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甕中龜
這個春日,上京的氣氛格外詭異,儲君之位又一直懸而未決,朝臣也是舉棋不定。
先是遠駐薹州的晉王被皇上詔回京,又是謝太傅與九王爺同時請求賜婚,皇上權衡之下,只將鄭尚書之女嫁了晉王。看似偏頗晉王些,卻又仍將他趕回薹州。如今陳王又因詔入宮多日,皇上卻將鄧鄴派出閩南。這些人和事,實在讓人看不透。
薛府因著不關心這些事情,薛侍郎只每日處理禮部的事物,所以府內(nèi)還算平靜。
將近夏日的時候,薛子瑾先后收到了兩樣東西。
一是江懌讓人送過來的一只瓦甕,半甕清水里伏著只褐色的龜。龜身碗口大小,背部有透青花紋,光澤而豐潤腦袋小小的,圓圓的,在水里左右觀望著。
那龜有時在水里走走,四只爪子劃過甕壁,沙沙的響。薛子瑾從水中拿起它,它又立即就縮進了殼里,任她怎么逗弄,都不出來。
她給那龜喂了些飯粒,只是那龜總不吃,那飯粒便原封不動的漂蕩在水上。小浣說,這龜莫不是念著閩南的家鄉(xiāng)水,才不肯進食吧。
薛子瑾蹙蹙眉,將那龜提起來,看了看,又放入水中,打算去問問江懌,她去了幾次,卻都被告訴江懌不在府內(nèi)。
這天,有個下人來,手里捏著張字條,說有個生人剛剛送來的。她疑惑的接過,打開,僅有四字:莫去閩南。
薛子瑾看了看那字跡,心頭有些不安。
她來到江府,未等那下人說完,便跑進去了。她在院子里遇到了第一次帶她進來的那個老伯,老伯沒說話,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一間房。
她推開門的時候,駭了一跳。江懌面色蒼白,無力躺在塌上,眉頭緊鎖,似思慮著什么。過了良久,轉過頭來,露出清瘦的厲害的臉,一雙眼睛陷進去,布滿血絲。
見他撐著要起身,她忙過去扶了扶他。他靠在床邊,扯了扯嘴角,朝她笑了笑。
薛子瑾擔憂地看著他:“你這是怎么了?”
江懌轉過頭,輕描淡寫道:“從閩南回來時受了些傷。”
薛子瑾略松了口氣,又緊緊盯著他道:“閩南明明已經(jīng)平定了,圣上怎么又派鄧鄴去了那?閩南出事了是不是?”
江懌垂眸,收了那抹笑道:“一年前,閩南卻已平定,前些日子閩南郡首上遞折子,說發(fā)現(xiàn)了一批閩南舊部。圣上派將軍前去圍剿,只是這批舊部熟知地形,找了數(shù)月也不見,在軍隊駐扎歇息時,又前來進攻,如此幾次,皆敗,損失慘重。”
薛子瑾詫異道:“將軍在閩南行軍多年,不說一舉便能剿滅敵人,又怎會節(jié)節(jié)敗退?”
“敵人甚是狡猾,似摸清了我軍的動向。且將軍自回京以后,圣上便撤走了部分兵權,這次給的兵力更少。”江懌平靜道。
薛子瑾靜靜聽著,抬頭問道:“那軍隊現(xiàn)在如何?”
“將軍帶兵退回了燕山后的谷地,我則趁機回來搬救兵。”江懌皺了眉道。
“搬救兵?你回來幾日了,我卻并未聽說皇上最近有派遣軍隊呀?”薛子瑾問道。
“自然不能找圣上,我已讓人送信給陳王,只是……”江懌眉蹙的厲害,“只是已經(jīng)幾日了,仍不見回信。”
“我聽說陳王如今在宮內(nèi),莫非未收到信?”薛子瑾訝然道。
“沒收到倒罷了,怕只怕……”江懌低聲道。
“不會的,將軍一直扶持陳王,他不可能見死不救。”薛子瑾打斷他的話。
江懌臉色很不好,只眉頭一直蹙著。薛子瑾也不說話了,看著地面發(fā)呆。
她恍惚地進了府,夜色漸黑了,走入一個院子,她敲了敲門。
薛遠開門,見她有些落寞的樣子,忙將她讓進屋。
薛子瑾腦子里總回蕩著江懌的話“……必須要在這幾天前去支援,否則整個軍隊都完了。”她扯薛遠的衣袖道:“遠哥哥,你能不能將軍隊調去閩南,救救鄧鄴。”
薛遠詫異的望著她,將她拉入屋,小心翼翼,朝她低聲道:“調動內(nèi)城禁軍是死罪。況且如今閩南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圣上未必不知道,他只當若無其事,我們又怎敢插手?”
“可是鄧鄴他……”薛子瑾急急道。
“鄧鄴這幾年在朝中勢力甚廣,又手握所有兵權,皇上不得不防,趁他回京,好不容易收回了以前的舊部。此次平閩南之亂也只是個契機罷了,鄧鄴能剿滅余孽也好,被剿滅也罷,都在皇上掌握之中。子瑾,這次的混水,我們淌不得,稍有不慎,便會將整個薛府陷進去……”薛遠朝她勸道。
薛子瑾渾身發(fā)軟,只無力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腦子里只回蕩著薛遠的話。又想到,江懌不向圣上要兵,只怕早猜到了些。
薛子瑾擔擔憂憂的往返薛府與江府幾天,人形漸瘦。
這天夜色暗沉,天上掛著彎細弦月,發(fā)的青白的冷光,江懌的臉也照的蒼白。他正低聲朝著那黑色衣裳的武士說著什么。薛子瑾隔的遠些,只聽到一些調遣軍隊的話。那黑色衣裳的武士她見過,在第一次去將軍府,便見過了,劍術高強。眼下,她的心略安定了些。
黑衣武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了,江懌瞥了眼薛子瑾的一身男子裝扮,沉著臉,裝作沒看見她,立即轉身朝屋內(nèi)走去。
“江懌,閔南情況危急,可你教過我劍術的,我不會給軍隊造成麻煩的。”薛子瑾望著他瘦削的背影道。
江懌腳步放緩,只冷冷道:“你留在上京,哪里也不許去。”
薛子瑾朝著他的背影喊到:“江懌,你若不讓軍隊帶上我,我便自己去。我雖不識路,一直走,總能走到。便是死,我也要去閩南。”
江懌頓住,又猛地轉身,朝她走來,眼里全是怒氣,咬牙道:“你當真如此在乎他?在乎的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薛子瑾避開他發(fā)紅的眼,只低下頭看著腳邊的影子,張了張嘴堅決道:“我是一定要去閩南的。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
江懌盯了她良久,嘆了口氣道:“其它軍隊因是將軍私下訓練的,我已讓他們趁夜先行了。你若一定要去,我和你一起去吧。”
薛子瑾詫異的抬頭看著他:“你身體未好,能去嗎?”
江懌沒回答,只抬頭盯著她,薄唇抿著,好一會兒問道:“若是今日是我被困,你可會拼了命來救我?”
薛子瑾一怔,聽見他的聲音啞啞的,有些顫抖,激的她心也是一顫一顫的,她想了想,點點頭道:“會的。”
江懌面色稍好些,嘴角微勾了勾,道:“你早些歇著,過幾日我們便啟程。”說完便轉身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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