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生生不息 4
這是2oo8年的8月,正如徐教授的男朋友劉教授所預(yù)言的那樣,韓國人克隆出了比特犬。﹍吧 w·w·w-.-y·a·w`e`n=8=.-c-o·m`在新華網(wǎng)的網(wǎng)頁上,那個叫麥金尼的美國女人,她的頭像金色的金屬絲,眼影像白面粉。
“這是個奇跡!我認(rèn)識你們,你們也認(rèn)識我!”
她激動地對狗狗們說。她的狗狗布格患了癌癥,這些小狗是用布格的耳部組織克隆的。“它們長得和它們的父親一模一樣。”她母性十足地把一只黑色的比特犬捧到臉上……爾大學(xué)克隆出這些比特犬的李秉準(zhǔn)教授,恰是從2oo4年開始宣稱已經(jīng)培養(yǎng)出全球例克隆人胚胎干細(xì)胞的黃禹錫教授的學(xué)生。我不關(guān)心因?yàn)檎撐膫卧於唤獬搪毜狞S教授,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克隆人,自從多利羊出生以后,有很多科學(xué)家一定在秘密地進(jìn)行克隆人的研究和嘗試。
我渴望知道的是,2oo3年的劉教授,是怎么得知2oo8年的事情的。我去醫(yī)院找徐教授,得知她出國了。
進(jìn)入8月以來,電視里的小白一直在喋喋不休講奧運(yùn),空氣的熱度越來越高,那么多的聲音,公交車身的巨幅廣告,突然增多了的外籍人士……全世界的人,就像趕集一樣,66續(xù)續(xù)來了。
我又想起了風(fēng)鎮(zhèn)集市上,那天是個黃昏,集市快要散了,那個賣鴿子的青年有點(diǎn)著急。我和小白也著急,再不走,我們走不到家天就黑了。可是,我多想得到他那只雪白的鴿子啊,它包在他的手帕里,出咕咕聲……
街頭上6續(xù)出現(xiàn)流浪小孩。我在6月份就注意到了。他們來自四川,是大地震之后失去家園的孩子。但是在8月,流浪孩子越來越多。他們躺在大路兩邊人行道樹下,或者人行天橋兩邊,背靠花籬,有的手里拿鋁制缽子,有的抱個鞋盒子,默默討要。
我在大街上,觀察他們,整天跟著他們,了解他們的來路和故事。8 w`w`w=.`我和我的志愿者團(tuán)隊(duì),幫助其中一些孩子尋找到了他們在南方打工的親人。
有一對小兄弟,栓子和李子,再次從收容站逃出來后,我把他們帶回家里,和我的孩子一起生活。
眼下,這倆孩子正在午睡,鄉(xiāng)村孩子特有的黑紅膚色,自由不羈的姿勢,酣暢的呼吸……好像他們重新回到了童年。
午后如此寧靜,好像所有的時光都排列在眼前,等待和我的記憶相認(rèn)。
木木小小的身影從臥室晃出來。
“媽媽!”
“嗯?”
“剛才,我?guī)湍憬恿艘粋電話。”
“誰?誰來的電話?”
我急切而敏感的態(tài)度讓孩子疑惑。他有些不安地解釋:“那個志愿者叔叔。”
“哦。”
我輕按胸口,呼出一口氣。也許,終有一天,某個熟悉或陌生的聲音,通過手機(jī)送話器,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響起,令我不知所措——我母親,或者穆姝老師,或者老王,劉蕎粑,或者,小白……誰都可能出現(xiàn),而我,能證明他們的存在。
“叔叔說什么?我怎么沒聽見電話響。”
“我看你睡著了,就按了靜音。﹍ >>吧 w·w·w·.=嘿嘿。”孩子得意地咧開嘴。“叔叔說,栓子和李子的親人找到了。”
“哦?小聲點(diǎn),別吵醒他們。他還說什么?”
“我想想。嗯,他說栓子李子的叔叔在電子廠當(dāng)搬運(yùn)工,周末可以出來。”
孩子的轉(zhuǎn)述很清楚。
“媽媽!”孩子在我對面雙手夠著寫字臺,腳尖踮起來,將下巴擱在臺面上,望我。
“怎么啦?”
“我不想讓栓子李子走。”孩子的眼皮垂下來。
“可是,他們要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啊。再說,他們該上學(xué)了。”
“他們不能在這里上學(xué)嗎?”他的手朝窗外指。花園外面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間小學(xué)。“那樣的話,我可以和他們一起上學(xué),晚上他們和我一起聽你講故事,我們一起……”
我不得不打斷他:“可是,我們找到了栓子和李子的叔叔。小孩子,不能流浪,要和親人在一起。”
“他們不用流浪,媽媽,你不是收養(yǎng)了他們嗎?”
“不是收養(yǎng),是收留。媽媽收留他們,是要幫他們找親人,不是為你找伙伴,你明白嗎?”
“媽媽,我不想,在你上班的時候,一個人在家里。”
“那你為什么不去幼兒園?”
“我不去幼兒園!”孩子堅定地說完這句話,然后走開了。
在不去幼兒園的問題上,木木像鴿子一樣固執(zhí),他的固執(zhí)無比堅硬。我無法說服他。我用了最大的耐心來說服他,他就保持沉默。他才四歲,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選擇,多少讓我感到恐慌。他只想留在我身邊,只想和我出去找人。他對同齡人的歡樂和游戲都絲毫沒有興趣。
雖然,他沒有向我詢問過他的父親,但我懷疑,小白的靈魂,已經(jīng)有一半住進(jìn)了他的小身體里。
我們在午后出。
這是一條南北朝向的大街,琳瑯滿目的時髦貨品塞滿了店鋪,店鋪一間連著一間。東邊的店鋪后面是一所大學(xué),以及我居住的花園小區(qū),西邊的店鋪后面則是城中村的牽手樓。
風(fēng)是從南邊的江面上吹來的,將酷熱和灰霾吹向北方,大街兩邊榕樹下懸浮著一團(tuán)團(tuán)煙霧,街道上空透明澄澈,仿佛是一條可以飛升的通道。我感覺到身體軟,四肢在融化。為了防止自己繼續(xù)融化,我捏了一下木木的手,他的手仍在我手中,有些汗?jié)瘢瑡赡鄣钠つw和我的手心粘在一起。木木在,我放下心來。
在木木的身邊,栓子和李子,他們?nèi)齻手拉手。栓子和李子,看起來就像我童年的伙伴陳大陳二,黑,瘦,小鼻子小下巴尖尖的,耳朵薄薄的。在強(qiáng)烈的日光里,我看見他倆的耳背后和脖子里仍然有一層陳大陳二們的那種深入毛孔的洗不掉的污垢。
我抱歉地說:“栓子李子,阿姨近視,沒有幫你們把脖子洗干凈哦。”
李子在走神,栓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沒關(guān)系,嬢嬢,我們會自己洗的。再說,我叔叔的脖子也不一定干凈。”
倆孩子一律按重慶鄉(xiāng)下的習(xí)慣,叫我“嬢嬢”,意思大概屬于他們父輩的姐妹。在西南地區(qū)鄉(xiāng)下,父輩的姐妹,級別似乎比母輩的姐妹高些。
木木不明白這個。“我再說一遍,”他看著他們說,“不要叫嬢嬢,嬢嬢是什么?要叫阿姨!”
“一樣的,木木,他們說的嬢嬢,就是阿姨的意思。”
“哦?這兩個字怎么寫?”
“這就是一個字,疊字。這個字有點(diǎn)復(fù)雜,晚上我再教你。”
“好吧。嬢嬢,嬢嬢……媽媽,我覺得這聽起來像知了的聲音。知了就是這樣叫的:嬢——嬢嬢,嬢——嬢嬢……”
木木沒完沒了地模仿知了拖長的叫聲,無法停止。
木木的聲音越來越接近知了,比知了的聲音還好聽,因?yàn)樗耐簦驗(yàn)樗诼晻r把聲音美化了。他才是不斷地讓我感到吃驚。他這樣,會不會變成知了?
如果我的孩子變成了知了,我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的聲音那么悅耳,亮如清泉。
如果他不聲,我去哪里找他?
我停下腳步,蹲下來,抱緊孩子,把我的額頭在他的小胸脯上抵了一會兒。孩子停止了鳴叫。
我們繼續(xù)走。
如果我們都變成了知了,還能是人嗎?街上的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會不會也是知了?如果,知了又認(rèn)為世界是它們的,而不是人的,那我們該怎么來看待這個世界?
風(fēng)吹進(jìn)我的頭里、裙子里,那種融化的感覺一陣陣向我襲來,我不得不本能地將孩子的手抓得更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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