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地風波起
如果不是王窈的命題,對四大美女或四大才女這類被人畫濫了的題材,夢伊伊是不感興趣的。
她偶爾也畫一些隱士、仕女一類的古裝人物,比如羲之愛鵝、淵明采菊、蘇武牧羊和昭君出塞、文姬歸漢、黛玉葬花什么的,但都是作為應酬之作的小品畫,不過是依樣畫葫蘆,沒有認真對待過。
為了不在王窈面前丟臉,她收集了關于四大才女的很多資料,文字的,圖片的,天天用心琢磨如何畫出王窈心中的四大才女。
但凡畫古裝仕女,畫家們都習慣于往美里畫,這應該沒有什么錯,美女不一定是才女,但才女必定是美女,這是人們的思維定式,不是可以隨便推翻的。
王窈說那個知名畫家把四大才女畫成了四大美女,把李清照當趙飛燕畫了,氣質和形神關系都不對,問題必然出在沒有認真挖掘對象的內在精神,只是單純的外形描摩,沒有了才女所特有的文氣。
卓文君是四川邛崍人,按現在的說法,是個既潑辣又漂亮的川妹子,本身就精通音律而有文名,又與司馬相如這樣的帥哥兼才子演繹出一段“鳳求凰”的愛情佳話,位列全球十大經典愛情傳奇之首,必然迥乎不同于傳統意義上的美女。
班昭是陜西寶雞人,父親班彪,兄班固、班超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而她本人既是文學家又是史學家,是繼承父兄未竟的事業而完成《漢書》的人,氣度與才情豈是尋常美女所能具備的。
蔡琰的父親蔡邕是文學家和書法家,她自身也擅長文學、書法和音律,有著名的古曲《胡笳十八拍》傳世,可謂書香世家,氣質哪是一般美女比得了的。
在四大才女中,李清照是家喻戶曉的人物,既是婉約詞派的代表,又擅書畫通金石,有“千古第一才女”之譽,能寫出“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的人,那種心胸和氣魄更非慣常意義上的美女所能擁有的。
有了這些認識,夢伊伊發現有很多前輩名家都沒有畫出這些感覺,認為要想畫好四大才女,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行的。
呼蕭然起初還跟著他參合,幫她分析人物性格、氣質和神態,后來見她過于用心于此,不以為然的說:“就算王窈挑剔,你畫的差不多就可以了,別這么點燈熬油了。”
夢伊伊說:“既然答應了人家,就該用心才對,哪能胡亂對付。”
呼蕭然說:“可我覺得你分析的差不多不多了,可以動筆了呀。”
夢伊伊搖頭說:“顧愷之所言‘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眼睛對人物的形神關系很重要,這不是桌上放一本書手里拿一支筆所能替代的,我眼前到現在沒有出現她們的眼神,怎么能說分析的差不多了呢。”
呼蕭然驚奇的說:“要想看到她們的眼神,就得達到與古人對話的境界,這么辛苦值得嗎?”
夢伊伊說:“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攬來債,我哪會這樣忙活。”
呼蕭然說:“我看你是被王窈的魅力征服了。”
夢伊伊說:“你呢,不一樣天天把人家掛在嘴邊?”
確實,這陣子他倆好像都在圍繞王窈忙碌,夢伊伊為了她的命題,呼蕭然為了她的號令。
雖然只和王窈見過一次面,不知怎么回事,夢伊伊眼前總是出現王窈的眼睛,那眼神好像在督促她似的,迫使她不得不去思考怎么畫。
呼蕭然把她隨手畫的草稿用手機拍下來,拿給王窈看,王窈說畫的很好,但還是欠缺了點感覺。
夢伊伊埋怨呼蕭然:“這些草稿還不夠成熟,為什么拿出去丟人現眼。”
這天去學校上課,坐在教室里,夢伊伊的大腦里仍然在晃動著那幾個才女的形象,像走馬燈似的。
教室對面是另外一座綜合教學樓,灰白的墻面在灼熱的陽光下,呈現出淡淡的紫色。
在三樓的陽臺上,一個身穿白色T恤的長發女孩兒捧著一本書,很寧靜的樣子。
夢伊伊很喜歡這樣的畫面,尤其是女孩兒輕輕撥弄自己頭發的姿態,簡直美不勝收。
少女,晨讀,草木,有畫家畫過類似的題材,夢伊伊心中也有這樣一幅曼妙的畫面。
也許是夢伊伊這樣直勾勾地看人久了,那女孩兒發現了夢伊伊,抬頭莞爾一笑,向后抿了抿秀發。
夢伊伊抱歉的擺了擺手,從窗邊踱回黑板前。
教室里沒有空調,在窗戶和門之間流動的風都是熱乎乎的。
她抽出一張紙巾,輕輕擦了擦額頭和兩側鼻翼。
江雯婷和一個叫陸嫣波的女生嘀嘀咕咕的,不時偷眼看夢伊伊。
幾個男生耐不住悶熱,用涮筆桶接來涼水,不住的往地上潑灑,那水先是在地磚上流淌,但很快就成了一個水痕,水都隨著空氣跑掉了。
有人在小聲抱怨,寢室里為什么沒有空調,教室里為什么沒有風扇?
對這些抱怨夢伊伊只能是微微一笑,酷熱不會繞開老師而專找學生,學生可以向老師抱怨,老師又該向誰去抱怨呢。
江雯婷說:“老師,暑假你去哪兒玩?”
夢伊伊說:“沒想好呢,杭州肯定得回,家在那兒呢。”
江雯婷眼里閃著異樣的光說:“是一個人回去還是兩個人回去?”
這丫頭,又想向自己套呼蕭然的信息,夢伊伊暗笑。
“當然是兩個人了,我們的家都在杭州。”夢伊伊肯定的說。
出于好奇,江雯婷和陸嫣波這幾個女生渴望知道夢伊伊的一切,尤其是夢伊伊的愛情和婚姻生活,是熱點中的熱點。
這種好奇與其說是好奇,還不如說是希冀,她們試圖從現在的夢伊伊身上,看到將來的自己。
而夢伊伊之所以刻意保守自己的某些秘密,是知道她們永遠成為不了自己,讓她們保持幻想也好,有幻想總比什么都不想要好些吧。
陸嫣波忽然說:“老師,你把頭發扎成馬尾比散著好看,顯得年輕。”
夢伊伊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因為天熱,她今天很隨意的把頭發扎了一下,可能是與平時的長發飄飄感覺不同了,所以引起女孩兒們的注意了。
見夢伊伊面帶微笑,沒有反感這個話題的意思,江雯婷來了興致,跟陸嫣波爭辯說:“我覺得夢老師還是把頭發披起來好看,像大家閨秀,顯得文靜。”
陸嫣波說:“我覺得還是扎馬尾好看,有青春活力。”
江雯婷說:“夢老師本來就年輕嘛,不扎馬尾也有青春活力。”
夢伊伊趕快中止了她們的爭論,教室里已經夠熱的了,別再讓這種無聊的問題煩躁人的心了。
江雯婷和陸嫣波又小聲嘀咕起來,似乎又對夢伊伊的衣著產生了興趣。
今天她沒有穿波西米亞長裙,而是一件黑色的及膝短裙和一件白色的半袖小衫,與以往的風格也不一樣,難怪她一走進教室學生就用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呢。
她心里笑了笑,如果呼蕭然看見自己這樣的裙子,會不會抓狂呢,這家伙不就愿意欣賞自己的美腿嗎。
自己并不是不愛穿短裙,而是覺得自己本來就比學生大不了幾歲,如果也向她們那樣穿戴,越發分不清誰是老師誰是學生了,也不夠莊重。
呼蕭然因此笑她,別人都在拼命裝嫩,你卻在拼命裝老,特立獨行。
除了喜歡□□地看她裙擺下的美腿,呼蕭然也喜歡擺弄她的頭發,說她的頭發又柔軟又光滑,拿在手上有絲綢一般的感覺。
為此他喜歡幫她洗頭,特別是在洗發水泛起的泡泡里揉搓她的頭發,簡直就像加工一件藝術品似的感覺。
夢伊伊說你不是對毛發過敏嗎,怎么不渾身發冷全身瘙癢了呢,呼蕭然說你不是美女嗎,又不是小狗,氣得夢伊伊抹了他一臉泡泡。
呼蕭然這些天依舊忙,各種加班,各種出差。
夢伊伊抱怨,說你是搞研發的,怎么跑起銷售來了。
呼蕭然說由于公司發展太快,人手嚴重不足,已經打破部門界限了,此外恰恰因為自己是研發人員,向客戶介紹起產品來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他這陣子好像太緊張了,天天張嘴王總如何閉嘴王總怎樣,夢伊伊說你都快成王總的應聲蟲了。
“這女人真厲害,整個公司都動起來了,鯰魚效應?”夢伊伊酸溜溜地說。
“人家在管理上確實有一套,既賞罰分明,又很人性化。”呼蕭然說。
夢伊伊不懂得什么管理,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對王窈不免有點小嫉妒。
在丹尼斯時代,呼蕭然基本上是實驗室和生產車間兩點一線,沒有什么出差任務。
而到了王窈時代,呼蕭然出差則成了常態,半月一次長的,一周一次短的,有時是王窈帶大隊人馬出去,更多的時候是王窈跟呼蕭然兩個人走。
這不,昨天呼蕭然又被王窈帶去北京,說是參加一個有關醫療設備質量控制的高級研討會,一走就是五六天才能回來。
結婚前是聚少離多的戀愛,結婚后是聚少離多的生活,夢伊伊的情緒時而如止水時而如駭浪,自己都覺得不好了。
只要有空閑,呼蕭然就不停的哄夢伊伊,□□,短信,電話,剛才他在□□里說自己在北京飯店看見李冰冰了,結果發現生活中的李冰冰照銀幕上的李冰冰差遠了,根本沒有夢伊伊好看。
夢伊伊哭笑不得,回了他一句無聊,呼蕭然立即對天發誓,說他覺得夢伊伊就是比李冰冰好看,不信大家素顏比比。
夢伊伊問他王窈呢,她在干什么,呼蕭然說王總就在他身邊,在給集團總部的美國老板打電話呢。
夢伊伊問你倆誰在誰的房間呢,呼蕭然說他們沒在賓館房間,而是在會場報到,這屆研討會吸引了國內幾百家企事業單位,盛況空前。
下課的時候,江雯婷還是和男朋友一起走的,她頭上的馬尾一甩一甩的,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鹿。
陸嫣波的男朋友在武漢念書,一下課她的手機就準時響了,電話粥是她午飯前的開胃食品。
夢伊伊整理了一下桌案,將教案、日志、日歷什么的塞進提包里。
在她猶豫是去學校食堂對付一口呢還是干脆回家的時候,隔壁教室上課的同事景靈過來,說自己的車壞了,要搭夢伊伊的順風車。
景靈是個徐娘半老的漂亮女人,教平面設計的,因為和夢伊伊是校友,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和夢伊伊有話說的同事之一。
景靈一上車就抱怨自己的老公如何粗心,自己座駕送去維修了也不知道來接她,反而約了朋友去吃飯。
夢伊伊笑說彼此彼此,男人有幾個是細心的。
景靈說:“搞對象的時候怎么那么細心呢,喝口水都怕你涼到肚子,現在你就是渴死他都不會知道。”
夢伊伊無語的笑笑,發動了汽車。
趕上下課時間,學生像行軍蟻一樣堵塞著路面,搞得駕駛技術不那么熟練的夢伊伊很緊張。
“咦,你怎么換車了呢?”見夢伊伊有點手忙腳亂,景靈才發現她開的不是原來的那輛歐寶雅特。
夢伊伊的車空調系統出現了故障,送去4S店了,所以開的是呼蕭然的保時捷>小心翼翼的駛出校園,夢伊伊長出一口氣。
景靈又開始嘮叨:“你家小呼多好,借車給你開,我家老張碰都不讓我碰他的車,好像藏著什么秘密似的。”
“不是自己的車,確實開不順手。”夢伊伊掩飾著自己駕駛技術的拙劣。
景靈又開始抱怨教室悶熱,領導們知道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裝空調,為什么不官民平等,讓廣大師生呆在蒸籠里呢。
她找紙巾擦汗,無意中發現車里有一本厚厚的外文書,書名叫《's》。
她驚奇的問:“伊伊,你還看這樣的書?”
夢伊伊說:“怎么會,一定是呼蕭然的,這是他的車。”
景靈哦了一聲,翻開書,果然在扉頁上看到幾個字,“送給親愛的蕭然,王窈,2015年5月20日”。
“王窈是誰?”景靈問。
“呼蕭然的上司,一個朋友。”夢伊伊說。
“女上司吧。”景靈呵呵笑道。
翻了幾頁書,景靈說:“全是英文,也就是他們這些‘海龜’能看得懂。”
夢伊伊沒有說話,女性的角色,親愛的,>到了“榮尊花園”,景靈下車,夢伊伊只是笑,一路上也沒有聽清她在叨咕些什么。
把車停在路邊,夢伊伊惱火的看著那本書。
字很漂亮,行云流水一般,在她的心里掀起了一陣波瀾。
王窈,窈窕淑女的窈,她怎么不叫王竊呢,偷竊的竊,竊國大盜的竊,一個八零年生的老女人,一個離異單身的老女人。
呼蕭然給他發□□,說他在跟王總吃飯呢,下午得再準備一下發言稿,不然明天面對那么多前輩的專家、學者,自己會緊張。
夢伊伊氣不打一出來,憤憤然的用手機拍下書的扉頁,發了過去。
呼蕭然回了一個表示驚訝的表情,接著又是一個仰天大笑的表情。
夢伊伊發了三個問號,加上一個錘子砸頭的表情。
呼蕭然回了一個表示委屈的表情。
夢伊伊一連發了幾個疑問,“親愛的是什么意思”,“520是什么意思”,可呼蕭然回了一個表示大哭的表情后就沒有了下文。
夢伊伊恨恨地想,這是做賊心虛了呢,還是去編瞎話了呢?
忍不住撥過去電話,鈴響了不到三聲,那家伙竟然把電話掛斷了。
他們曾經發下誓言,不管發生了什么,都要像白紙一樣面對彼此,將初戀進行到底,王窈在這樣敏感的日子留那么曖昧的簽名,呼蕭然居然沒有如實匯報,這家伙想干什么?
夢伊伊無心開車了,坐在駕駛室里發呆。
呼蕭然是昨天下午的飛機,因為那時候夢伊伊恰好參加學院教工大會,呼蕭然特地把這輛車停在學校門口,自己打車去的虹橋機場。
夢伊伊本來不打算開呼蕭然的車,可呼蕭然說夢伊伊的車一兩天內修不好,擠地鐵和打出租都辛苦,堅持讓她開自己的車,這讓夢伊伊當時覺得很暖心。
現在想來,呼蕭然定然是忘了把這本書收起來,才被景靈無意中看到的。
車外不時有人走過,不時有人回頭,也許是自己的車在這里停留的時間太長了,一個身穿跨欄背心的老頭竟然湊到車窗前張望。
幾個意思,把我當成“坐在寶馬里哭的女孩兒”了,看清楚,本小姐坐的是卡宴,該死的呼蕭然的保時捷>夢伊伊沒好氣的按了下喇叭,嚇得那老頭扭身跑了。
半小時后,呼蕭然十萬火急的打來電話,說剛才吃飯的時候遇到自己在斯坦福大學的導師吉姆歐文斯教授,不方便打電話。
夢伊伊哭著說了句騙人,掛斷了電話。
呼蕭然不停歇的掛過來十幾個電話,每次都被夢伊伊掛斷了,就連□□也下線了。
電話突然又響了,夢伊伊剛想掛斷,發現是秦明打來的。
秦明火燒火燎的問:“伊伊你在哪里,出什么事了,蕭然說他突然聯系不上你了,讓我務必找到你。”
夢伊伊說:“我沒事,剛下班,在回家的路上呢。”
秦明說:“那怎么不接蕭然的電話呢,它那邊都要急死了,我說這會兒嘴里嚼著東西,過幾分鐘聯系你,臭小子居然跟我吼起來了,氣死我了。伊伊,你真沒事?”
夢伊伊說:“可能是剛才信號不好,我沒事。”
想象著呼蕭然六神無主的樣子,夢伊伊悻悻地想,現在知道著急了,急死你才好呢。
用紙巾擦了擦眼睛,她剛要發動汽車,秦明又把電話打了進來:“伊伊你到哪了,蕭然說你要看王窈寫的那本書《商戰中女人角色》,他的找不到了,求我把自己手里那本先借給你,我已經出公司了,在去你家的路上。”
呼蕭然這是要搞什么鬼,我什么時候想看那本書了?
手機又響,是呼蕭然發來的短信:打開副駕駛前面的儲物盒,有東西送給你。
夢伊伊好奇的打開儲物盒,里面是一本名叫《七彩花》的詩集,中文的,作者居然還是王窈。
夢伊伊氣不打一出來,剛想把書摔出去,又想呼蕭然既然敢讓自己找到這本書,必然有其原因,隨手翻了幾頁,果然發現了名堂。
在書的扉頁上同樣有王窈行云流水般的題字,“送給親愛的伊伊,王窈,2015年6月24日”。
夢伊伊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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