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可惜了。”她祖父對她真是太愛護了。

        “四妹妹在可惜什么？”就在阿寶搖頭晃腦，特別可惜沒有見到姜國公世子的慘狀的時候，就聽斜刺里姝寧的聲音傳來。

        阿寶沉默了。

        最近她天天進宮，就發現姝寧仿佛像是個背后靈,  天天都會出沒在各種地方圍堵自己。

        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姝寧總是旁敲側擊的,  阿寶覺得她似乎在緊張什么。

        反正肯定沒在緊張姜貴妃就是了。

        果不其然,  今日姝寧又來了。

        見阿寶今日又換了一套衣裳,  姝寧眼睛微微一閃，咬了咬嘴唇,  勉強對阿寶擠出了一個笑容來，仿佛曾經與阿寶的齟齬并不存在，柔和地對阿寶問道，“四妹妹又入宮了？宮里可還好？今日，又是與大殿下與二殿下一同逛御花園了么？”

        她為了自己的心,  忍辱負重，又帶著幾分緊張地掩著嘴角笑道,  “可又見了有趣的事，有趣的人沒有？”

        “宮里的事，就算是我遇到了，也不能跟三姐姐這樣的外人說呀。”

        阿寶看著姝寧緊張得屏住呼吸等待自己回答的樣子,  覺得微妙了起來。

        她歪了歪小腦袋,  不客氣地對姝寧攤開手。

        “外人？”姝寧一愣,  看著阿寶這氣人的模樣，還有她極好的氣色,  想到丫鬟打聽說今日宮里又有許多賞賜給阿寶,  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嫉妒的火焰在燃燒。

        若不是因姜貴妃病了,  不能召喚她進宮,  她在府中就像是個聾子瞎子，完全不知道阿寶在宮中都做了什么，她怎么會忍著屈辱在阿寶的面前這般低微？

        想到府中提及曾經送阿寶回家的大皇子，還有阿寶與二皇子交好的那些話，姝寧忍不住白了臉。

        陛下的三個皇子里頭，阿寶已經認識了兩位，與大皇子二皇子都很親密。

        她日日都進宮，是不是也已經見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會不會也已經與阿寶親近了起來？

        她重活一世，本以為這一世姜貴妃厭棄了阿寶，阿寶就與三皇子再也沒有了交集。

        可是誰知阿寶卻得了皇帝與皇后的青眼，似乎在宮中更加如魚得水了。

        “四妹妹，我，我知道宮中的規矩。可是如今我進不得宮，心里擔心姑母極了。貴妃娘娘也是四妹妹你的姑母，你也要多關心姑母才是。”見阿寶歪著小腦袋完全沒有把話聽進去的樣子，姝寧便難過地垂了垂眼睛，低聲說道，“我知道我的出身讓四妹妹看不起。只是不管怎樣，我與四妹妹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親姐妹之間，總沒有過不去的事。”

        她這些天在家里，多心地想象著阿寶或許與三皇子已經相遇，只想得心都要痛了。

        看著眼前只有四歲的堂妹，姝寧忍不住雙手都在發抖。

        憑什么大好的姻緣，至尊至貴的皇子都只屬于阿寶呢？

        明明，三皇子是喜歡她的。

        若不是因當年她已是他人婦，若不是因宮中都對三皇子與阿寶樂見其成，其實，三皇子一直待她姜姝寧才更加溫柔體貼，更加憐愛她遇人不淑。

        她與三皇子曾經遺憾地錯過。

        這輩子，她不想再與三皇子錯過了。

        她和三皇子才是彼此心意相通的人。

        她看著阿寶的目光變得更加古怪扭曲。

        阿寶聽著這種可憐兮兮，暗藏逼迫，仿佛自己不跟姝寧親近就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話，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點著小腦袋說道，“三姐姐別太自卑了。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錯，自卑到連自己都看不起，哭到妹妹的面前就是三姐姐不對了。其實三姐姐的出身……”

        她抓了抓小腦袋，對姝寧善良地安慰說道，“三姐姐如果真的那么難過，就去埋怨王姨娘吧。別自己在心里憋著，做姐妹的看著多心疼呀！”要不是小王氏別人家的正室不做，偏偏削尖了腦袋寧愿當個二房也要賴在國公府，那姝寧也沒有如今自卑身份的難堪了不是？

        胖團，善良！

        生怕姝寧小小年紀，才六歲多點兒就因為這些有陰影，她好言相勸。

        做姐妹的，也只能幫助姝寧到這兒了。

        “四妹妹……”姝寧見阿寶竟然當真看不起自己與小王氏，只氣得渾身發抖，見這胖團搖搖擺擺就要回去睡覺，到底忍不住心中的猜忌，聲音微微尖銳地問道，“你在宮中，與陛下的皇子們都很要好是不是？！”

        她到底留了心眼，唯恐阿寶對皇子中最優秀的三皇子另眼相看，緊張地看著她。

        阿寶愣了愣，無語地看著姝寧。

        她才四歲。

        男女七歲不同席。

        她連這個歲數兒都沒到。

        姝寧擺出一副爭風吃醋的嘴臉，還咄咄逼人地問自己跟皇子們的關系，是不是想太多了？

        小王氏平日里就教姝寧這個？

        真是家學淵源呀。

        “好不好的，是我與殿下們的事，不必給三姐姐一個交待。”阿寶歪頭想了想與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交的這段時間，大皇子更年長，總是一副護著弟弟妹妹的兄長的樣子，很有承擔，不過看她的眼神未免帶了幾分對小輩的慈祥……至于二皇子，整天跟她在御花園滾成泥猴兒，招貓逗狗扯孔雀漂亮的尾巴，胖團慫得很，只充當狗頭軍師，都是二皇子對宮里的奇花異獸下手，回頭兩個破孩子一塊兒被大皇子抱著逃離兇案現場……這一同出生入死過的革命感情倒是厚厚的。

        可阿寶覺得，二皇子大概是因宮中沒有年紀相仿的陪伴，也只把她當做是親切的童年小伙伴。

        這些，就用不著跟姝寧說了。

        她就喜歡姝寧疑心焦慮睡不著覺。

        姝寧看著小嘴巴巴巴兒的阿寶，閉了閉眼睛。

        難道這一世，她還要看著三皇子在御前求陛下賜婚，想要迎娶阿寶么？

        那一年，俊秀溫柔的少年皇子跪在御書房外，跪了整整一日，只為求娶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姜家四姑娘。

        明明這一世她已經搶先遇到了三皇子，明明她已經對三皇子說了許多阿寶是個晦氣的人的話……

        “四妹妹，我只是關心你。”

        “三姐姐先別關心我了。先關心大伯父呀。”阿寶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禍水東引，見姝寧疑惑地看著自己，她一笑，乖巧可愛，不知多可愛的胖團，軟乎乎地對姝寧說道，“剛才我聽到大伯父仿佛叫了兩聲，哎呀……三姐姐是大伯父最喜歡的女兒，三姐姐自然更關心大伯父，是不是？”

        她的胖腮都笑開了花，瞧著好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姝寧一愣，尚且不明白這話是何意，卻在這時候，見到前院里姜國公世子身邊時常使喚的兩個長隨臉色慘白地在前院混亂了起來。

        一個跌跌撞撞，滿頭是汗地往府外頭跑去，另一個吧唧趴在了已經大開房門的書房的門口，看著里頭哆哆嗦嗦，滿臉驚恐。

        看著這兩個長隨的樣子，姝寧心里莫名慌張，她回頭再看阿寶那乖巧可愛的小胖臉，總覺得心驚肉跳。

        片刻，姜國公提著一根帶血的鐵棍走出來，沉著臉把鐵棍當院子里咣當一丟，對正束手在院子里等待吩咐的一個下人冷冷地說道，“老大不小心斷了腿，去和他當差的衙門提一句，告個幾年假，這幾年他的腿怕是好不了了。”

        “那世子這假……”

        哪有請病假請好幾年的。

        姜國公見那下人還在等待自己的吩咐，轉頭，看了一眼此刻滿是血跡的書房，冷冷地說道，“無妨，你只去請假。來日我親自在朝中替他辭去差事，咱們既然當不了差，那也不會占著茅坑不拉屎。”

        他為人粗俗，自然說不出更好聽的話，阿寶遠遠地正豎著耳朵在聽她祖父的大聲嚷嚷，聽說姜國公世子斷了腿，姜國公一張嘴就說是要好幾年，那恐怕姜國公世子這腿斷得有些徹底。

        不過她也沒想到姜國公這么干脆，瞧見姜國公世子行事不妥，索性連差事都不讓他當了，還給打斷腿扔在家里，不許他出去。

        若是姜國公世子就這么被丟在家里，意思就是姜國公不允許他再出府賣蠢惹事了？

        這可真是一勞永逸啊。

        與其擔心姜國公世子在外面干了什么蠢事，還不如如姜國公這樣果決，直接把他給關了。

        “是。”那下人領命而去。

        “把他拖走。”姜國公便看著姜國公世子那不中用，被嚇得爬不起來的長隨冷冷地說道。

        那長隨怕得不得了，可是迎著姜國公那殺氣騰騰的目光，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掙扎著爬起來，把書房中躺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姜國公世子給架在了自己的身上。

        “國，國公爺……”

        眼看著姜國公世子的腿隨著動作懸空晃悠，完全沒有支撐的樣子，那長隨看著兇神惡煞的姜國公，恐懼得不能自已。

        從前姜國公在外領兵，雖然府中都傳言他們國公爺兇殘狠辣，可是他從未見過，因此只覺得夸張。

        就之前，姜國公對長子與小王氏再不滿意，也只不過是抽了兒子幾鞭子，不也還是妥協地容了小王氏母子三人么？

        可見，也只不過是紙老虎罷了。

        可是看著今日，姜國公親手把自己的繼承人打成這樣，這長隨才知道，原來從前的那些流言，并不是空穴來風。

        “那個王氏，不是與這孽障情深義重么？哼！當年哭著喊著愿意為奴為婢也要進來……她為奴為婢的好機會來了！日后就讓她服侍這孽障。他一日下不了地，王氏，一日就不許出他的屋子。真愛？哼！”

        姜國公冷笑三聲。

        想做同命鴛鴦，他成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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