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澈朝李慕泓和無痕望了望，無痕舉著藥碗，笑嘻嘻道：“殿下的藥還沒有涂完啊，我怎么能走？”

　　驚澈一蹙眉，只吐出一個字：“走！”

　　李慕泓和無痕都丟下藥，沖他擠眉弄眼，笑道：“是！”也立時離去，無痕還沖廳中角落侍候的小仙倌們揮了揮手，將他們全都替殿下貼心地打發了。

　　一時眾人皆去，只留下他，和她。

　　水凌洛默默站了一會兒，低著頭，先開口道：“那妖三少由妖王親自調教，妖神、玲瓏鼠王都親傳過他妖法，還有其他法王也一定被他討教過。他又比你年長兩萬歲……”

　　“啊……”驚澈忽然哀叫了一聲，聽來很是痛楚。

　　水凌洛嚇了一跳，忙抬頭瞧去，見他一手撫肩，黝黑的臉上劍眉緊皺，不由得走近幾步，問道：“怎么了？很痛么？”

　　驚澈咬牙“嗯”了一聲。

　　水凌洛急道：“那你快些把藥擦上，再遲了恐怕……毒解了這黑色也消不去了……”

　　驚澈云淡風輕地一笑，輕揚著黑如焦炭卻多了一抹邪魅味道的俊顏，淡淡道：“消不去最好，省得有人說我娘娘腔！”

　　“你……”水凌洛想起在北冥山上說他娘娘腔的話，他還記得這么牢，是記仇么？

　　“哎呦！”驚澈又哀叫了一聲，“疼得厲害，你果真都不屑看一眼么？”

　　水凌洛挺直了脊背，不看他道：“你是上神，這點疼痛都經不住？還不快些抹藥！”

　　驚澈見她始終冷言冷語，不流露一點關切，心中有些失望，嘆了口氣：“你說等到奪回龍綃宮才與我永不相見，現下便對我不理不睬了？”

　　這聲嘆息輕得如蜻蜓點水，充滿感傷、不甘、沮喪，諸般滋味，難以言說。

　　他是上神，天帝幺兒，天尊幼徒，艷壓六界，只有春風得意，為眾神仙所仰，又何以有這般說不盡的煩惱？

　　都是因為她么？

　　水凌洛心中一軟，轉身看著他黑漆漆的臉，也嘆了口氣道：“快些抹藥吧，不要遲了。”

　　驚澈見她瞧著自己，明明語音關切，眸中情意流瀉，她還是心中有他的，這是騙不了人的。不由一把捉住她的手，輕輕一拉，要將她拉近來，誰知她體弱力小，猛不防往前一個趔趄，便跌入他懷中。

　　驚澈驚得一呆，只覺懷中嬌軀軟綿綿暖融融，一陣狂喜，心馳神蕩，一只手雖然握著她手，身子卻無論如何不敢再動一動。

　　水凌洛又羞又惱，聞著他身上男子氣息，臉紅得連耳根都發燙。

　　“你……你……”想要說狠話，但生來不曾口出惡言，想不出罵他的話，只好手忙腳亂要爬起來，不防手一撐，按在他微微裸露的胸膛，觸手溫熱，嚇得急忙縮手，像被蝎子蜇了一樣。

　　驚澈見她慌亂如受驚的兔子，忙右手一托，將她扶起。瞧她滿面通紅，突然心中慚愧：“我既喜歡她，自然當愛惜她，敬重她，怎能這樣唐突冒犯她，即便想要她的一點溫存，那也當等到名正言順，她心無芥蒂之日才是。”

　　沉聲道：“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水凌洛一怔，不知如何應答，整了整發絲，紅著臉拔腿逃了出去。

　　驚澈瞧著她的背影，不由癡了，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回過神來。看到桌上藥碗，隨手一揮，兩只毛絨絨黃燦燦的小東西落入碗中，咕嚕咕嚕喝光了藥汁，飛回他身上，唰唰唰爬動，黃燦燦的毛毛滲出藥汁，很快就像擦桌子一樣，將他全身擦了一遍。

　　水凌洛奔出驚澈的主帥營，兜頭碰上兩個小仙倌，慌忙轉個方向，從小徑直奔出院外，誰知剛出側面的月洞門，竟迎面碰上李慕泓和無痕。

　　他二人與驚澈比鄰而居，涂抹了解藥，正在院中議論驚澈，突見水凌洛奔進來，不由都愣住了。

　　“水姑娘怎么到這兒來了？殿下不是要跟你探討如何打敗妖三少？”無痕眨著眼道。

　　水凌洛大窘，道：“他開玩笑的話，哪里就當真了！”

　　“哦……”無痕長長應了一聲，和李慕泓對視一眼。

　　水凌洛見他倆的眼神閃著了然的曖昧，不知揣測些什么，又氣又急，心念一轉，指著驚澈的院子道：“那個……他傷勢嚴重了，正在哀叫呢，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辨明路徑，疾步走掉了。

　　李慕泓和無痕大驚，慌忙朝驚澈的院中奔去。

　　水凌洛回到白色小樓前，果然冰魄坐在碧綠的小湖畔等她，沈可心捧了茶點。火鳳在樓上陽臺懶洋洋吹海風，金甲狻猊在湖中洗澡。

　　一派安詳，竟不似是來排兵打仗。

　　水凌洛上去攜了冰魄的手，關切道：“二公主，解藥都用過了？”

　　冰魄點點頭笑道：“都用過了，你怎么這么快回來了？殿下不是要與你談論……”

　　水凌洛紅著臉打斷她：“快不要取笑了，我有話與你說。”

　　冰魄笑道：“今日既然重逢，我們不如故地重游？我也好久沒去了！”

　　水凌洛眼睛一亮，道：“可以嗎？”

　　冰魄一拉她，飛出幻島，躍入了東海。

　　水凌洛已非昔日龍綃宮公主，只能祭出避水珠避水。

　　冰魄拉著她游出老遠，在海水中直直下墮，不到一個時辰已是海底，冰魄四處巡查，游到一處珊瑚叢生、游魚如梭的地方，抽出一只細釵，猛地朝海水中一插，那細釵似是插入銅墻鐵壁，在水中顫抖幾下，隨即穩住，接著越長越長，越變越粗，直粗大到有一人可穿行時，冰魄拉著水凌洛鉆了進去。

　　她二人順著細釵游入，眼前是一道開闊的海底大道，這大道中鋪滿珍珠瑪瑙，晶光燦燦，上方垂掛著一顆顆夜明珠，珊瑚、蚌殼做成的躺椅沿著大道兩邊，望不到頭。

　　最神奇的是，這大道中不進海水，不知從何處引來的空氣，形成一個密閉空間，整個空間如流水，永無止歇地向前傳送，她二人站在大道中，望著外面的海底游魚，在眼前如窗外景致，一幕幕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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