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結(jié)識
唐妍可算是體會到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是什么滋味了。
用兒子替侄女擋一擋,擋了還能脫身?
唐妍倒不是覺得大侄女有哪里不好,那孩子的確如王氏所說的,如今雖然年紀還小,可一看相貌身條,就知道以后必是個美人,雖然有些大大咧咧,看她言行舉止,教養(yǎng)顯然是極好的——可惜,她姓唐。
這是沒法子的事。
雖然孩子們是無辜的,如今已過而立之年的大弟那時候也不過才十來歲,和那時的自己一樣的無能也無奈,可一想到當年母親那樣憋屈的死去,年幼的弟弟又失蹤,她就告訴自己,這輩子都要記得仇人是誰!
何況,王氏是個什么德性,她難道還不知道?
女兒肖母,大侄女的品性再好,有這樣一個母親,恐怕私底下也不會是什么溫柔性子。
唐妍根本就不用考慮,她笑道,“你呀,真是想多了,曼寧再怎么樣也是老太太的親曾孫女,我這就寫信勸勸她老人家,好歹也約束約束,免得這些刁奴再生事!”說著,就招呼人準備筆墨。
且不說唐妍這邊如何應(yīng)對王氏,唐曼寧嫌自己住的屋子冷清,硬是跑到曼春這里和她坐著說話,趁著屋里沒有別人,曼春就問起了她們的這位大姑母。
先前每次見到大姑母的時候,總有一堆人在旁邊奉承,她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倒是這次周嬤嬤來,倒讓她看出了不一樣的地方。
周嬤嬤來了這一陣子,曼春一早一晚去太太那里請安的時候時不時的就能遇見,因此也對這位周嬤嬤有了幾分了解。
怎么說呢,這位周嬤嬤可說是仗著自己是伺候太夫人的,著實不將眾人放在眼里,她時常在王氏耳邊嘮叨規(guī)矩也就罷了,就是父親,被周嬤嬤稱作大老爺?shù)倪@一位,太夫人的長孫,周嬤嬤在他面前其實也常常是挺著腰說話,并不會因為大老爺是太夫人的長孫,侯爺?shù)拈L子,就對他高看一眼。
曼春曾猜測是不是因為父親是庶出的緣故,可今天看到周嬤嬤對大姑母的態(tài)度,又隱隱覺得奇怪。
周嬤嬤對大姑母也太謙和卑下了些,大姑母是侯爺?shù)陌l(fā)妻所出,聽說如今這一位繼祖母已經(jīng)嫁過來二十余年,可見那一位去世的更早,大姑母又是女子,在大家族中原本就不可能比男子還要受重視,她又是嫁出去的,李家再顯赫,她嫁得又不是長子長孫,李家姑父雖然權(quán)重,位卻不高,不至于令周嬤嬤這般折腰。
那么就是有其他的原因?
曼春疑惑不解。
不過這些話總不好說得太直白,她便問道,“我看那周嬤嬤對大姑母也太恭敬了些,都不像平時的她了,她不是仗著老太太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還怕大姑母?”
唐曼寧豎著指頭噓了一聲,起身看看外頭,回來拉著她小聲道,“小聲些。”
曼春眨眨眼,“怎么了?”
上房傳來隱隱的說話聲,院子里靜悄悄的,唐曼寧拽拽她的袖子,道,“剛才來的時候我看外頭的景兒不錯,咱們出去走走!”便叫了兩個丫鬟去外頭找開闊地去了。
曼春猜她也許是怕被人聽見,就默不吭聲的跟著她走,一直走到出了院子,拐了兩個彎,才在幾株滿是綠意的梅樹下站定了。
這里除了幾棵樹,便都是平地,若有誰走過來,一搭眼就能瞧見,都不用踮腳去看。
“嚇了我一跳!”唐曼寧拍拍心口,吩咐兩個丫鬟站遠些,要是看到有人來就提醒她們,順便白了曼春一眼,“你呀,說話也沒個忌諱!”
曼春露出好奇的神色,“忌諱什么?為什么?大姑母在老太太跟前很有體面?”
“何止是有體面?”雖然周圍沒人,唐曼寧還是略略壓低了聲音,“我聽人說,大姑母的生母是先帝嫡親的妹妹臨安公主,后來牽扯進謀反,死了,圣上憐惜大姑母年幼失恃,便接她進了宮,放在惠妃娘娘跟前養(yǎng)大的,你說尊貴不尊貴?”
曼春吃驚地半天沒說出話來。
……
孫承嗣和兄弟們上了岸,很是忙了一陣子,將船和貨都收拾好了,又安頓了船工和水手們,給他們發(fā)了銀錢,才算是有了點空閑時間。
昨晚兄弟三個喝酒,三弟程孟星喝了個爛醉如泥,喊著要衣錦還鄉(xiāng),他和二弟沈鳳費了番力氣才把他挪回屋里。
雖然已經(jīng)派人往京城沈、程兩家報了信,可畢竟路程遙遠,也不知如今那兩家都怎么樣了,沈伯母一個孀居婦人,雖開著繡坊,到底也不容易,程家的孩子多,程孟星從小進府和他一起習武,結(jié)果后來卻不是最出息的,當初跟著他離家的時候,就跟叔叔嬸嬸賭氣說不混出個人樣來就不回去。
可這邊一攤子家業(yè),也不能就這么丟下。
今天都起晚了,練了會兒功夫,他回屋梳洗了,換了件體面衣裳,出門的時候正遇上沈鳳,他也要出門,說要出去逛一逛走一走,孫承嗣明白,離開故土整整三年了,現(xiàn)在既然回來了,在外頭時最想念的還是這故鄉(xiāng)的人和故鄉(xiāng)的景,即便暫時回不了京城,看看泉州也是好的。
兩人在在城里逛了小半天,眼看就到了吃晌午飯的時候,便找了個看上去挺氣派的酒家,跑堂伙計也招呼的熱情,孫承嗣隨手扔了個銀角子給他,“來幾個你們的拿手菜,再來兩角好酒。”
酒菜上來,兩人先碰了三杯。
店里吃飯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鬧哄哄的挺熱鬧。
酒家門口傳來喧鬧聲,孫承嗣定睛看去,見三四個人圍著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走了進來,那青年穿了件彩繡蟒衣,腰上束了玉帶,頭上一頂抖著紅纓的金冠,手里抓著只馬鞭,花里胡哨看上去更像戲里的打扮,便知道多半是哪里來的富家子弟和湊趣的幫閑。
若是在京城,不要說平頭百姓,就是官宦子弟,也沒有敢這么穿的,蟒袍這東西,即便是宗室們也不敢輕易逾越,也只有在遠離京城的富庶之地才有人敢這么不當回事。
在柜臺邊算賬的掌柜一見他,笑容滿面的就迎出來了,揖禮道,“二爺安好!”
那青年看看他,笑了,“掌柜的,幾日不來,你倒是紅光滿面啊?聽說又娶了一房?”
那掌柜的呵呵一笑,“見笑見笑,二爺,還是老樣子?”
那青年左右看看,見到孫承嗣,微微一愣,便一指孫承嗣他們旁邊的桌子,“今兒我坐那,還是老樣子,你看著辦。”
那青年坐在窗邊往外看了兩眼,幾個跟在他身邊的幫閑湊熱鬧說了幾句奉承話,有一個湊趣道,“二爺,聽說這條街上新來了個唱曲兒的叫小胭脂,才十三四歲,長得那叫一個俊,不如叫來讓她給二爺敬一杯?”
那青年擺擺手,那人就樂顛顛的叫來跑堂,吩咐他去了。
孫承嗣搖搖酒瓶,見里頭沒有多少了,就招手叫伙計再上一角酒來,他一抬手,露出了腰上掖著的匕首。
那青年嘴里叼著根牙簽,無意間瞅見孫承嗣腰上別的匕首,頓時眼睛一亮,吐出牙簽,對身邊的幾人說道,“你們在這兒坐著,我去去就來。”便起身朝孫承嗣走去了。
“這位兄臺,在下有禮了。”
孫承嗣不想這人竟主動和他打起了招呼,便放下筷子,也起身拱手,“好說。”
“在下姓柯,柯亭芝,因在家中排名行二,認識的都叫我一聲柯二,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孫承嗣微微一笑,客氣道,“原來是柯二爺,鄙姓孫,賤名不足掛齒。今日我與兄弟出來走走逛逛,倒遇見柯二爺這般的人物,實是榮幸。”
柯亭芝就勢坐下了,又提出孫承嗣這頓飯他請了,孫承嗣不明白他湊上來是個什么意思,不過也不生氣,“這是什么話,”又叫了跑堂的伙計來,“再上一桌好酒菜,我請柯二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柯亭芝才道明了來意,他剛才瞧見了孫承嗣的匕首,想請孫承嗣拿出來讓他見識見識。
孫承嗣聽了,卻沒有動,“非是在下小氣,這匕首是我平日防身用的,輕易不能拿出來。”
一聽這話,柯亭芝不僅不生氣,反而生出幾分敬重,忙敬了一杯,“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自小習武,見著好兵器便心癢難耐,還請孫兄不要見怪。”
孫承嗣看了他一眼,端起酒喝了,心道這人看著不怎么樣,倒還有幾分眼力。
這柯亭芝是本地大戶柯家的幼子,自小延請名師教授武藝,在這泉州地界上也算小有名氣,他十幾歲上就不讀書了,糾集了一幫子弟惹是生非,他家里怕他鬧得厲害惹禍,就斷了他的銀錢,想著沒了銀錢,這些人多半就鬧不起來了,哪知這柯亭芝竟不知從哪里借來了本錢,在城里開了一處茶館,說是茶館,其實就是個賭坊,每日里進賬不少,一二年間就富了起來,他家中長輩竟奈何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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