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只做了些許的改動，電視前的軟皮沙發沙椅被重新擺弄過，陽臺擺了盆摘，以前昊宸堯的寢室，床單被單被換卻，書桌上擺了部手提式電腦，旁邊放著一些飲料瓶罐和幾個方便面盒，顯得尤其凌亂，不似以前干凈整齊。書桌上的書架空落落的，只稀疏擺了幾本書，書目屈指可數，不似以前讓我感覺充實滿足。

　　參觀完曾經住過的房子，我坐到客廳的軟皮沙發上，歐陽樂天就忙不迭問我他選租的公寓怎么樣，我點頭算是應好，歐陽樂天對我的在他看來有些冷淡的反應并不感到滿意，纏著我又問了一遍，回到以前住過的地方，回憶起在這里發生的點滴，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有些傷感，因而表現得有些冷淡，卻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冷淡。

　　為避免誤會，我只得開口說：“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加好，不僅舒適干凈，環境也安靜優美。”

　　歐陽樂天這才滿意地笑了，到我問他為什么不去幫一下韋卓越的忙，我看到他正在忙活著安放自己的東西，他拒絕了我要幫他的要求，讓女孩子幫忙收拾男孩子的東西，我想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而我也甚是覺得不太妥當。歐陽樂天閑得緊，眼睜睜看著他的伙伴忙活來忙活去，也不上去幫幫忙忙，我心中有些不悅。

　　“他能搞定，”歐陽樂天笑嘻嘻說，“他自己的東西只有他自己來放置才穩妥，若別人幫忙，他翻遍整個公寓都不一定找得著呢。”

　　仔細想想，歐陽樂天的這個理由也不無道理，當下我和他兩人也只好充當“冷眼旁觀”角色，在一旁說話聊天。

　　其實我本人不太愛說話，話語也不多，和林美英一樣，她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清楚的人還以為我生性傲慢孤高，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以前讀初中和小學的時候就有不少人這么說過我。此刻都是歐陽樂天引領著我說話，他問一句我便答一句，答話簡短單調，我感覺自己像個機器人，并且我相信歐陽樂天心里也一定這么認為。

　　歐陽樂天并不氣餒，他是那種越挫越勇的人，他似乎信心滿滿，覺得自己能引我說出更多的話來，所以他在問完有關我和我的家庭情況后，就開始一個人在那里，談天說地、東拉西扯、高談闊論，中間，我一句話也沒插上，只默默微笑著聽他侃侃而談，忽然他那尚未足興的說話聲被前來的韋卓越打斷了，他收拾完了，這會兒站在歐陽樂天面前說道：“你不餓？還有心情健談？可別拖累了心青。”

　　經韋卓越這么一說，歐陽樂天霍地站將起來叫道：“大件事！我都給忘了，咱們都還沒吃午飯來著，走，我們到公寓樓下的飯店填肚子去，我請客。”

　　歐陽樂天拍拍胸膛，昂首闊步搶先向門外走去，也不留別人說話的余地。

　　我跟著他們下樓，到飯店門前停下了腳步對他們說：“你們吃吧，我得回家了，不然，家人會擔心的。”

　　“吃完飯再走吧，”韋卓越說，“回去跟家里人說一聲，應該沒事兒的。”

　　“就是！”

　　歐陽樂天一面附和一面上前來欲挽住我的手臂，拉我進去，我避開了，堅決不肯進飯店吃飯，韋卓越和歐陽樂天也不再勉強，異口同聲說要把她安全送回家去再返回吃飯，我不肯，他們堅持，我亦堅持不要他們送，他們拗不過我的執拗，只好作罷。

　　****

　　自從韋卓越來了以后，整個班級，甚至整個學校，都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不斷有信被遞到我手上，有些是寫給我的，男的女的都有，信上寫著欲跟我做朋友，但大部分是寫給韋卓越，且都是女生寫的，具體寫了些什么內容我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某種原因，寫信的人希望通過我將信轉交給韋卓越，她們可能也聽說了我和韋卓越是老鄉，我們兩人頂熟頂好，因而這也許是某種原因中的較為重要的一個。

　　當我把信轉交給韋卓越時，他如數收下了，但卻原封不動，沒見他打開看過，或許他拿信回公寓看了，可歐陽樂天說，他每次都把信存在一個箱子里，看都不看。還是他有幾次，搶著從箱子里抽出幾封來強迫念給他聽的。他還喋喋不休地向她抱怨說，裝信的箱子滿后，一封封裝飾精美的信封溢了出來，灑得到處都是，韋卓越也不處理，他說韋卓越是故意的，存心想炫耀愛慕他的女生比自己多，存心想讓自己對他羨慕嫉妒恨，一氣之下，他便把所有信件連同箱子一齊扔到了樓下的垃圾箱，讓清潔阿姨揀去當垃圾賣了。

　　歐陽樂天對于吹噓自己從來樂此不疲，不管是在我面前還是在其他同學面前，都老愛說他老爸是當官的，媽媽是醫生，他家里的房子有多豪華，而且還不止一處房產，說縱使不參加高考，憑他老爸的能力也能到國內任意一所重點大學去闖世界。他吹噓得多了，大多數人都聽厭聽膩，他越是這么說，別人便越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他，當然也有羨慕和覬覦他良好家世的，那些寫傾慕信給他的便是。

　　盧曉筠為此總是嬌滴滴地對他冷嘲熱諷，溫蕓則在一旁幫腔，韋卓越和林美英對他吹噓絲毫不加理會。

　　幾乎每天，每節課上都有紙條從四面八方傳將過來，由我轉交給身后的韋卓越，因為那些寫紙條的人心知肚明，如果是經其他同學的手轉交給他，定會吃不到好處，韋卓越會讓紙條原封不動回到它主人手里，然而經我的手轉交給他，他卻會收下，至于其中的原因，教我百思不得其解。

　　凡是有紙條傳到歐陽樂天手上，他都會據為己有，全不理會那些紙條是傳給韋卓越而不是傳給他的，只氣得那些寫紙條的人齜牙咧嘴、滿腔怒火。

　　課間時分，歐陽樂天會把那些他據為己有的紙條一一打開來，大聲朗讀，有問韋卓越生辰八字的、出生年月日的；有問韋卓越有沒有女朋友的；有贊韋卓越學習成績好的；有請求韋卓越放學后到她家輔導她的；也有公開向韋卓越示愛的等等，被歐陽樂天趨于嫉妒和心里不平衡的這么一念，寫這些紙條的主人——那些韋卓越的傾慕者，粗魯大膽些的被氣得大叫，咒罵著朝歐陽樂天撲過來，搶奪他手中的紙條，斯文害羞些的則把頭垂得低低的，氣得敢怒不敢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至極。

　　每當這時，韋卓越叫我轉過頭來對她說：“得罪什么人都好，千萬別得罪女人，樂天成了眾女之矢，以后有得他受的。”

　　我微微一笑回答：“你不也成了眾男之矢么？待將會怎樣？

　　事后他們兩個的話都得到了很好的證明，歐陽樂天總是受到女生們的白眼，吃力不受討好，有幾次伸出桌外的腳被女生故意踩到，也有幾次放在桌面上的書被路過的女生碰掉在地，每次女生們皆稱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然后假意道歉，直氣得歐陽樂天哇哇大叫：“你是有意的！”我和韋卓越、溫蕓、盧曉筠等人看在眼里，都暗自覺得搞笑之極，連一向不茍言笑的林美英都忍俊不禁了。

　　說到韋卓越，除了歐陽樂天，大多數男生都不怎么同他往來，也許正中了我所說的，因為愛慕他的女生太多，所有女生都黏他去了，因而成了眾男之矢。歐陽樂天雖然也被此攪得心里不舒服，對韋卓越心存嫉妒，但畢竟同居一個屋檐下，共床而眠，所以兩人的感情縫隙并不算大，說到底還是底好的。

　　在學習上，我要數數學和英語最為不好，歐陽樂天則每科都只學得半桶水，溫蕓每課均衡但成績在班中處在中間的位置，盧曉筠則嚴重偏科，重文輕理，所以成績在班中是中下水平，整個班要屬韋卓越和林美英的成績最好，因此，我在數學和英語這方面遇到難題時，她常常向兩位班中的佼佼者虛心請教，對他們耐心詳細的教導俯首側耳恭聽，并牢牢記在心里。又因為我離韋卓越近且方便，因而請教他的次數自然比請教林美英的次數多得多，后來被迫減少，反而更頻繁地向林美英請教。其中的原因是她不想像歐陽樂天一樣成為眾女之矢，女人對女人的嫉妒是十分恐怖的，只要看過白雪公主的書或聽其故事的人都曉得（她繼母出于對她美貌的嫉妒，煞費心機欲致她于死地），還有許多電視劇中女二號出于愛的嫉妒把女一號殘害得遍體鱗傷，身心受到巨創，令人發指。

　　韋卓越沒有哪一個課間，哪一個自習的時間是不忙得口干舌燥的，這些時段向他請教的人總是絡繹不絕，并且絕大部分是女生，更甚的是，那些不是本班的低年級、同級或高年級的許多女生，也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向韋卓越請教一些學習上的疑難之題，事實上她們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她們自己最為清楚。

　　這不由讓我想起了昊宸堯，想當年他哪有韋卓越這么有魅力，以前他坐的這個位置上素來都是很清凈的，這也許和他那周身散發著冷漠和孤傲的氣質有關，他從來都不主動和別人說話，總是沉默寡言，自己做自己的事，全不理會旁人，而韋卓越就和他大庭相徑了。韋卓越雖然也不喜說話，卻待人熱情溫和落落大方，完全沒有昊宸堯身上所體現出來的孤高冷傲，以至于他比前者更受女生的青睞和喜愛，更能“引蜂招蝶”。

　　事實上，昊宸堯當年的魅力完全不亞于韋卓越，我在心理還是非常承認這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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