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陪你
蜀州位于偏南地段,當北方的上京還飄著雪時,這里只淅淅瀝瀝的降著雨,她坐著車,看著這條熟悉的路,忽然想起,上一次也是在這樣的雨里,有個青衫的人騎著馬在雨里行著,一路上還和她說著話。
南方的天氣比北方暖和,薛子瑾不大愛出去,躲在屋子里,倒養成了嗜睡的毛病。每日恍恍惚惚的,飲酒,睡覺,似乎成了正事。
薛子瑾的二哥恰好這個冬天回來了,見到她這個樣子,心里很疑惑,認為一向大大咧咧的妹妹變成這個樣子,怕是心底有事。便每日前來引經據典地開導。引著引著便說起了最近的一些大事,說傳聞京城的鄧少將軍用二十多抬聘禮將薛國公的女兒風光娶進了門,酒席,唱戲班子都鬧了三天三夜,好不熱鬧。
薛子瑾盯了她二哥一眼,在床上使勁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你這丫頭,你要有事就說,別跟個悶葫蘆是的,半天放不出個屁來呀。”二哥朝她急吼道,見她不理自己,想了想軟下聲道:“你以前最喜歡聽我將那些將軍的事,今天我就拋開面子再給你講一個。”說罷,便聽到到他挪凳子摞過去的聲音。
他剛清了清嗓子,薛子瑾一個翻身坐起,瞪著他道:“二哥,你是嫌我傷的不夠吧。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我喜歡的人寧肯娶別人都不愿娶我。”
她二哥愣楞地瞧著她,腦袋里轉了半晌,方悠悠道:“原來是為情所困。”薛子瑾復又背對著他躺下。耳邊忽然又傳來一個聲音“那個女子比之你如何?”她越發生氣,伸手扯了被子將自己蒙的嚴嚴實實的。不一會聽到了他二哥的笑聲和漸去的腳步聲,她才掀了被子,看著頭頂的摞云紋帳子,想起他方才的話來。
薛嫣兒比之自己如何,她出身世家,地位非凡,又是薛國公最寵愛的女兒,多少人明里暗里向薛國公試探,想要結這門親。而自己即使被喚一聲小姐,卻始終不是薛侍郎的親生女兒。鄧鄴是朝廷的大將,父親是鎮遠將軍,祖蔭豐厚,與薛嫣兒倒是相配。只是聽到他成親的消息,心底還是難受的很。
這天蜀州也飄了些細細的雪,薛子瑾的二哥著一身攢金線的灰錦袍子,手里抱這個小爐子,端坐在常府的大廳里,他瞅瞅正廳下首的青衫公子,又看看那桌上一只泥甕。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當家人的身份,睨著他沉聲道:“你找我妹妹所為何事?”
江懌起身拱手行了個禮道:“在下江懌,從上京來,給阿瑾送東西。”
薛子瑾的二哥一怔,那聲‘阿瑾’著實讓他心跳慢了半拍,他側身看了看那甕,見那甕里的水上飄著一層薄冰,一只褐里透青的龜伏在水底不知是死是活,他摸著下巴似思慮著什么。過了會,他朝江懌問道:“你可曾娶過別的女子?”
江懌略有詫異,如實道:“家中只我一人,并未娶妻。”
薛子瑾的二哥臉色又一沉,“你不愿娶我妹妹?”江懌有些不明所以,仍看著他道:“阿瑾是個好姑娘,我自然愿意娶她,只是她……”
穿灰錦袍子的人從主位上走下來,拍了拍江懌的肩笑道:“這就對了,兩人間有什么誤會,總要有個人服個軟,說開便好。”又低聲道:“我妹妹如今還在氣頭上,你先在這府上住下,尋個合適的時間,我帶你去找她說清楚如何?”
江懌勾了勾唇角,又看了看那甕,道:“常公子所言在好不過,只是這龜……”
灰衣錦袍的人眼睛一轉,“來人啊,將這龜送到小姐屋里去。”一聲令下,便有下人來抱走了那瓦甕。
“江公子,遠道而來,為了我妹妹費心不少,我們去后院喝幾杯,聊聊。”
“無妨,只是這些日子,阿瑾多虧了你們的照顧。”江懌邊走邊笑道。
幾天以后的一個清晨,薛子瑾起身推開窗,正疑惑著二哥幾日沒來打攪自己了。斜眼瞥見墻角暗處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動,她嚇了一跳,湊近一看,臉色白了白,她跑到院子里,卻不見一個人。
常櫟正在抿著一碗茶,見她來了,也并無驚詫之色。她瞅著他道:“那只龜怎么來的?”
常櫟睨她一眼,“自然是有人送來的。”又笑道:“你這氣生的時間也忒長了些。江公子都前來賠罪了,你還不肯原諒他。”
薛子瑾皺皺眉,瞅著他,轉身向后院行去。
江懌披著件煙灰袍子,立在池塘邊,聽到腳步聲,回頭看著她愣了愣,笑道:“小歸過不了北方的冬,我帶它來南方尋你了。”
薛子瑾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知自己為何見了那只龜,便想去找他了。她向前立在他的旁邊,看著池里的衰荷殘枝,揉揉耳朵,緩緩心神道:“既然你把它送來了,便早些回京吧。”
江懌看了她臉龐一會兒,點點頭道:“好。”
然而江懌并沒有回京,他每日與常櫟暢談著,有時兩人也來她院里尋她喝酒,薛子瑾也不便推拒,幾人到漸漸無話不談。
常櫟并不知道薛子瑾與鄧鄴的事,他以讓薛子瑾為情所困的人是江懌,便刻意制作他們獨處的機會。私下里還讓江懌也喚自己一聲二哥,江懌笑笑,并不言語。
那日,他們三人在屋內說話,常櫟看著薛子瑾道:“姑母來信了,問你何時回去。”見薛子瑾垂眸不答,又道:“你若回去,有江懌在你身邊,我也放心。”
“我不會回去。”薛子瑾淡淡道。
“那也好,彭城那兒我正好有些生意要去一趟。父親,大哥都不在,你留在這里,守著常府,好好招待江懌。”常櫟飲了口酒道。
薛子瑾抬頭看著他,又看看江懌,想了想道:“我還是與你同去吧。”
不待常櫟回答,江懌皺皺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外面天寒地動的,你耳朵的凍傷未好,不宜受凍。”薛子瑾看了看他,沒說話,耳朵是在除夕那天凍傷的,可能是見鄧鄴時,也可能是與哥哥喝酒時,來了南方,天氣暖和,到越發癢起來,她便經常揉一揉。
常櫟將他兩看了看,只是笑著。
去彭城前一天,薛子瑾正收拾著東西,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她也沒回頭,“二哥,我不就去個彭城嗎,哪有這樣多的顧慮。”
“彭城偏冷,你將這個帶著,治耳朵的凍傷應該有效。”江懌的聲音從身后飄來,她回過身,見他手里放著個小瓷瓶。她沖他一笑,伸手接過,道了聲謝,
江懌回身尋了個凳子坐著,理了理青袍子,含笑看著她,“你二哥若是在這,又該說我兩生分了。”
薛子瑾的手一頓,又繼續收拾起來。
到了彭城的時候,天也是下著雨,他們尋了家客棧住下,常櫟早早便出去了。
客棧里生了爐子,可還是冷,薛子瑾圍著爐子,揉揉腫脹發癢的耳朵,覺得外面的落雨聲格外清晰。
江懌伸手將爐子的火撥了撥,讓它燃的更旺些,他說:“你二哥去找人談生意了,這幾日都沒什么空閑,你若想要出去,我陪你就是。”
薛子瑾點了點頭,看著火發著呆,也不說話。兩人便這樣靜靜坐著。
薛子瑾伸手烘烤著,她側頭看了江懌一眼,見火光映著他的臉,溫暖而柔和,“你還回上京嗎?”
江懌瞧著她,“你想讓我回嗎?”
薛子瑾垂眸,想了想道:“我還欠你七個問題。你若要回去,便問了吧,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若能讓你永遠記得我,我倒寧愿不問。”江懌苦笑道。
薛子瑾依然垂著眸,不知該說什么,忽聽見一陣衣裳摩梭聲,斜眼瞥見旁邊的凳子空了,她慌忙起身,見江懌已走到了門口。
她靜靜走過去,聽到江懌背對著她說,“我若走了,你會想起我嗎?”
她愣了愣,垂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見江懌一條腿已經邁到了門口,她急急道:“會。”
江懌一頓,聽見薛子瑾說:“這些天,我一看到雨,我就想起當初我們也是在彭城住著的日子。后來你陪我去了蜀州,去了閩南,還去了云翠山。”
江懌轉過身看著她,伸手將她拉入懷里,“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一次,薛子瑾沒有拒絕,或許是這樣一句話,讓她覺得無比安定,無從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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