興安鎮(zhèn)的大街上，自行車、摩托車、三輪車等機動車開始穿梭著，送孩子上學的，到車站接送過往旅客的，一片忙碌。路邊臨時搭建的早點棚子里，生著明火的爐子上，大鐵鍋里沸騰著滾滾熱氣，和多半截爐筒子做煙囪冒著青白色煙氣混雜著四處飄飛，濃罩著周圍一大片區(qū)域，棚子里大小桌子上坐滿了前來吃早點的人們，今天更顯得的比昨天人多多了，也不知從那里來的小班車和摩托車一下子涌進來這個縣城的主街上來，顯得特別擁擠。這一大早涌來好多的人和車，讓平時留心的人不時的納悶著，今天怎么縣城來了這么多的人？現在可不是趕會時節(jié)呀。

　　堆在中心地段的電影院門口臺階上站著或是坐著不少的人，他們在等著工作人員來開門。說是七點半就開門的，八點鐘會議就要開始，可不能走遠了而誤場了，這些互相提醒的人們就是前來參加“三干會議”的人們。

　　“三干會”就是縣、鄉(xiāng)、村三級干部會議，是高規(guī)格、高標準的會議，開會人數達千人之眾。縣四大班子全體領導成員，全縣副科級以上的領導干部，個別大系統(tǒng)單位的股、室、站中層負責人就近七百人，還有千人以上的人口大村村書記，各廠礦和骨干企業(yè)負責人等等也來參加，召開如此規(guī)格的千人會議可是少有的，只有電影院才能容納如此人數之多，把人數這么大的會議開好可是一件全縣政治生活中的大事。

　　當工作人員打開電影院大門庭，準時參加會議的人們按工作人員指定的區(qū)域魚貫而入坐定，就見會場上懸掛著醒目的大條幅，紅布白字喜慶而莊重，上面寫著：“全縣三級干部會議，”主席臺兩邊豎掛著的條幅分別寫著：“解放思想，真抓實干，為大發(fā)展謀新篇；”“開拓創(chuàng)新，勇挑重擔，開創(chuàng)全縣新局面。”會場放送著“步步高”喜慶音樂，整個會場人聲鼎沸，笑語連連，許多的人能為參加上這樣的會議而激動著。

　　喜慶音樂聲停，縣四大班子主要領導從后臺走出來，在主席臺前排就座，下面的人立時安靜下來，旋即響起熱烈地掌聲，臺上的領導亦被臺下黑壓壓一大片前來參會的人們所感染，站起身來同下面的人們一同鼓掌致意。當主持這場會議的王壽永縣長用手勢制止住大家的掌聲時，會議正式開始了。

　　這場歷時四個小時的會議會程緊張，重點突出，主題集中，通過對先進單位和個人大張旗鼓地上臺領獎，進行現場表彰，讓先進典型作了經驗發(fā)言，個別單位主要責任人表態(tài)發(fā)言，最后由馮世昌書記作了重要講話，他帶著豐潤的感情作了真摯的講話：

　　……

　　我從八年前來這里工作，就成為了這個32萬人的大家庭中的一員了，這里是個人文薈萃、地廣人眾、人民勤勞的寶地。在這樣一個重要的縣區(qū)工作，面對百舸爭流的發(fā)展勢態(tài)，面對全縣人民追求更加美好未來的期望，能否駕馭全局，加快發(fā)展，創(chuàng)造新的業(yè)績，是對我們這個縣委領導班子集體和在座的各級干部的嚴峻考驗。我感到壓力很大，責任重大，使命崇高。我相信，有上級的正確領導，有縣委四大班子的精誠團結，有各位老領導、老同志、老前輩的鼎力相助，有在座各位的齊心協力，我們一定能把當前的工作做好！

　　……

　　我希望我們全體在座的同志們要努力做到幾條，概括起來就是\五個堅持\：

　　第一，堅持加快發(fā)展，興縣富民。現在全市各縣區(qū)爭先發(fā)展的士氣旺，勁頭足，態(tài)勢強，形勢逼人。我們必須強化不發(fā)展不行、慢發(fā)展也不行的意識，要用發(fā)展的辦法，去解決經濟和社會生活中出現的各種矛盾和問題。

　　第二，堅持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我們要在學習和工作中進一步加強全縣各級干部的思想、組織、作風建設，充分調動廣大干部的積極性，辦事情、作決策，要充分體現人民群眾的意志，把與人民群眾利益的密切程度作為各項決策和工作輕重緩急的首要依據；抓改革、促發(fā)展，要緊緊依靠人民群眾的力量，把人民群眾贊同與否、滿意與否、高興與否作為衡量工作成敗得失的根本標準；時刻把群眾的冷暖安危掛在心上，努力讓人民群眾得到更多的實惠。

　　第三，堅持邊學邊干，勤政務實。學習經濟、科技、法律等各方面的知識，不斷提高干部的理論政策水平和工作能力。還要向實踐學習，要在學中干，在干中學。通過學習和實踐，以寬廣的視野來思考、謀劃、推動發(fā)展。要想大事、干大事、創(chuàng)大業(yè)，不偷懶、不松勁、不耍滑，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以勤補拙，搞好工作。要堅持深入群眾，說實話、辦實事，求實效，不圖虛名，不做表面文章，不搞花架子，確保各項工作落到實處。

　　第四，堅持民主決策，正人正已。要按照組織原則辦事，總攬全局，謀劃大事，發(fā)揚民主，集思廣益，做到民主、科學、依法決策。維護團結，營造和諧氣氛，凝聚各方合力，力求每一個干部從自身上做個強能力、干實績、重公論的人。

　　第五，堅持廉潔從政，嚴格自律。模范遵守黨紀黨規(guī)，時刻自警、自省、自勵、自律，做到一身正氣，清白做人，實在干事，心安理得生活。不要好心辦壞事，不要去做既傷面子、又傷感情的事，不要相互之間幫倒忙，添亂子。

　　……

　　馮世昌書記竟然在如此大會議上沒有大講特講發(fā)展的重要性和現實性，也沒有在會上提一些高調的大論調，居然像自我剖析似的講些平實而低調的大實話，超出了平時善于揣摸領導意圖的那些人的判斷，于是放風說馮世昌可能要調走了，所以不敢直言和仗言。但是對于從村里來的村干部們卻是聽得入耳又暖心，他們以為大領導就是威嚴的下命令，拍板釘釘的，甚至還聽說大領導叉腰罵娘的訓斥下級干部。今天現場聆聽了全縣這個最大的官的講話，像一個老班長在叮囑他們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竟然這么直白好懂，于是散場后從領會會議精神變成了對馮世昌書記本人領導風格的點評了。

　　李子林隨散場的人流往前走著，他對今天的大會內心觸動不大，會上沒有提出更直接或是更明朗的發(fā)展措施，倒像是場凝聚人心，統(tǒng)一思想的動員會，他內心焦急地是如何抓住發(fā)展主題來大干快上，這時，賈亞芳從后面趕上來，拉住子林問他去那里吃飯？這個問題子林還真沒想過，一看手表都十二點多了，他說想去看看弟弟子安去。

　　杜毅夫書記從側面過來，站到他倆跟前說：“咱們回趟縣城不容易，中午咱們鄉(xiāng)全體班子成員和來的村干部吃個飯吧，子林你去聚攏一下人，賈鄉(xiāng)長定個吃飯地方，找個排骨館吧，咱們鄉(xiāng)下人還得吃實惠的。”

　　張家堡鄉(xiāng)前來開會的鄉(xiāng)村干部共有二十人，子林死氣費力地把他們聚攏到一起，出了一身大汗。聽說杜毅夫書記要管飯，大家挺高興，互相簇擁著來到十字街后街巷的排骨館里，賈亞芳鄉(xiāng)長正給大家點著菜，幾大盤冒著熱氣的排骨一端上來，餓壞了的干部們伸手就夾，不好夾直接用手抓，一人一塊，盤中盡光，把老板娘看的直愣眼，又一大盤上來又是個精光，把杜毅夫和子林看得直呆呆的，杜毅夫書記感慨地說：“咱們當干部見了肉還沒命了，可想老百姓們見了肉的表情，多會兒老百姓不想吃肉了，說明咱們的工作就有進步了。”

　　賈亞芳正幫著老板娘上菜，看見如此光景也是心里恍恍的，她拿出幾瓶二鍋頭白酒打開，讓子林給大伙面前的大碗里斟滿酒說：“有酒有肉，干活沒夠，回去按縣里的精神大干快干，爭取年底領先，來，都必須干了，我敬大家。”

　　說完，賈亞芳把自個手中的大碗滿上白酒，一仰脖子喝下肚了，一下子把吃飯的人們看呆了，心里驚叫：好酒量！有幾個能喝的人就隨同賈亞芳一起干了，另幾個人不敢硬拼，讓賈亞芳揪著衣領不依不饒地硬勸喝下去了，不一會兒，臉都紅騰騰地熱起來，再上來熱菜時，基本不動筷子了，肚子讓酒燒的沒胃口了。但是他們都對賈亞芳鄉(xiāng)長的豪爽和熱情所感染，沒人敢和她拼酒了，直勸她趕緊吃菜。

　　子林在旁邊看的也有些蒙了，在鄉(xiāng)里賈亞芳鄉(xiāng)長是有些保守的，沒真正看過賈亞芳的酒功，現在看人家是有量的，什么時候放，什么時候收是有品寸的。

　　杜毅夫書記嘴角上掛著深淺不一的笑意，又挨個給大家倒上酒說：“賈鄉(xiāng)長可是咱們縣上干部隊伍里的一支花，全靠大家來滋養(yǎng)她呀，所以，再難也不能和賈鄉(xiāng)長講條件，來，都干了。”

　　鄉(xiāng)長、書記的一番心意怎能不領會，于是這些鄉(xiāng)村干部硬著頭皮又喝下去，一干人喝的基本上都不言不語了，子林找來兩輛包車送他們返回鄉(xiāng)村去。他要前去大舅哥孫子豪家看看，杜毅夫也回到自己縣城的家，賈亞芳帶著酒勁也回家看孩子和母親，約定明早一起回鄉(xiāng)里。

　　孫子豪并沒有在家，開完會他隨馮世昌書記進市委找領導爭取項目支持去了。他愛人在家，子林把拿來的土產品放下要走，結果大兄嫂硬是塞給他三百元錢，讓他給金玲補身子好下奶水，子林推辭不掉，只好收下，心里挺過意不去的。

　　子安正要去車間上班時，看見哥哥子林來了，他急忙找趙師傅換了個班，陪著哥哥來宿舍聊天休息。哥倆照舊是一番家里好否的問詢長短，子林見子安床頭放著包著塑料袋包裝的大絨玩具，一問是給侄女買的，責怪他亂花錢，農村的孩子不需要那么多花稍的講究，孩子健康聰明就是福份。

　　子安告訴哥哥，他的自學考試成績全合格過關了，馬上能拿上大專畢業(yè)證了。他現在老琢磨著下一步該怎么辦？不能老在這里干耗著，老當個小工人沒個頭。他告訴子林一來這里上班的頭一年，什么想法不敢想，只想把工作干好，現在呆了幾年，總想干番事業(yè)的想法又像小草一樣在內心瘋長著，子安困惑著說：“這種感覺就像是學開車一樣，初學的時候總覺得的車里好寬大，開的久了熟練了，就覺得車里的空間太小了。”

　　看著迷茫的弟弟，子林不知如何來勸慰他，他真切地告訴子安，現在他面對子安和子平哥倆時，他越來越無語了，這哥倆的視界已經超過了他的生活經歷，他對弟弟們面對的生活之路是無法言語的，更提不出個好建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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