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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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回了學校,兩人便真的再沒聯系過。耿宋宋照例上課、打工、寫稿子,身心舒暢,心情極好,莫名其妙就胖了兩斤,臉上也圓潤起來。好在本身就清瘦,胖些也不礙事。她拿打工的錢買了部手機,二手的,秦宜梢淘汰下來的。折價賣給她,價格便宜,至少七成新,算是占了大便宜。
不買手機是不行的呀,馬上找實習單位,沒有手機實在不方便。因為忙,宋宋辭掉了在“發燒37度”的打工,清工資那天,阿良還傻乎乎地問:“宋宋,你跟你男朋友和好了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邵姐還在旁邊兒,湊上來笑著打趣說:“我看那小伙子蠻好,宋宋你可別欲擒故縱過了頭啊。”
宋宋解釋半天,兩人也不信,只得不吭聲了。回去路上還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天晚上,旗正輕輕攬著她的力度溫柔,氣息清淺。可惜終歸水中月鏡中花。
宋宋跟秦宜梢天天忙著找實習單位,學中文的姑娘,又是本科,找個工作比登天還難,家里又沒人脈,走個后門兒都沒資格,只得老老實實投簡歷、面試。倆人革命友情繼初三時一起搞假假條兒逃避體育課之后又一次得到升華,整日同吃同睡,早上七點就起床,暈暈乎乎去刷牙洗臉換正裝,你扶我、我扶你地去面試。穿著高跟鞋擠公交,最后倆人都腳疼到不要面子,赤腳走回學校,還哈哈大笑。
因為沒了打工的收入,宋宋最近花錢有點入不敷出,最后想了想,硬著頭皮給一個編輯打電話——去年交了個本子,錢許諾的不少,只是一直沒動靜。宋宋只好自己去問。
通了電話,那邊的老編輯說正有飯局,推三阻四。過了幾天再打,陳編輯又說自己忙東忙西,沒空,說以后再聊酬勞的問題。宋宋心里一陣打鼓,覺得事情不妙,卻又不敢硬碰硬,只賠著笑說:“陳編輯,那我去您吃飯的地兒找您,行嗎?我就在門外等著,咱們當面聊幾句就行。”
陳編輯想了想,報了個地方,很高級的餐廳,在很偏僻的地方。宋宋轉了幾趟公交車,又走了很遠一段路才到。她剛面試完,一身正裝,踩著不太合腳的高跟鞋,生生磨出了水泡兒,剛到地方,前臺說這兒是會員制,生人不能進,宋宋只得抱著包包,坐在大堂等著。偏偏陳編輯不接電話,氣得她在心里大罵——豬腦子都知道,陳編輯這是把本子給搶了!!就這樣拖著不給錢,自己再稍微改幾句,就成他的東西了!那個本子是她去年沒日沒夜趕出來的,因為要得急,又信任陳編輯,畢竟倆人合作過,這才把大綱都發過去了。誰知竟碰上這么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耿宋宋鐵青著臉,繼續給陳編輯打電話,那邊兒終于接了:“喂?喲,是宋宋啊,是這樣,我有點兒急事兒,回公司了。你先回吧,錢的事咱們以后再談,啊?”
耍人玩兒呢?炎炎夏日,她頂著大太陽走過來,差點一雙腿都廢了,他倒跑得快。宋宋到底年紀輕,還是個孩子,止不住氣,一忍再忍,終于還是爆發:“陳老師,你就這樣耍著我玩兒嗎?今天37度的天我轉車加走路才到,你說得輕巧!!今天見不著面,咱們電話聊也行,我的酬勞三月份就該打過來了,你說財務上人事變動,我才等了這么久,現在你……喂,喂???”
該死的,陳編輯干脆把電話掛了。再打就是關機。老狐貍!!耿宋宋還沒吃過這么大的虧,她不是沒聽前輩們說過這種事兒,但終究覺得這種事情不至于發生在她身上,存了一分僥幸心理,更何況陳編輯也算是在業內頗有口碑的,年紀長,自己也有才華,寫了不少好的劇本,從前宋宋常常幫他整理文件、材料,就跟不要錢的助手似的,現如今拿了本子就六親不認,呸!她氣的手都微微發抖,好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去公司堵他,他還能不上班嗎?宋宋站起身就要走,雄赳赳氣昂昂地要殺到公司去。忽然一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修長的手指,干凈的指甲,骨節分明,微微帶著涼意。不是鬼,呃,是許久未見的旗正,面無表情,非常淡定地站在那里,從前只見他穿著休閑,與大男孩無異,今天他大約在這里談生意,一身正裝,黑色西服,一絲不茍地打著寶藍色領帶,黑色暗格兒愈發顯得氣質冷清。
冤家路窄。
耿宋宋自然沒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質——廢話,上次罵完人就跑,還以為兩人老死不再相見,誰知道偏偏這回撞見了。穿西服的旗正不知為何,看起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當下也不說話,就站在那兒,面無表情。
“咳咳……”宋宋心里大叫不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現在不走更待何時,于是訕笑兩聲,硬著頭皮說,“您、您忙,我不打擾了。”說著就要跑。
旗正也沒管她,只兀自坐下,輕輕一笑,支住下頷,冷冷問:“耿宋宋,你要去哪兒?x公司?找陳浩?”他可在這兒等好久了,今天出來談生意,在走廊聽見陳浩打電話,偶然聽到耿宋宋的名字,便留了心,誰知這老貨存心耍人,掛了電話就跟身邊兒人說:“現在的小丫頭片子,寫個本子,有人要就不錯了,還天天催命似的要錢。今天不收拾收拾她,她還不知道天高地厚,真以為自己是個腕兒呢。”說完幾個男人又進屋喝酒去了,一室沸反盈天。旗正又想插手,又想起上回耿宋宋罵他的話,又勾起舊氣,自己悶了半天,反倒覺得自己好笑,太過小肚雞腸,她一個小姑娘,說話沒輕重,自己癡長這些歲數,反倒和她計較么?如此一想,反倒覺得這些日子悶氣生得不值,于是送完客商,自己就找宋宋來了。一過來就看見沙發上坐個小姑娘,一頭秀發盤在腦后,穿著正裝,一邊打電話吵架,一邊揉腳。旗正一看,這小丫頭穿雙細跟的高跟鞋,走路來得多疼。心里雖是心疼她,卻有心給宋宋個教訓,于是便擺了個臭臉,裝模作樣地在那兒扮冷面。
宋宋驚得一退:“你偷聽我打電話!”無恥,堂堂公司老總居然學人聽壁角。又羞又愧,自覺不好意思,新愁舊恨眉生綠,上回自己罵他那么狠,旗正這回可逮著機會嘲笑她了。
旗正差點破功,皺著眉說:“誰偷聽了,你嗓門那么大,想聽不見也難。再說了,這又不是你家,人人都可以來,你能在這里打電話,我就不能在這里喝茶?”說著端起來服務生送來的茶,自顧自抿了一口,很得意的樣子。
“……”宋宋沒話說,心想今天真是倒了大霉,扭頭就走,剛轉過身眼淚就掉了下來,真氣人,農民工討薪還有電視臺、勞資部門幫忙,自己要個錢被人耍,還偏偏遇見旗正在這兒冷嘲熱諷。
旗正本來想抻抻宋宋,誰知一言不合,她轉臉就走,翻臉不認人。好歹也是幾個月沒見,這丫頭就沒一點兒想他?罷了罷了,旗正趕緊跟上去,正想說點什么,卻看見她腮上猶掛著淚珠兒,一張臉憋得通紅,心里一軟,罵自己剛才沒輕重,還裝模作樣嚇唬她。于是一疊聲說:“耿二二,你、你別哭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宋宋哭得一抽一抽的,連續數日她找工作被拒,擠公交車也能碰見中年大媽強迫她讓座兒,買個蘋果小販兒也缺斤短兩,耿媽媽又天天說隔壁家女兒找了多好多好的工作……今天實在彈盡糧絕才來找陳編輯要錢,偏偏又被旗正看見。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慘成這樣了,當初上學時好歹自己也是本本分分一孩子,好好念書,以為考上好大學就行,誰知道還沒邁入社會,就先摔了一跟頭!活著有什么勁——
旗正看她哭得厲害,手足無措,急得一身汗,渾身上下搜遍,也沒個手絹、紙,索性抽出領帶給她拭淚,又拉她坐下。宋宋也不理她,自己捂著臉哭了半天,哭夠了,胡亂一抹臉,站起來就走,也不管臉上狼藉一片。旗正趕緊拉住她,手環住她的肩膀,拿著那條限量版領帶擦擦擦擦擦,倒也沒嫌棄宋宋狼狽,認認真真把她收拾得干干凈凈,擦完了往桌子上一丟,敲敲宋宋的腦門兒:“走,報仇去。”
他依舊是那個旗正,帶著戲謔的笑容,眼神卻極為真誠。仿佛他是世上最英勇無雙的將軍,跟著他,就在他身后,什么也不用做,他為你奮勇殺敵,為你征戰天下,卻獨獨把他的后背留給你。
那是你的避風港。也是你萬劫不復的溫柔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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