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慫恿
太夫人的壽辰總算過去了。
王氏休息了好幾天都沒緩過來，眼看又到了中秋節(jié)，她躺在床上直嘆氣，嘆息自己人到中年，身子越來越不濟(jì)了。
“怨不得以前聽母親念叨，我還道是她情緒不好的緣故，看來果真是歲數(shù)到了，年歲不饒人呢，這才哪兒到哪兒，就累著了，我這腰腿酸的不行，真是……看來不服老是不行的。”
韋嬤嬤笑道，“太太這樣說，倒叫我們這樣的無地自容了，還不得趕緊辭了差事回家養(yǎng)老去？太太還年輕呢，這回為了老太太的壽辰的確是辛苦了，等過了中秋，好好歇歇。”
王氏往后靠了靠，韋嬤嬤懂眼色的在她身后添了個(gè)靠墊，“等再過一陣子就好了，等老爺回來，和太太、哥兒還有姑娘們都團(tuán)聚了……”
“快打住！”王氏的好心情就好像風(fēng)中搖曳的燈光，一下子就被吹散了，氣恨地咬了咬唇，“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韋嬤嬤替王氏把鞋脫了，在小腿下頭墊了個(gè)軟軟的枕頭，“太太又言不由衷了，明明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老爺回來，這會兒又不肯認(rèn)了。”
叫韋嬤嬤這么一說，王氏一笑，自嘲道，“我就是盼著他回來，他能舍得回來？在那邊兒多滋潤啊，沒人管著，也沒人念叨他，又有人奉承伺候，整天自在得很呢！”
“等老爺回來，那幾個(gè)狐媚子還不是得跟著回來？太太只管放心，這后院兒可不是爺們的天下。”
王氏淡淡一笑，“借你吉言吧。”
“只是還有一事，”韋嬤嬤遲疑地往王氏那邊瞟了一眼，見王氏微微闔目，似乎并無不悅的樣子，“您還記不記得二姑娘那邊那一注船行銀股？”
王氏睜開了眼睛，“有消息了？”
韋嬤嬤忙堆起笑意，“尚未打聽到。”
王氏嗔了她一眼，“那你要和我說什么？”
“雖未打聽確實(shí)，二姑娘那邊兒卻是露了馬腳的。”韋嬤嬤湊近了，神神秘秘的道，“不知太太還記得不，童氏有個(gè)兒子，先前在泉州的時(shí)候開了個(gè)賣針線的鋪?zhàn)樱@次也跟著進(jìn)京了，這些日子這個(gè)叫王勤的正忙著買宅子買鋪?zhàn)樱胂耄诰┏沁@地界，買宅子也就罷了，買鋪?zhàn)樱勘惧X少了都不敢提，二姑娘哪兒來的那么些銀子？”
王氏沉默了一會兒，“消息確實(shí)么？”
“確實(shí)，雖說還沒打聽到賣家是哪個(gè)，不過我特意去瞧過，那的確是童氏的兒子，找了他租住旅店的伙計(jì)問過的，說是和青州的王將軍府上有瓜葛的，不是他還能是誰？太太——機(jī)不可失時(shí)不再來。”
王氏皺了皺眉，“如今四下里都有眼睛盯著，那丫頭又是個(gè)嘴硬的，如何叫她開口？總要想個(gè)妥當(dāng)?shù)姆ㄗ印！?br />
若還是在泉州，大可找個(gè)老爺不在家的機(jī)會把那丫頭綁來，逼她交出東西，又或者想個(gè)法兒令她露出馬腳，如今卻怎么辦？先機(jī)已失，這府里又有許多人盯著，她便是勉強(qiáng)將東西弄來，保不保得住還是兩說呢。
“太太，需得快下決心哪——”韋嬤嬤勸道，“若等老爺回來，這事更是難辦。”
“你先盯著那丫頭，看她會把東西藏在哪里，外頭也叫人看緊了，別把人弄丟了。”
“哎，您就放心吧。——說實(shí)話，回回瞧見二姑娘纏著咱們姑娘和哥兒，我這心里呀，總是不踏實(shí)呢。”
這話不必韋嬤嬤說，王氏心里也是不舒坦，兒子女兒都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她哪個(gè)不疼？偏偏一個(gè)一個(gè)的為了那丫頭跟她頂著來，真是氣死她了！
曼春從學(xué)堂回來，整理了一下今天所學(xué)，便和童嬤嬤和丫鬟們說起中秋節(jié)的事。
府里趁著中秋給各房發(fā)下了新一季的衣裳份例，等到了曼春這邊，原本的定例卻少了一半，童嬤嬤去問韋嬤嬤，韋嬤嬤卻道，“二姑娘身家豐厚，還差這幾個(gè)銀子？”硬是不肯給。
曼春皺眉，“她人呢？”剛才回來的時(shí)候就沒見韋嬤嬤的人影。
素蘭道，“才兒敦本堂使了人來，太太過去的時(shí)候是由韋嬤嬤陪著的。”
曼春看向素蘭，素蘭道，“聽跟著敦本堂嬤嬤的小丫頭說，今兒王尚書府上送了中秋節(jié)禮來。”
曼春看時(shí)候不早了，一會兒就該去慶僖堂請安去了，就對眾人道，“韋嬤嬤那人你們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那就是個(gè)雁過拔毛的，讓她克扣了去的，大半都要進(jìn)她自家的口袋里，這事兒不能算了，有一就有二，真讓她得了意，以后不定要怎么克扣呢，只怕她還指望著要拿咱們的把柄，你們都要心里有數(shù)，回來我問問她，能要回來就要回來，要不回來，也得讓人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fù)的。宋大家的——”
“姑娘？”
“回頭你找人去外頭照著咱們屋里的人頭買些好料子好棉花來，我給報(bào)賬，天冷了，這入冬的衣裳可不能馬虎。”
眾人聽了，都高興起來，一個(gè)個(gè)的都來謝過曼春，曼春翹了翹嘴角，“好了，不用為那糟心的愁煩，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
到了時(shí)辰，曼春和姐姐一起去了慶僖堂，太夫人今年這個(gè)壽辰過得頗為圓滿，她老人家自是高興的，今天總算開了金口，定下一等過了中秋節(jié)，就讓姑娘們搬進(jìn)園子里。
太夫人輕輕拍著江溆的手，“你也搬去，小姑娘家就該和高高興興的，你和她們年齡相近，總比在老婆子這里熱鬧些，那里花木也多，隨你去挑，愛住哪個(gè)就住哪個(gè)。”
江溆搖了搖太夫人的手，“孫女還是想跟著您住在這兒——”
太夫人道，“這兒有什么好的？成天的人來人往，煩也要煩死了，我倒羨慕你們能去園子里享清凈呢。”
江溆雖不想搬，可太夫人既然已經(jīng)發(fā)了話，她也只得應(yīng)下了，便道，“二薇亭旁的梅邨還算雅致，外祖母，我想住那兒。”
“好——我記得那里有不少梅樹，等到天冷花開，那景致才好呢，你倒是會挑地方。”
太夫人又對唐曼寧等人說道，“你們小姑娘不要離得太遠(yuǎn)，要不然走動(dòng)起來不便。”
唐曼寧知機(jī)，便道，“梅邨南邊兒正好是臨湖繞水的五座院子，我們一人一處就是了，離學(xué)堂也近。”
太夫人就笑了，“這丫頭真是機(jī)靈。”
又問唐曼寧，“你看中哪兒了？”
唐曼寧見太夫人心情甚好的樣子，便大著膽子道，“我喜歡那素蔭堂里的樹。”
唐曼錦道，“大姐姐真會挑地方，那里離水法最近。”
唐曼寧道，“到了冬天水就凍住了，水法也是不成的。”
唐曼錦這才不說什么了。
太夫人就問，“三丫頭喜歡哪里？”
“錦溪小墅里頭有個(gè)錦字——”
二太太就有些急了，“那里臨著湖面，冬天多冷啊。”
唐曼錦就嘟了嘟嘴，“屋里有地龍，怕什么？”
二太太還想說話，太夫人道，“讓孩子們自己選，她們愛的，你們不懂。”
二太太就不敢插嘴了。
最后定下來唐曼寧住素蔭堂，曼春住素蔭堂東邊的居來山房，唐曼錦住在北邊臨湖的錦溪小墅，正在素蔭堂的西北方向，唐曼穎住在錦溪小墅往西的蓮榭，也是一處臨湖的院子，最小的唐曼瑗住在素蔭堂西邊的洵美堂，從洵美堂往西南方向望去便是碧波島。
太夫人道，“都回去先收拾著吧，那些笨重的大件兒就不要搬了，園子里盡是有的，回頭定個(gè)好日子再搬。”
林夫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叫人把那幾處院子收拾干凈，免得到時(shí)候手忙腳亂的。”
唐曼寧等人起身道謝，“祖母體貼我們。”
唐曼錦忽然道，“眼看園子里的桂花越開越盛，曾祖母何不也去住幾天？”
曼春心里一嘆，這姑娘雖說脾氣不好，卻的確是個(gè)機(jī)靈的。
果然，太夫人聽了并無不悅，林夫人趁機(jī)道，“三丫頭說的是，這么好的時(shí)節(jié)，又是新修的園子，您若是不去住一住，未免可惜。”
江溆道，“那外祖母還是和我一起住吧。”
太夫人聽了心里喜悅，道，“還是溆姐兒和我親近。”
林夫人解釋道，“你外祖母常住的蔚霞堂就在那一片桂花林里，就在咱們先前聽?wèi)虻碾p松館西南，再往北就是一大片楓林，還有滿地的菊花，再過幾日，那景致才好呢。”
太夫人對江溆道，“你先跟我去住蔚霞堂，等天冷了，梅花開了，咱們再去梅邨。”
江溆欣喜地鉆進(jìn)太夫人懷里，“外祖母——”
林夫人笑道，“真是個(gè)孩子。”
太夫人疼愛地拍拍江溆，“這孩子親近我，怎么不叫我疼她？”
唐曼錦神色訕訕，咬了咬唇，面上閃過一絲嫉妒，這原本是她提出來的主意，沒想到結(jié)果卻是這樣，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只疼那個(gè)外姓女。
二太太看女兒神色不好，唯恐叫人瞧了去，便趕緊給她使了個(gè)眼色，唐曼錦暗暗哼了一聲，又堆起笑容，“曾祖母偏心，我們早就準(zhǔn)備掃榻以待，偏偏曾祖母只疼江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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