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道之上櫻花盛開再凋零
【天吶,你怎么進入了這里?】袁曦正要跨出這座變得像是靈堂一般的禮堂的大門的時候,她的內心深處,突然響起另一個類似女孩的聲音,這種“聲音”是以袁曦本身的意念的形式出現的,就好像袁曦自己在想象有人在她的心中說話,但是其實并非是她真的在想些什么,而是有另一個存在在用她的想法和她交流。
“夕影?你醒過來了?”袁曦脫口而出,要是在外人看來她是在對空氣自言自語,但是接著,袁曦身后有人輕拍她的肩膀。
袁曦轉頭一看,正巧看見她自己的影子脫離了她的身體,在袁曦的身后凝結成了一個黑色的少女人影,只是這個人影并非是二維的影子,而是三維立體形態的女孩身影,袁曦實在沒有想到,她自己的影子還能活過來。
“不是我醒了過來,而是你自己闖入了我的世界!”夕影焦急地說,袁曦從來沒有想到過,和她自己的影子說話是這樣的感受。
“你的世界?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看到剛剛那個長的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沒有?她又是什么人?”袁曦問。
“這里是里靈界,完全唯心所轉的世界,這里的一切都是人類心靈的映射,如果說現實世界是物質決定精神的話,這里就是精神決定物質,萬事萬物,全部都是唯心所造,也只有在這樣的世界里,我這樣純粹的意識體才能徹底投影現身為實體。”
“你的意思是,先前跑出去那個女孩,也是我的意識投影?”
“我不知道。”
“你還有不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里靈界,也并非是完全隨著你的念頭轉動的,里靈界,可以說是不知道多少人共同的意識映射,無數的心靈共同作用,無數的意識海相互影響,可以說,這里是無數人共同做的一個夢境。誰知道那是你的哪個荒誕不經的念頭,還是別人的一個不知所云的怪夢?我只是希望那不會是……”夕影的聲音突然變低了,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會是什么?”
“不會是過去曾經擁有‘袁曦’這個名字的那個人吧?”夕影有些忐忑地說:“我一直懷疑,她沒有真正地死掉。”
“能不能和我直說,你、我、她,我們三個的關系到底是什么樣的?你叫夕影,我曾經叫袁熙,她是過去的袁曦,究竟是什么把我們三個連接起來的?我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強了,有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袁曦迷惘地問。
“我不想說,不愿意說,也不能說。真相對你還太殘酷了,沒有到必要的時間,我是不會說的。”夕影堅決地搖頭,袁曦實在不明白她是在試圖向自己隱瞞什么,又究竟有什么必要向她隱瞞。既然真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為什么這些古怪的人們總會遮遮掩掩?既然命運已經殘酷如斯,為什么還要等到它真正展露出獠牙的時候才向自己揭露事象的全圖?
“既然她在你面前現身了,那肯定有她自己的目的所在,那就去找她吧,如果她真的是曾經的那個袁曦的話,她應該不會對你有惡意。”夕影意味深長地說:“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見到她了,我勸你最好是……”
“殺了她。”伴隨著這一聲冰冷的勸告,夕影的目光冰冷,夕影的神情淡漠。
“我和她究竟有什么仇怨,何至于到你所說的這種不死不休的地步?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我又為什么要殺了她?”袁曦抗拒地說,總有如夕影這樣的人不給任何解釋地就下達這樣的命令,還一幅為了你好才這么說的樣子,就像一個個大人在笑著哄騙孩子,把孩子擋在身后不讓她去看見那些“真實世界”的風景,可是袁曦現在都快要三十的人了,能稱之為“孩子”嗎?
“世界上只能有一個袁曦,理由就是這么簡單。”夕影不想多說的樣子,她的身體再次崩潰,又融化成了袁曦的影子倒向袁曦的身后。
【我現在隨時可以變成那個形態,可是經過剛剛的戰斗,我還很累,需要休息。所以,需要我的幫助的時候在你的心里對我喊一聲就可以了,你的所有想法,我都聽得見的,如果沒有事情,就不要打擾我了。】心中再次響起夕影的聲音,然后就歸于沉寂,任袁曦再怎么呼喊她,她都沒了動靜。
夕影的出現沒有給袁曦提供任何安慰,相反,還為那個一言不發神出鬼沒的少女添上一分不祥的色彩,曾經應該已經死去的“袁曦”,現在卻又在這片作為無數人類心靈投影的世界中出現,這究竟代表著什么?
現在她知道自己的心靈世界都有另一個人在窺伺,她有時候連想事情都不敢亂想了,生怕腦袋里一些隱秘的念頭都被夕影給聽到,人的心靈作為獨屬于人類的最后空間,現在也被他人侵占,袁曦是空有一腔怨氣卻無從發泄,她總不能喊夕影自己滾出來吧?
因為內心中那種令人不安的窺伺感覺,袁曦索性不再多想,走出了“靈堂”的大門,恍如隔世。
禮堂之外,毫無疑問還是一片靜謐長夜,天空永恒地懸掛著深紅色的月亮,只不過在這個所謂“里靈界”中,就連血月都變成了圓滿的滿月,在天空大如磨盤,袁曦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大的月亮,就算是日出時刻,恐怕也不會大到這種夸張的地步,甚至她可以清楚地看見血月上蕩漾的環形山、和黑斑……血月難道還是一顆和普通月亮一般的衛星嗎?袁曦實在想不明白這血月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東西,難道所謂的神靈,就是一顆天體一般的存在?
袁曦沿著從禮堂到教學樓的漫長綠化過道行走,過道兩側是一棵棵枯黃的老樹,老樹之后是學校修建的高大圍墻,墻上頂端還纏繞有鐵絲防備學生翻墻逃走,本來墻后都是學校附近居民小區的平房,但是現在兩側都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灰色迷霧籠罩,月光薄如輕紗,流淌在迷霧之上。
不只是兩側,袁曦向身后本來是校門的地方望去,她的身后自然不出所料不可能有出路,通往外界的一中光鮮的校門根本就不復存在,學校的大路憑空開裂,本來應該是大門的地方又是一處無底的懸崖,懸崖之下也涌動著黑暗和迷霧,袁曦在靈界里已經經歷過兩次從高處墜落的“跳崖”經歷了,她可不敢再一次賭運氣試試從這里跳下去會有什么下場。
袁曦放棄了從校門逃脫的想法,轉身看向學校向上通往前門小花園走道的時候,果然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看到另一個袁曦正在一棵枯樹下行走,她把兩只手負在身后,握著那朵半枯萎的黑色曼陀羅,一步一步輕輕地行走,****的足踏在冰冷的地面磚塊上,下身的緋紅花邊裙擺隨著微風飄搖飛揚,她滿頭的黑發流動如云,整個人都美得不真實,似乎下一刻就會像玻璃一樣破碎成無數塊。
那個女孩走過的枯死的樹上,都有青綠的嫩芽發芽,一朵朵花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放,此起彼伏的在樹上綻放,那是一朵朵鮮紅如血的櫻花,將這片迷霧籠罩的幽暗過道里添上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紅,如同美人微笑的嘴角鮮嫩的唇、粉紅的舌,仿佛黑色和鮮紅色是這個世界僅剩的兩種色調。
她果然一直在等著自己。
袁曦聽說過一中大門后的綠化道兩側都是櫻花樹,每年春天盛開的時候是臨楊一中的一大奇景,只是她沒想到她第一次看到一中的櫻花大道卻是在這樣的時節,看到這樣詭異而又美麗的景色。
袁曦跟著女孩一步步地行走著,不急不緩,卻像是在踏著一只古老的歌謠,那蓮花般開落的裙擺之間有著古奧的韻律,又像是一只永恒的詛咒。不論袁曦的步伐有多快或者多慢,不論袁曦是跑是跳是退是進,那個女孩的背影始終在她的眼前十幾米開外的地方不緊不慢地走著,走向前方的迷霧之中,袁曦永遠也追不上她,卻也永遠甩不脫她。
她像是一個殘像,一只幽靈,一道跗骨之蛆般的影子,又像是那天邊最純凈美好到無瑕的虹光。
你究竟想把我引往何方?袁曦壓住心中的疑惑加快了腳步,之前上學的時候早上走過好多遍的這條斜坡走道現在不知道為什么變得如此漫長,長到給袁曦永生永世都走不到盡頭的錯覺。
袁曦沒有注意到,她所進過的地方,所有櫻花樹上的血色櫻花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滿樹的櫻花在她身后紛紛揚揚地落下,鋪了滿地再凋零粉碎為塵沙,剛剛還滿山紅遍,轉眼就滿地落紅。
兩個面目相同的女孩,一前一后,亦步亦趨,一個一步步帶來綻放的生,另一個卻一步步帶來凋零的死,生發與死亡,在這條不長的櫻花大道上合唱又低吟。
盛開再凋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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