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李家灣村進村的路是一條碎石板鋪的路，這條路是筑在一道寬約十三米的黃土干渠上的，當年是搞“四清”運動時，張家堡鄉集中全鄉各村民的勞動力來修建的，為的是打通山溝隔斷的村莊通道，渠道兩邊的堤壩上栽種著楊柳，已經抽穗輕舞，初夏的生機畢顯，太陽已經變得完全溫暖而溫熱起來了。

　　村南部的大南山光禿著但顯高大，有很多雨水沖刷的羊腸土路蜿蜒而上，李家灣村座落在半山腰中。這里有小氣候，很少有冰雹等自然災害來侵擾。每天清早家家戶戶窯洞頂上的煙囪冒著炊煙徐徐升了起來，勤勞的村民就開始到田間勞作了。

　　昨夜就下了場連陰夜雨，早上起來行走在路上，已是滿是稀泥的小路走著格外費勁，村里的路只要一下雨，棕黃色的稀泥到處都是，李德貴穿著的解放膠鞋糊滿了稀泥。至從承包了村東南溝里的荒片地后，李德貴就不消閑了，整天圍繞著這一大片地里轉來轉去的看著，琢磨著種什么好，趙萬華大叔偶爾也過來幫他合計著，桃三杏四梨五年，倆個人抽著煙盤算著種什么樹才對路。

　　金玲忙完家務也過來看看能干點什么，子林上個班只有周六日回來，根本幫不上忙，德貴說這片地是子安、子平和孫子的成家立業的本錢，必須下足功夫才行。金玲也是眼看著自己的小子漸漸的長大著急了，心想著不趁年輕拼一把，將來老了還不得像公公婆婆一樣的老來難呀。

　　這大片荒地處于大山溝的半坡上，左邊是二米寬的深溝，干涸的河床裸露著礫沙石。空地的通道右側滿是各種小雜樹、灌木叢以及叫不出名滿身帶刺的草或是粗根樹叢。開荒的日子相當困難，全消耗在砍樹、刨根、拾撿亂石頭之上了。連斧頭、鋤頭、十字鎬都用上了，而且有的卷了刃，斷了頭，鋤頭把斷了幾把！他們的雙手打起了血泡，在鋤頭的顫動下陣陣鉆心地痛。一連幾天不停歇的開荒勞動，在鋤頭、斧頭、十字鎬的飛舞中，灌木叢、亂草叢包圍圈逐漸縮小，刨出的石頭一堆一堆的壘起來在地頭四周圍成擋，墾出的土地逐漸加寬了。但是高強度的勞動累垮了這幾個人，加上辛大嬸也就四個老弱之人，累死累活的才整出十幾畝地來，要把近二百畝的生荒地變熟地，還要經歷積肥、松土等前期工作，金玲心里挺后悔當初不聽子林的打勸，把這幾個老人們拖進來受罪。

　　這天他們正在拾撿石頭的時候，子平娘倆站在地頭起看著他們在勞動。娘倆從大同坐班車回來路過看見他們便下了車。望著曬得黝黑的金玲和辛大嬸，子平娘撩起衣袖抹著眼淚說：“這是圖其什了，遭這么大的罪呀。”

　　聽到地頭上有說話哭泣聲音，正在干活的四個人起身一看是子平娘倆返回來了，高興地放下手中工具跑過來，噓寒問暖，拉長問短，可不，子平帶著娘走了近十多天了，一晃如隔一年吶，大家連忙收拾好工具，簇擁著子平娘倆回家去。

　　一家人圍坐在炕上，窗戶外陽光極好，把家里人的心情舒適的清爽。辛大嬸摸著子平娘的手不停地問她檢查情況。金玲顧不上勞累，洗手準備著飯菜，她同時也給鄉里打了電話讓子林回來，萬華叔在院子里撇著干柴禾來燒水做飯，德貴在烤火里生火，一家人很忙碌。

　　子林騎摩托車回來的快，他買回來一些菜，洗了把手幫金玲做飯。子平不會做飯，只好干看著伸不了手，他在地下掏著藥品看著說明按頓分揀著中西藥，他整理自己的用品時才發現沒有拿BP機，和摩托車一起擱在店鋪里了。不過想到素嬋用心精細，不會有什么差錯，所以心放在肚子里了，更沒有想到素嬋倆口子正滿世界的尋找著素素，更擔心他從此不會返回去了。

　　飯菜很快做好了，大家圍攏在炕上吃喝，萬華叔老倆口快和一家人一樣呀，至從參與承包荒地后更是天天在一起下地勞動，共同做飯，回家睡覺才分開。子平娘不停地興奮著告訴他們大同的熱鬧，石窟的壯美，素嬋一家子和素素的熱情，聽得大伙不停嘖嘖稱贊著她們一家人的熱忱。羨慕著子安、子平的幸運，給這個家庭帶來的福音。子平突然想起素嬋給他娘買的禮物，急忙跳下地從包時翻找，拿出那個用手帕包著的小盒子遞給他娘，說是素嬋給她的銀鎖子，打開盒子揭開包裝一看，竟然是一副金燦燦的金耳環，漂亮極了。對于一輩子沒見過金飾品的子平娘手直發抖，金耳環掉在炕上了，發著耀眼炫目的光芒。辛大嬸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對于她們這個年齡這一代農村女人來說，這可是極品寶貝呀，倒是金玲有些見識，說這金耳環少說也得千把塊錢來買，素嬋真大方呀。子平也沒想素嬋買的是這個，肯定是在紅旗廣場借口上廁所去買的，那里有好多家金店，成色好，飾品全，怪不得她去了那么長時間，素嬋姐啊，你讓我家欠你一輩子人情呀，子平心里很糾結。子平娘更是不敢接受，一個勁地讓子平回去還給素嬋，說這么貴重的東西嚇死也不敢要啊，金玲卻沒有聽從他們的爭議，坐起來身子來給婆婆的耳孔里把兩只金耳環戴上，她端詳著婆婆說，一下子整個人就變得金貴起來了，她建議說既然人家買了，就收下吧，別糟賤素嬋一片苦心，以后從別的方面來補謝人家吧。大伙也覺得是這么個理，心里面感慨著這個素嬋真是不簡單呀，處理起人情世故來如此用心用情，讓人切身不忘呀。

　　子平和子林商量著說能不能雇用機械來翻耕荒地，光靠人工幾年也整不出地來，家里的人手少力氣又不夠，必須走機械才能快捷。子林想了想，說表姐夫在鄉農機站有機械設備，咱們包給他，讓他來翻耕開荒不是省事嗎？李德貴說省事是省事，那動用機械費油得多少錢吶，哥倆說咱們先去找姐夫合計合計再說吧。

　　第二天子林騎著摩托車來到表姐夫家里，把他家承包荒地需要機械作業的事告訴了表姐夫，表姐夫告訴他們現在好多農機具都在個人手里，應該沒問題，于是他測算了一下，機械作業需要大致的工時臺班和油料費用，大體需要一萬多點，子平哥倆合計一下，覺得還合適，便讓表姐夫來實施這件事，表姐夫爽快地答應了。因為平時走動的少，表姐夫熱情的留他哥倆在家吃飯，以前子安在他這里實習過一年，所以子林覺得虧欠表姐夫人情，加上表姐給閨女照料月子不在家，于是在表姐夫家吃飯喝酒聊天，下午才返回到村里。剛進家門，就見子安回來了，這不是周六和節假日，他回來有事啊？子安看見哥哥弟弟回來了，忙迎出來，他告訴子平，素嬋打電話說素素找不見了，怕子平不回去大同了，急壞了，讓子安趕緊把子平找回去，她一家人是離不開他的。

　　子平一聽素素不見了，馬上大睜著眼問她會去那里？他要去找她。子安笑著告訴子平，素素現在在亞娟那里，讓他放心吧，這倒底是怎么回事？

　　原來素素見子平心里不舒服，她就執氣地給她姐寫了封信留了言，坐上清晨的火車去投奔她的同學。她這次出走也是漫無目的，盡管信上說的義無反顧，其實她心里有點后悔，就這么把素嬋姐撩下，她心存不忍，但她也生氣素嬋向著爹娘說話，一點也不理解她，她都這么大了，應該尊重她的想法呀，起碼素嬋在城市這么多年了，看事更應該更明理些，沒想到她在這個事上這么較真，會主動的來處理她和子平的情緣。所以她負氣甩下她姐走了，至于去那里，她是一點目的地也沒有，只能瞎人瞎馬瞎溜達了。

　　她來到管轄興安縣的地級市里，坐公交來到她上過的中專學校找到衛校班主任，要了一些同宿舍同學的通訊地址，看看她們這幾年來的生活狀況和工作狀態，可是拜訪了好幾位同學后，從她們嘴里也聽到一些班上其他同學的情況，她心情逐漸沉重起來了，這些同學走出校門，有關系的進國辦醫院，沒關系的去民營醫院，有的去了鄉鎮醫院還開不全、開不了工資。有的早早結婚嫁了人成了一個村婦，有的心高氣傲地去了南方不知消息，還有的在夜場當了三陪小姐……，人生的道路各不相同，但有一條就是適者生存，但這適者怎么樣才是標準，生活的道路沒有基準和現成方向給你指引，全靠自己的把握和機遇來前行。

　　素素茫然了，聽到看到同學們的人生際遇各不相同而感慨萬端甚至于后怕，站在大街上茫然四顧，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孤獨冷清，她特別想家想爹娘，更想這半年在大同素嬋那里的平和與踏實，她腦子搜尋著該找誰，突然冒出亞娟來，對，就去找她！

　　素素從市區來到興安縣城，沒有去找子安，而是徑直去亞娟單位找到亞娟，亞娟對素素的突然來訪吃驚又驚喜，素素抹著一把淚講了這些天來的情況，聽得亞娟心里同她一樣的難受。亞娟帶著素素來找子安，子安喜出望外，因為素嬋給她單位打過電話，讓他幫助留心素素，急忙給素嬋回了電話，告訴素嬋，素素在他們這里讓她放心吧，把素嬋氣的在電話里就哭了。

　　子安聽說子平回來了，便第二天換了班就回到老家找子平，告訴了他發生的一切情況，子平才舒了一口氣，他看來還得回到大同去，要不素嬋真傷心了，那他一輩子也愧疚不起了。

　　第二天上午，表姐夫來著他找的機械來到子平他們承包的荒地里，推土機、旋耕機轟鳴著開始作業，真是威力大，速度快，一會兒推出一大片帶著新土氣息的生地來，看得李德貴和萬華叔大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這時，跑外的班車停在進村的渠道上，從車下下來竟然是素素和亞娟，她倆手拉手嘻笑著朝這里跑過來，金玲手里提著撿拾石頭的籃子，她看見這倆個姑娘心頭一喜，但肚子一沉，一股鮮血從褲腿流出來，大叫一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這突發的情況嚇傻了在場的人，子林急忙抱起金玲朝大路上跑，子安、子平急忙去攔從村里送人返出的班車，讓車去趟鄉醫院，素素和亞娟也跳上車去，一路狂奔直進醫院急救，經過救治，才發現金玲是懷孕了，干活時動了胎氣出血了，好在救治及時，要不出大問題了，大伙才松了口氣。

　　子林、素素和亞娟在醫院陪護金玲，子安和子平回到勞動的地頭告訴了德貴他們金玲的情況，大伙揪著的心才放松下來。

　　德貴高興地說：“這變化來的太快了，地是新修整的，金玲又馬上生新人來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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