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引沒了，徹底沒了。

　　那日的白衣女子既是有備而來搶奪碧陽草，又怎會輕易讓人追到。

　　古云霆雖及時追去，卻一路遭遇了兩次的對方攔截，讓那名叫飛雪的女子最終帶著藥引得以逃脫。

　　待他一身風雪疾馳而回，那里早已沒有了子夜的身影，唯有一柄素綠的油紙傘靜靜撐在地上，那是藥引被搶時子夜慌神才遺落下的。

　　靜靜看著地上已被白雪覆蓋的黑血，沒人知道那一刻的古云霆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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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二公子和古公子來看你了。”碧靈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小心謹慎。

　　子夜自桌旁回頭便瞧見碧靈站在前面，身后一青碧，一藏青兩道身影緊隨其后。

　　仙逸的古云霆，不羈的蘇名尚，無一不對著她寵溺的笑，暖人心脾。

　　“古大哥怎么過來了，二哥也不說一聲，快坐。”子夜起身，抬手為二人請坐。

　　“小姐和公子先聊著，碧靈先去備些茶點過來。”

　　“嗯。謝謝。”

　　得子夜點頭，碧靈立刻退出了屋去，并悄悄掩上了房門，看著湛藍的天空松了口氣。

　　這兩日因為藥引丟失一事，子夜總是悶悶不樂，若有所思的一般，讓碧靈看了一直好心疼。

　　這會兒恰逢二位公子來訪，有他們陪著聊天說話，子夜的心情必然能夠舒緩不少，她也能夠放心一些。

　　“手上的傷怎么樣了？都是二哥不好，心急于藥，讓你去取才會吃了這等悶虧。便就是晚幾日又如何。”蘇名尚抓起子夜的手，難得的小心翼翼。

　　言語間盡是關切之意，卻無任何一絲關于藥引丟失的責備。

　　“已經無事了，毒已經除去，只是傷口還沒有愈合，碧靈看著擔心才會包著。”子夜笑著抬起手，在二人面前晃動著以示無事，方才放下。

　　只是她卻沒有說，這一鞭子注定會留下傷疤。

　　毒確無礙，但是鞭上卻涂了血凝，侵蝕肌肉，只比現代的硫酸更甚，便是七姨娘的靈丹妙方也不可再生血壞之肉。

　　“都是我一無是處，才會眼睜睜讓那人把藥從我手中奪了去。”

　　藥引沒了，寒毒之癥便連這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子夜心中難過至極，幾日來一直沉默著，絕望著。只感覺這樣沒有什么希望，不知某個月圓之夜便會突然死去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知道還該這樣堅持著什么。

　　若一直沒有希望便也罷了，子夜也已經習慣了這寒癥的痛，且在疼痛中越發堅強。

　　可當你正堅強時，那個希望卻出現了，你明明觸手可得卻又瞬間消失在緊握的手中，那種失落感的打擊幾乎讓子夜體無完膚。

　　是而幾日內，子夜都無法從這種失落里走出，一直郁郁寡歡。

　　可此時子夜才恍然，承受這打擊的并不止她一人，還有不明真相的蘇名尚。

　　他所承受的痛只會比子夜更深更久，可是當他知道他以為的藥引丟失后，他卻沒有因此消沉怨懟，不止調整了自己的心境，甚至還來安慰她這個撒謊騙他之人。

　　“對不起，二哥。”子夜心中愧疚，畢竟他什么都不知道，碧陽草也本應與他全無關系，是因為她才強加給他的。

　　他此刻的難過全是她給的，他卻在難過之余安慰她。

　　她原來終不及她這位才相識哥哥豁達，是她消極了。

　　“說什么胡話，便是二哥親自去的，也一樣會被搶走。”蘇名尚放下子夜的手，輕聲斥著。“雪寒宮勢力廣大，手段亦是陰狠。他們既存了心思來搶，咱們如何能防得住。且看情形，他們對這藥怕是早有了主意，才會在送藥之時搶奪。便是我在，也一樣沒用。”

　　子夜丟藥以后的愧疚，蘇名尚全都看在眼里，可是他發誓，他心中絕沒有一絲責怪。因為是她，所以生不起責怪來。

　　“是啊，雪寒宮的人不如想象中好對付，他們準備的充足，大哥一路追去尚未將藥追回。你若為此自責，大哥當如何自處。莫不是要讓你二哥和我打一架，你才能寬心？”一直沒有說話的古云霆此時突然出聲，柔聲打趣的同時亦是變相的安慰。

　　“古大哥。”子夜聽著，噗嗤一聲便笑了。

　　“笑了便好。這才是我認識的子夜。”蘇名尚看著子夜笑，安慰著拍了下子夜的肩。“只是不曾想，我這親二哥竟不如個才見一面的大哥更知曉你的心思。”

　　“二哥……”子夜嗔叫一聲，想抬手去打蘇名尚卻又握拳收了回來。

　　這樣輕松的談笑自若，倒險些忘了他背后的血肉橫陳。

　　“云霆，瞧見沒。她的手傷成這樣了還要打我，那里像個病人了，哈哈哈……”

　　蘇名尚說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雖各有傷痛卻笑的無比開懷。

　　殊不知今日這開懷一笑，卻是日后他們緬懷多年的情景。那時的他們，物是人非。

　　“我確不是病人，二哥才是。”笑過之后，總有傷感。但是一切都會有解決的辦法。

　　“但請二哥相信子夜，碧陽草雖沒了，二哥的毒卻不是沒有辦法的。我已與譚先生商量過，另尋了新方，不日便會有好消息了。”

　　“你說的是真的？”雖掩藏了心中悲傷，可誰不想活命呢？

　　“真的。”子夜認真的點頭。

　　“真是太好了。名尚。”古云霆也不禁為蘇名尚歡喜。

　　“是啊。原還打算要殺去雪寒宮拉幾個陪葬的，如今倒是不必了。謝謝你，子夜。”蘇名尚由衷感謝。

　　“便是去了又如何，他們既然來搶，必是知其用處的，此時說不定已入藥給了什么病人。如何還能搶得回來。”子夜思及此處，突然覺得有什么在腦海中豁然開朗。

　　即便這藥引沒有用在她的身上，也必是用在了其他有需要之人的身上。

　　同樣是有需要的病人，又有何不同！

　　終有一人得以脫離病苦折磨，不是么？

　　作為一個醫者，不管以什么樣的方式幫助病患，她都應該感到開心的。這是她作為醫者的責任。

　　“子夜說的在理。”古云霆站到蘇名尚身邊。“不過此時我倒想起另外一種可能，當日的下毒，難道也是他們做的？”

　　“你是說，當日在戰場上？難道雪寒宮與天玥朝堂上早有勾結？”

　　“不無可能，戰場上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何況你還是副將。戰場兵士力有不逮，借用江湖上的力量也未嘗不可。”

　　“那這事倒有意思起來了。”蘇名尚眼中思慮更甚。

　　“是啊，如今丘行歸順，以后不知會否更有意思。”古云霆仍舊笑著，只是笑容里多了一抹沉思。

　　二人相談站在那里甚歡，子夜卻只能呆呆坐著，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

　　“喂，你們兩個好像是來看我病的哦？”子夜看著二人，不滿意的出聲詢問。

　　“……”二人一愣，齊齊看向子夜。

　　“云霆，她看起來像病人么？”

　　“……”古云霆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喂，我是病人。”子夜嘟著嘴巴，一臉萌樣。

　　“知道你是病人，帶你去街上走走好不好？”古云霆寵溺的摸了摸子夜的頭發。

　　“好……啊，不行。”子夜高興的好字還沒喊完又瞬間跌回椅子。

　　“怎么了？不是說最喜歡逛街了？”蘇名尚疑惑。

　　“下午要去見譚先生。”子夜揮了揮自己包滿白布的手。“還要研究一下新藥方。”

　　“需要我去么？”蘇名尚說。

　　“不用的，你又不懂藥方和藥材，我去就好。放心。”

　　“子夜懂醫？”古云霆看著子夜面色疑惑。

　　子夜無奈扶住額頭，怎么就忘記了古云霆還在這里，最近真是要是成為冒失鬼的節奏。

　　“我……”

　　“是啊，子夜曾機緣巧合結識了一位名醫，他見子夜覺得投緣，便教她了一些醫術。子夜一直學的認真，如今倒也有模有樣，都能和她師傅一起參詳我的毒了。”蘇名尚據實回答，不欺騙兄弟的同時亦要保全子夜的秘密。“只是……她如今身份尷尬，醫術之事府中并無人知曉。”

　　蘇名尚說完便和子夜一同眼睛發光，可憐兮兮的看向古云霆，那模樣看著好不搞笑。

　　子夜看著古云霆，是怕他會因此發現些什么，從而聯想到她和琳瑯的關系，那就出事了。

　　而蘇名尚，則完全是看著子夜可愛，才學了起來。

　　“我知道了，這是我們三人的秘密。”古云霆看著他們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二人異口同聲。“秘密！”

　　“但是今天出不去了，感覺好可惜。”子夜頹敗的嘆息一聲，隨即又想到了什么。

　　“沒事，改日再出去就是了。”古云霆安慰。

　　“改日是什么時候，不若明日好不好，好不好嘛？”子夜雙手合十放在嘟起的嘴上，一面看看蘇名尚，一面又看看古云霆，明亮的眸子因為窗外陽光的映襯而微光閃閃。

　　古云霆和蘇名尚呆呆看著她，一時間竟然失了神。

　　“好。”

　　“好”

　　“太好了，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逛街了……”子夜得到答案，也不再賣萌，瞬間便歡喜的在屋子里跳了起來，早已忘記了之前因為藥引而帶來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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