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5
差不多一年了。
春天的校園人潮涌動,到處是穿著學士服拍照的畢業生。慈祥的師長為他們撥開學士帽上的穗子,給他們頒上學位證書和畢業證。扛著單反的攝影師不辭辛勞地趴在地上為姑娘們拍照片,交好的朋友搭著肩拍照,草長鶯飛,乍暖還寒時,秦宜梢卻不怕冷,仍舊穿著一條紫色的及膝裙,露出纖細的腳踝,穿一雙銀色的高跟鞋,整個人亭亭玉立。畢竟是拍畢業照,女生都想穿得漂亮。
她正站在那兒和室友拍照。明媚的春光照拂在她身上,膚若凝脂,肌光勝雪。女孩子們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笑容,四年已逝,從彼時的校園新鮮人邁入了社會,自然是欣喜萬分。
“小梢。”班長走過來,拿著一卷照片,遲疑道,“你見到耿宋宋了么?前段時間答辯完,咱們拍的紀念照片洗出來了,今天怎么沒見她人呢。”
秦宜梢也頗為無奈道:“我也不太清楚呢。她最近沒與我聯系。”
班長想了想,還是道,今晚畢業吃散伙飯,缺耿宋宋一個便不好了,于是又掉頭到處找宋宋。今天拍畢業照呢,她不至于不來吧。他剛走,幾個女生就憂心忡忡,說:“宋宋的事情我們也早有耳聞,不過是捕風捉影。可惜人言可畏,眾口鑠金。我們與宋宋做了幾年同學,她要是早跟傳聞中的那樣,何必還打幾份工呢。”
秦宜梢也點頭,神色頗為憂傷。宋宋與她一起實習,偏偏臨在轉正名額決定的當口兒出了大事,人被總裁王逸飛帶走,可到底卻再也沒出現。她閉上眼睛,還記得那日,她辦完事已經是華燈初上,掌燈時分,滿城琉璃霓虹,秦宜梢回到公司,來到2組辦公室取東西,還沒打開門,就聽見有動靜,悄悄進去一看,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削瘦肅立。
聽得有人進來,那人轉過身,眼睛一亮,臉上帶了驚喜之色,喜道:“宋宋——”
那人便是旗正。
果然如傳聞中一般俊朗,只是見并不是宋宋,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秦宜梢走近,正要出言安慰,他卻忽然急問:“你能不能聯絡到她?”
得到否定的回答,他便不再說話,似乎卸下了所有的力氣,只站在那里,不再說話。秦宜梢看他神色疲倦,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襯衫微微有褶皺,連領帶都被扯得亂七八糟,似乎昭示著主人心情之差。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著,刀削般的唇緊緊抿著。
人經常說:嘴唇薄的人,往往薄情。可是旗正卻并非如此啊。秦宜梢暗暗想著,與他并肩而立,心中不知為何一陣悸動,她不免轉頭看著旗正,他的側臉比畫出來得還要完美三分,眉骨生得極好,搭配合宜的鼻梁微微帶著駝峰,線條干凈,木秀于林,可他不快活啊。
秦宜梢看著他,只覺得惋惜,正想說些什么:“天這么晚了,要不要出去吃個飯?”
誰知此話一出,旗正卻面若冰霜,冷冷地說:“是很晚了,你先走吧,待會兒沒車了。”話語之冰冷,叫秦宜梢炎炎夏日打了個冷戰——上次夜市一見,他還彬彬有禮,嬉笑怒罵,為人貧嘴;今天卻一絲風度也無,直截了當地截住了秦宜梢的話頭,甚至帶了一絲不悅。
聽見他這樣說,秦宜梢不敢再多嘴,只好悻悻走了。臨出門,不由地又回頭,旗正仍舊站在那里,形影相吊,煢煢孑立。
后來再來公司,就見到宋宋的桌子被清了干凈,她也不知所蹤。轉正的名額定下來,秦宜梢入圍,卻并不覺得十分高興,按部就班地實習、工作、準備論文,甚至還抽出時間回學校清考了一門不太好的科目,刷了刷成績。只是聯絡不到宋宋。答辯的時候她倒是來了,神色匆匆,匆匆一瞥。兩個好朋友就這樣,竟許久沒有聯絡。
不是不難過的,不是不擔憂的。
“咦,小梢,那不是宋宋么?”
室友的話打斷了秦宜梢的回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遠處黃燦燦的迎春花叢旁,耿宋宋穿著學士服,正歪頭跟班長說話。秦宜梢一行人匆匆走過去,幾乎不敢認,打量再三——宋宋從前的長發已經剪短,齊劉海也消失不見,現下留著斜分的短發,修成細碎的樣子,露出好看的眉眼,愈發顯得臉龐削瘦嬌小,寬大的學士服下露出極瘦的胳膊,手腕處的骨頭突兀極了,就連嬰兒肥也消退不少,下巴愈發顯得尖銳。
“天啊,宋宋,你怎么瘦成這樣!”室友琳琳拉住她,故作咋呼,其實是為了逗她高興,說,“看我,怎么也瘦不下來,最近又胖到120了。”琳琳是宿舍里的減肥先鋒,四年來孜孜不倦地以減肥為事業,可惜從來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尤其喜歡膨化食品和炸雞。
宋宋微微一笑,眼眸還是一如既往地清亮,笑起來彎彎的眼睛,聲音卻沙啞許多:“還不是變態論文搞的。”
室友們很細心地沒有提及那個傳聞,也沒有問她最近去了哪里,實習怎么結尾,反而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就連畢業季,校園情侶告吹一大半的事也不提,生怕勾起宋宋的心事。她卻神色如常,并不多話。
大家拍了幾張照片,臨近五點鐘,系里組織去學校附近的“宴四方”吃飯。宋宋換下學位服,露出里面穿著的白色襯衣和黑色鉛筆褲,拎黑色的郵差包,整個人氣質干練,淡淡地走在人群里,跟身邊人說話,對周圍人的目光置若罔聞。坐下吃飯,人聲鼎沸。中文系人少,也就占了一層大廳的小角落,其余的是其他系的人——反正都是畢業吃散伙飯,畢業生都跑到學校附近來解決。周圍人見宋宋進來,不免有人指指點點,畢竟那件事在bbs上也有發表,一時頂貼者如潮,連宋宋為數不多的身份證照片都被扒出來,幾乎全校人都想看看她的模樣。
如今耿宋宋忽然出現,大家自然驚訝,女生們更是竊竊私語。誰知,宋宋如常吃飯,神色自若,跟寢室的人坐在一起,聊自己在澳門找了份實習工作,做文案,薪酬給了不少。
秦宜梢坐在對面,低頭喝酒,心知肚明——早聽家屬院里人傳遍了,耿宋宋的母親宋美琴在澳門狂賭,輸了一大筆錢,被人扣在澳門不得回家。想必宋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去了澳門,八成工作的事只是搪塞而已。
酒過三巡,一桌子人都有幾分薄醉。誰知不速之客竟來了,長發紅裙,媚眼如絲,正是德語系費安娜。原來外語學院也在這里辦畢業聚會。
費安娜喝得臉頰上兩抹紅色,氣色十分地好,栗色長卷發風情萬種。她可真愛穿紅裙子。今日所穿,是雪紡面料,輕盈飄搖,紅色卻極正,鮮艷欲滴,腰間鏤空繡花,隱隱可見白皙的皮膚。她舉著半杯紅酒,似醉非醉道:“喲,這不是聞名n大的中文系才女耿宋宋么?”語氣尖酸刻薄,絲毫不像才入學時,代表德語系致辭的優秀學子。
耿宋宋并不理她,也不接話,只坐在那里,面上帶了淡淡的微笑。
見狀,費安娜眼底凌厲三分,不知為何便暴躁起來,急促道:“我敬你一杯酒!你可得給我面子,不不,我實在佩服你,你可真是好手段……”不知是不是喝醉了,她說話前言不搭后語,甚至情緒都有幾分失控。
耿宋宋展顏一笑,也站起身來,她本不喝酒,可卻端起隔壁琳琳的酒杯,滿滿一杯白酒,淡淡道:“我才是久仰你大名。”以不變應萬變。說罷一飲而盡。
臉不紅心不跳,一大杯白酒盡數咽下。
秦宜梢忽然覺得宋宋很陌生。從前她沒有這樣微笑的時刻,總是局促不安又有點兒小心翼翼,十分在意周圍人的看法。而非當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忽然,費安娜神色大變,伸手就要潑宋宋一身紅酒。滿座皆驚,誰知宋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左手奪過酒杯,狠狠擲在地上,紅色的液體浸透了地毯,破碎的玻璃晶瑩剔透,卻尖銳無比。
“不要得寸進尺。你從前所作的事我都不想計較,今天畢業,大家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宋宋臉上帶了一絲冷笑,是從前所沒有的,“我也借此澄清,你與旗正分手,與我無干,你若是再耍酒瘋,我就跟你不客氣!”
說罷坐下。
費安娜反應過來,要沖上去廝打,一旁的班長怎么肯坐視不理,畢竟今天吃散伙飯,不好搞得如此尷尬,只得匆忙走上前,說:“還不快把德語系的老曹喊過來。”老曹是德語系的一枚才子,也是學生骨干。兩方班長一交接,老曹便把費安娜帶走了,臨了看了宋宋一眼,低聲說了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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