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宮宴5
這,卻正是蘇紫月想要的效果。
曲閉,眾人心思各異之時,根本無人計較她的琴技是否低于柳嫣兒。
即便當真有人純心,非要追究個高低……
這首《鳳求凰》也是她練了無數遍,早已爛熟于心的曲子,選它彈奏自然最能表現她的琴技超絕,指法嫻熟絕不遜于柳嫣兒掌握《湘水迎》的技巧。
而且,當下此曲體現的便是她的心中所想(Fantasy:對我家雪雪的傾慕心情吧。蘇紫月:明知故問,還不是你把他搞的那么完美。Fantasy:我愛美人雪雪……雪雪:滾開~),更能賦予琴曲以彈奏者靈魂的情感澎湃。
較之柳嫣兒流暢卻并沒有太多感情投入的千絕古曲,雖不令人驚訝贊嘆卻更能打動人心,撼動心弦。那么,最后的勝者自然還是她。
果然,從眾人沉醉的表情里,心思各異的猜測里,蘇紫月知道她選對了。
反正都是確定了是百里雪衣王妃的,此時彈奏這種曲子倒也并無大礙,說不定還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只是,頂著丘行內定皇后之名向天玥皇子表示傾慕之情,這一點確實比較想象中麻煩。
“回公主,確實是《鳳求凰》的第一曲。”蘇紫月福身一禮。“只是,不用于原曲,紫月心中已將它賦予了另外一層意義。紫月是丘行人,仰慕的是我丘行帝天威,期待的是天玥與丘行的長久共榮。一時無語言表,只能借這女兒心中的熱情之曲聊表心意,望皇上,眾位爺莫嫌棄。”
蘇紫月一番話說的極其漂亮,將表達男女傾慕之情的曲子說成是仰慕天威,期待國祚未來的豪情,果然夠膽魄。
明明連那些不懂音律的人都聽得出她琴聲中露骨的傾慕之情,她卻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說的如此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得一絲毛病。
畢竟是對兩國的傾慕之情,誰敢挑破,誰能戳穿。
“紫月是情之所動,琴技嫻熟之余又聰穎非常,怎會嫌棄?”丘陽帝一語雙關,點明之余又不說破蘇紫月的小聰明,盡顯帝王磅礴氣勢。“九皇子和公主以為呢?”
“皇上所言極是。”百里雪衣禮貌回應,隨即向蘇紫月點頭一笑。
禮貌嚴謹,完全的周到,周全。但是為何會沒有賜酒?
“好,來人。賞!”百里雪衣不宜多言,丘陽帝自當愿意代勞,畢竟是他要的人嘛。
接受著眾人的嫉恨的目光,蘇紫月卻似早已習慣。只是得意的看了一眼旁邊憋氣的柳嫣兒,十分暢快。
“我也覺得皇上說的極是,三小姐確實是情之所動,十分聰慧。”清脆甜美的聲音再次響起,特地加重了某一句的語氣,吸住所有的耳朵看向百里纖樂。“只是,纖樂還沒聽夠。”
目光轉向下首同樣衣飾的淺紫色姑娘,百里纖樂神秘的抿嘴一笑。“聽皇上說,方才那位表情奇怪姑娘也是蘇侯爺的女兒吧?姐姐琴技如此高超,妹妹也必定是位玲瓏剔透的人兒,不知能否讓纖樂再飽耳福?”
請求?
不,這絕對是赤果果的命令。
在場這許多人,誰會拒絕這樣一個甜美姑娘的請求,何況還是她還是位尊貴的公主。
“纖兒,不得胡鬧。”柔緩的聲音滿是寵溺,絲毫聽不出任何責備之意。
“九哥哥……”軟糯的撒嬌。
“……”無奈搖頭,百里雪衣撥正她額前的劉海。
“……”丘陽帝看著他二人互動微微皺眉。
蘇子夜自小禁足府中,至今從未得任何師傅教導,怎么可能會這些琴樂歌舞?
到底該不該讓她出來?
若出了丑,他可還會選她?日后子夜又當如何為自己做事?
“皇上?”百里纖樂得了她九哥哥應允,即刻轉身看向丘陽帝。“可好?”
“這……還要問問她本人的意思才是。”丘陽帝一聲皇明,何須問任何人的意思。“子夜以為如何?”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一處。
滿含期待的看著根本不可能會任何才藝的子夜,心中或多或少都希望她不要拒絕,即便皇命不可違,皇上卻給她留了余地。然后驚慌失措的她就會在眾人面前出丑。
那么,先前她們表演的那些才藝就都是極好了。還有那些沒表演的也可以放心上場。
可是,事情好像并不如想象那樣發展。
先前跪拜時子夜的慌張還歷歷在目,頃刻,卻與她此時的心不在焉形成鮮明對比。
心不在焉?
是的,就是心不在焉。
因為子夜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此刻已經成為殿內眾人目光的焦點……
自見到百里雪衣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已經完全混亂。
百里雪衣究竟是不是宸?
如果是,他是魂穿,還是連著身體一起都穿越過來的?
他怎么會成為天玥的皇子,又經歷過什么事情,怎么會性格與以前完全不相同,怎么會來到丘行想要納取妃妾,這都是他曾經所不喜歡的啊。
而且,為什么又非要娶她?難道看穿了她的身份?
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那他怎么會有和宸一樣的音容笑貌,一樣的超塵氣質?
他為什么會暗中早到丘行,私自探訪蘇府,還將她自逃跑的途中安全帶回而不宣告眾人。
為什么一定要與她和親?難道他還可能是宸?
怎么可能?
到底他是誰?
他到底是誰?
他為什么那么關注自己,幫助自己?
他為什么一定要堅持自己與他和親?
蘇寄南為什么同意讓自己根本沒價值的丑女兒去和親?
丘陽帝為什么會選擇根本沒有說勝算的自己做他在天玥的棋子?
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多為什么……
“小姐,皇上在叫你。”碧靈的聲音在身后傳來,輕輕拉扯她袖臂。
——哎喲,別在這時候打擾她啦。
拍掉肩膀上的手臂,子夜一拍額頭。“碧靈,別吵,讓我再想……一想……”
子夜緩慢頓住,碧靈說的是皇上?
皇上在叫誰?
糟了,一時想的入神,竟忘記了這是在宮內,而且還是在歡迎各國使者的一場隆重宮宴里。
緩緩移開捂臉的手,目光所到之處皆是殿內眾人譏笑的目光,完全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模樣。
只有蘇名尚,古云霆,伊納蘭朵幾人面露擔憂之色,然后對著她無奈的微微搖頭。
天啦嚕,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怎么總是在這樣重要的場合里走神呢?
根本不能指望身邊所謂的親人,子夜慢慢低頭轉向身后,求救的看著碧靈和小雪。
小雪的樣子似乎比她還要緊張幾分,入宮后便一直恭敬的垂著頭,完全幫不上忙的樣子。
轉而看向碧靈,卻見她正皺眉急急的對著自己搖頭。
什么意思?
“子夜,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得不到任何有用的幫助,只能先應硬著頭皮站起來再說。
福身一禮。“回皇上,臣女在……”
“蘇姐姐必是在想接下來表演的曲目吧。一定是這樣的……”纖雪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子夜即將開始的胡編亂造。“皇上,這位蘇姐姐可是應了的。”
“啊?”丘陽帝略微一愣,沒料到纖雪竟有此一招。
總是不能不給這小公主面子的,丘陽帝愛莫能助的看著子夜。“恩,那子夜就準備吧。”
子夜站在原地瞪大雙眼回望,表演?她什么時候答應了?
這姑娘也太會指鹿為馬了吧!
還有那百里雪衣,也不攔著點他這任性的妹妹。
子夜心中腹誹不斷,卻也知道這事容不得她拒絕。
硬著頭皮福身應是,然后頂著眾人‘期許’的目光站到殿內中央。
不開心的逐個看過殿內各個角落的某些人。
——為什么不告訴我宮宴還有表演這件事?現在怎么辦?
——我們以為你是知道的。現在我們也愛莫能助。
——……
不能這樣一直站著。
可該表演什么呢?
彈琴,不想彈。
無論是柳嫣兒好不動人的千古絕曲,還是蘇紫月滿心愛慕的情歌名曲,都讓子夜覺得不想再聽琴聲。
迷茫中抬頭看了一眼百里雪衣,原來有些習慣從未變過。
心中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
“臣女才疏學淺,不及諸位小姐才藝超絕,只會一些女兒家的小曲……”子夜才一出口,座中便已有人嗤笑出聲。“便在此清唱一段兒罷。失禮。”
稍仰起頭,黑眸之中,只剩那一人的完美容顏。
心中隱隱泛著痛,無法言說的痛。
“才話別已深秋
只一眼就花落
窗臺人影獨坐
夜沉得更寂寞
一段路分兩頭
愛了卻要放手
無事東風走過
揚起回憶如昨
搖搖欲墜不止你的淚
還有僅剩的世界
嘲笑的風高唱的離別
我卻聽不見
穿越千年的眼淚
只有夢里看的見
我多想再見你哪怕一面
前世未了的眷戀
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纏綿
清醒又幻滅
……——(自《千年淚》)”
微啞的嗓音在殿內輕輕吟唱出聲,似乎帶著某種義無反顧的蠱惑,在殿內孤獨回蕩,隨風飄散。
散落進瞬間安靜下來的每一個人的耳里,絲絲縷縷痛入心底里。
這一刻,哀傷明明沒有了盡頭,偏偏又不覺絕望。
總有一點堅持,一點努力在里面。
然后,就會有奇跡在發生。
眼角滑落一滴千年淚,模糊了眼前那人的美好模樣。好像又回到那無數個沒有他的日夜,眼前的景象就是這樣的模糊。
心,越來越痛的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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