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劉阿嬌 四
劉小花順著程正治指的看去,原來他說的是雕像脖子上掛的一顆珠子。
劉小花不以為然說:“師父說過了,這種是護身的東西,尋常得很。”
“是嗎?程正治抓抓頭。
劉小花重新回到畫前。
她覺得,黃金城的事,想必是起于這個修得像廟的院子,也許最關鍵的點就在這幾幅畫上面。只要懂得這幾幅畫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必對于解開黃金城的迷題有很大的幫助。
于是一群人圍在畫前,盯著那幾幅畫看,恨不得能從上面看出花來。
周青琢磨了半天說:“你們說,這畫會不會是第一個人畫的?”
“什么第一個?”何文兒問。
“那時候,還沒有黃金城,只有這座廟。這群人與仇人打斗負傷,看到了這座廟,便到廟里來歇腳。結果心有貪念拿了黃金,他們有傷在身,肯定不會拿了就走,而是在這里過夜的。于是立刻就被困在了這里。”
“既然都被困在這里,那其它人呢?第三幅就一個人了。”
“他們無法離開這座廟,又沒有東西可以吃。你們覺得,最后的這一個人是怎么活下來的?”
玲瓏和何文兒聽得一陣干嘔。想想自已身處的地方,曾是人間煉獄,就一陣陣地惡寒。
周青卻面色如常,繼續說:“最后活下來的那個人,把黃金都拿出來,求被供奉的這個人放過自已。到底未能如愿,最后守著黃金,餓死在了這里。死前畫下了這幾幅畫。原意是告誡后人。接下來的事想想也知道了,他死后,再有人意外發現了這個地方,卻都只依戀財富,沒有人在意墻上的胡畫。”所以黃金城才漸漸地得以發展擴大。經年積累,成了現在的規模。
“喲,挺能編的。那你說,這廟到底是怎么回事?”程正治問“這廟總不可能憑空出來的吧?”
周青說:“至于這個廟,我跟小師叔祖是一樣的想法。”
程正治驚道:“她什么都沒有說你就能跟她一樣?你是她肚子里的蟲啊?”
周青掃了他一眼,說:“小師叔祖說了,她覺得這個地方不叫陪陵。我也是這么想的。”
“可那個盞上面不是寫了陪陵嗎?”何文兒問。
“這里是陪陵,但是這地方并不是真叫陪陵。”劉小花停頓了一下,想了想要怎么說。然后道:“你們說,我們夜里看到的隊伍,看上去像不像送葬的隊伍?”
“那不是像,根本就是吧!”程正治怨道。
“他們穿的官服,是哪個朝代的我雖然不認識,可不論是哪個朝代的,都說明死的人地位很高。地位很高的人,身后的事不會輕慢。大型的陵寢就像我們的房子一樣,肯定有主人住的房間,和其它的房間之分。這個陪陵,可能就是區別于正陵的‘其它的房間’。雖然說我也不是很確定,但這種可能性很大。”
大家沉思了好一會兒,玲瓏問劉小花:“那為什么陪葬的金器物具上沒有名號?”她正色說:“若是后事辦得這么大,有百官出行,武將開道,就只有圣王、圣帝、圣皇子之流。王室陪葬的東西,都不會用現成的。全是現制。這種東西不只會寫上是陪于哪個陵寢,還會有落款,篆刻逝者之名。這個為什么沒名字呢?”她似乎對這種事情熟悉得很。
程正治連忙說:“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玲瓏看著他的表情,真是相當復雜。她還以為自已能靠著這個皇子翻身,卻沒想到是個這么………的人。
程正治得意道:“你們說,什么情況下,你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東西是你的。”
何文兒疑惑說:“東西是我偷的情況下?”
“呸!”程正治道“都說他地位不一般了。犯得上偷嗎?”
“那你說,是什么情況?”
程正治哼了一聲,對劉小花說:“他怕別人知道是他的。他見不得人。”
何文兒嘀咕:“一個見不得人的,死了很久很久的,很有地位的人?這會是誰啊?”
玲瓏也沉思起來。
只要搞清楚這個人是誰,離解開術法就近了一步。
可在場的人,沒有半點頭緒。
周青見劉小花一直站在壁畫面前,過去問:“你在想什么?”他現在對這個小師叔祖很好奇。
劉小花回過神,說:“我覺得這避畫用你的推斷來解釋,有點牽強。如果是真的發生了那么多事,他想警告后來人,就應該把他們被困之后,殺人食人的過程也畫出來。這樣,不是更能起到作用嗎?他為什么獨獨省略了最重要的內容呢?又不是沒有地方畫了。”
周青也不由得沉思。
“我想,他只畫這么多,說明他要表達的東西,已經全部在這上面。”
周青說:“可這說不通呀。這幾幅畫,根本連不到一起。”
第一幅與人打架和第二幅一群人站在廟前。這兩幅還是連貫的。
第三幅一個人跪在雕像前,面前一堆黃金,與第四幅一個死人跪在雕像前,面前一堆金子。也是連貫的。
可這前兩幅和后兩幅,之間也太跳了點。
劉小花也搞不懂,這到底在表達一件什么事。有什么事,可以用寫的啊。干嘛用畫的。
然后她突然僵住。
周青發現她的異樣,問:“你想到什么?”
“等等!”她覺得有什么念頭在腦海里轉啊轉,可她怎么也抓不住。
這時候,突然地,何文兒慘叫了一聲。
劉小花幾個人連忙跑過去,就看到何文兒閉著眼睛站在雕像后面,對著那雕像一通拳打腳踢。邊狂打,還在邊尖叫。
可大家繞過去看,她前面根本什么也沒有。
玲瓏走上前就給了她一下“你瘋了啊!!”
何文兒見有同伴來了,膽子大起來,睜開眼睛,指著前面急道“有鬼啊!”又想起自已如今是有修為的人了,急忙把靈召出來。
劉小花順著她指的方向看,猛地不丁地看到雕像后腦勺有張人臉,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等看清楚才發現,這雕像是兩面的。
前面雕刻得是少女,后面雕是個年輕男人。只是這里光線暗,驀然在應該是后腦勺的地方看到張人臉,難免嚇一跳。
等看清楚,大家都松了口氣。
程正治指著何文兒撲哧一聲,哈哈笑起來。
何文兒大聲說:“誰會知道是兩面的!”
玲瓏抬頭仰視著那個年輕男人,突然說:“我知道這里是誰的陪陵了。”眼睛發亮異常的興奮。
劉小花訝異:“是誰?”
“是前朝圣帝!”玲瓏激動地說“是少帝,少帝的陪陵!你們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
“你親戚啊?”程正治愕然。
玲瓏用力瞪他“你親戚!”
扭頭對劉小花說:“我以前聽我阿姐說過。少帝一生錯就錯在是個情癡。說他是因為一個女人才斷送了大好的江山,使得圣帝之位易主。他死后還有遺志,要將他與那女子鑄成一雙壁人,寓意著兩個人以后生生世世不分離,死了還要再繼前緣。但前朝是因為那女子才覆滅的,遺臣怎么甘愿?深以為那個女子不配與少帝一同受人祭拜。可又不能不照做,于是靈機一動,將那個女子鑄成與他背相而立的樣子。這樣,兩個人仍為一壁,臣子們來祭拜,也不用看到那女人的臉。”說著驚道“沒想到這件事是真的!”
“可這個女子為什么沒有臉?沒雕完嗎?”何文兒問。
“是不能雕她的臉。”玲瓏聲音又急又快“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是圣后也是他的弟媳。所以遺臣沒有雕面像,怕有損他的英名。知道了嗎?她也就是六師叔,劉阿嬌!后來改姓林的那個。師尊的第六個徒弟。”
扭頭對程正治說“是你阿娘!”
“是你阿娘!”程正治立刻反擊。說完才想起來,真的可以算是自已媽,嫌棄道“我跟她可沒關系。我是我媽生的。沒她什么事。”
劉小花繞到雕像另一面,看著那個沒有臉的仕女。
她手里拿的是劍,劍尖指地,插在一顆小孩子的頭上。看來那些遺臣不是一般地恨她,所以把她塑造得這樣兇殘。
可是,怎么會又是她?
劉小花對這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憎恨。覺得自已好像不論走到哪里,都能聽到關于這個人的事。有一種生活在其陰影之下的幻覺。這種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只想把對方砸個稀巴爛才好。
程正治嘀咕:“她還挺能耐的。把這天下攪和得翻天覆地。成了圣后不說,跟我爸也有關系,我聽說就連咱們師……”
他說到這兒,劉小花猛地回頭看向他,盯得他生生地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
玲瓏說:“當年先帝不知道自已的生世,是個地痞時便與圣后相識,兩個人一同上了明志之路,分別拜入宗門,圣后進的是長青宗,在玄言上仙座下,也就是咱們師尊,那時候還沒有小蓬萊。先帝則師承重月宮,是驚鴻君的親傳弟子。”
重月宮。
劉小花心里砰地一下。是她的外家。
她沒想到,先帝竟然是師承重月宮的。
而這個驚鴻君她記起來,自已是聽五師兄說過。他是修習劍術的,比試中輸給了清明宗的十三公子,不過后來得道升仙了。
劉小花問:“王室的人,不應該是國宗的嗎?先帝為什么卻是重月宮的弟子呢?”
玲瓏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先帝是生在宮外的。早先并不知道自已的身份。我阿姐說,因為當年他的身世別有隱情,所以他才會在取代了少帝之后改朝換代。連國號都另起了一個。不過也有人說,他根本不是王室血脈。所以才會改國號。這種事,如今已經說不清楚啦。”她得意地看了程正治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先帝的親兒子?連這些都不知道!”
程正治懶懶地說“誰叫我有病呢!”
玲瓏轉身對劉小花說:“總之,這個人就是少帝沒有錯了。這里是帝陵的一部份。”
“那我們豈不是發財了?”程正治想到什么,突然一拍掌“找到了帝陵,不就找到了前朝的國庫?”
“可這錢你也要有命花。”周青說。
程正治僵了一下,笑容沒有了,長吁短嘆。
玲瓏站在雙面雕像前,看著劉阿嬌,表情十分傾慕。
程正治打了個哆嗦,問:“你干嘛?你這樣看著一個女人,好惡心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玲瓏說:“你不覺得,她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人嗎?少帝是她的裙下之臣,先帝是她的夫君,我們神仙一樣的師尊也一直記掛著她。為了她,殺了劉家那么多人。最下最好的男人,都喜歡她。一個女人能做到這樣的境地……”
劉小花不由得冷聲說“她害了師父,害了少帝,害了自已族人枉死,害了林家一厥不振。這么多人的犧牲,才換來她腳下的后位,不知道她晚上能不能睡得著。想來也是好笑,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也能登仙?!我實在不明白所謂天道,為何它即不公正嚴明,又不辨別是非。”她真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天道又是怎么回事。
程正治見她生氣,連忙笑著上去說:“嘖。你開心點啊。別看她表面光鮮,其實日子苦著呢。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嘛。聽到她過得不好,你有沒有心里舒服一點?”
“你又知道她過得不好?”玲瓏不滿地質問。自從發現七皇子真的腦子不好使之后,她對七皇子也就沒那么客氣了。
“她過得好?做圣后是了不得,可我爸……我爹真喜歡她嗎?要是真喜歡她,為什么一個孩子都沒有跟她生,反而跟別的妃嬪生了那么多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嗎?”程正治涼涼地說“新帝為了殺這些兄弟,刀刃都砍卷了。”
玲瓏聽了,猶豫一下,只是說:“帝王嘛。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問何文兒:“你說是不是!”
何文兒說:“我不知道,我餓了。”
玲瓏不高興地斜眼看她。何文兒不高興地說:“我是真的餓了。”
劉小花說:“行了。別說這些了。快點找找這里有沒有什么陣法。既然整座黃金城是以這個地方為中心,那能破掉的陣眼也肯定就在這里。只要去掉了陣法,就能破掉黃金與人之間的因果。”
之前劉小花在劉有容書房里的手札上,看過關于陣法手記。寫得非常玄妙,長篇大論。各種八卦算法天干地支。
但是劉小花覺得,總結起來往簡單了說,所謂陣法,就是借用靈的力量,在一定范圍內改變物理與世界的規則。
比如說,手札上寫的小三才困仙陣。
看上去只是拿石頭或者其它的東西擺一下,就能產生很大的威力,死死困住里面的人,讓他們走不出來。好像變魔術一樣。
如果要用劉小花腦子里的現代知識來理解手札上的話,就是小范圍地改變了物理規則而已。
在正常的世界,向前邁步,就是向前走。
可在這個圈內,因果發生了變化,規則發生了變化,你向前邁步,下一秒站的地方卻可能是在你身后的位置,或者右邊、左邊。所以怎么走都走不出來。
而再厲害的陣法里也有生門,這就像每個門都有把鑰匙一樣。
如果不留鑰匙,擺陣的人自已怎么出來?
只是這鑰匙可能藏在花盆底下,也有可能藏在門框上。或者在任何地方。不知道的人要想找到,相對來說是比較困難的。
既然確定了,黃金城是以這個廟為起因,那么只要找到鑰匙就解決了。劉小花這時候,是這么想的。
程正治見劉小花站在壁畫前好半天突然笑起來,問她:“你笑什么?”
劉小花指指墻上的畫說:“我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一開始,我們都想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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