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十終于修好了門,還特地把門換成了更結實一些的橡木,免得下次有人再大動干戈。
望著自己完美的勞作成果,十頗為滿意地哼著不著調的歌,順手給十九的茶碗里倒了滿滿一撮水鹵花生米。十九嗅到香噴噴的氣味兒,立馬興高采烈地從床底下竄出來,“嘎嘣嘎嘣”地吃得歡暢,一雙圓鼓鼓的眼睛都愜意地瞇了起來。
身為這么貪吃的兔子,也難怪會肥成一團球。
十當然知道十九這兩天心情不錯,因為那小丫頭自打前幾天從客棧回來后,像著了魔似的,性情大變,一反常態地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要么乖乖地練針線,要么抱著膝蓋發呆,好久沒捉弄十九取樂了。
“我說,十八,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十是真的不習慣她這么老實,關切地走到她身邊坐下,捉了她細細的小手腕來給她把脈。
月蓮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見他一副正兒八經的郎中模樣,唇角微勾,輕笑了一聲,問道:“你不是號稱醫術高明?那你說說看,我是哪不舒服?”
“哎,這脈象……”十緊緊地皺著眉,貌似苦大仇深地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嗯?”月蓮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怕是有了身孕啊!”十痛心疾首地道。
月蓮抽出手,翻了個白眼。
十咧著嘴壞笑起來,結果發現那小丫頭沒啥反應,坐在那兒繼續一聲不吭地擺弄著針線,壓根沒打算過來揍他。
“脈象一點問題都沒有啊。難不成……是少女懷春?”十有根有據地揣測道,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戲謔著問:“是不是進了一次城,瞧上哪家公子哥兒了?”
“懷你個大頭鬼啊。”月蓮沒好氣地說道。
“到底怎么了?”十“哧哧”笑著,繼續逗她,“不是公子哥兒,難道是看上了哪家貌美如花的姑娘?”
月蓮目光不善地瞪他一眼,微微嘆了口氣,思索了片刻才開口:“十,其實我……”
“……”十疑惑地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模樣。
“我……”月蓮目光游離。
“你什么?”
“我有仇家。”月蓮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這么簡要地說道。
其實她仇家真是不少,五湖四海遍布江湖。
她在落雪山的那些年,樹敵無數,僅有的朋友便是手頭那把劍了。
“……是誰?”十雖斂了嬉皮笑意,語氣卻一點都不嚴肅,云淡風輕到像是在問小孩子被誰欺負了似的。
“很多……”月蓮含糊地帶過,停頓了一下,“但你放心,他們一時不會來找我,也找不到我。”
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是不能……給你生兒育女的啊……否則,萬一以后仇家找上門來,你也撇不清干系。”月蓮條理清晰地說著,聲音漸漸就弱了下去,“而且會生出更多麻煩的……到時候你肯定后悔不迭。”
十怔了足足有半刻鐘的時間才捋清了她的邏輯,繼而笑得比之前還要猖狂:“你該不會就為了這種事情,糾結了好幾天吧?”
月蓮睨了他一眼,擰著眉心強調:“我是事先提醒你一下,你如果就為了傳宗接代這種目的而這樣養著我,是會惹禍上身的。”
十玩味地瞇著眼,打量著她因為認真而繃緊的小臉兒,半笑不笑地道:“我明白了,敢情我不過開你幾句玩笑,你連給我生孩子這事兒都慎重考慮起來了,嘖嘖……莫非你是被主子我無邊的魅力所吸引,深陷情網不能自拔了?”
月蓮不屑地“嗤”了一聲,懶得爭辯,低頭不語——她難得產生了同情心,卻被人當成笑料,好心沒好報。
十無趣地撓了撓頭:“不是一早就告訴過你,我不能碰女人么?”說著便抬手,吊兒郎當地在她額頭上敲了一記:“你這腦子到底是什么記性?”
“你一天到晚說話沒個準,誰知道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逗我玩啊?”月蓮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
其實一開始她本打算著恢復了體力就逃走,離開這個又貧瘠又寒冷的鬼地方,反正以她的本事,任十是哪門子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也攔不了她。可漸漸地,她竟然開始覺得這種清貧乏味喂兔子的生活也頗為有趣,愈是簡單,幸福感好像就來的越容易。時間一長,連十都不是那么惹她討厭了,雖然他還是又邋遢又窩囊的模樣。如今,她居然都開始替他著想,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遙想她當年可是以冷血著稱的啊。
“我說話怎么就沒個準了?”十說著便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柄長劍,往床上一丟,語氣慷慨,“答應你的。”
月蓮本來已經把“學劍”這事兒忘得差不多了,這會兒著實愣住,旋即握住銀色的劍柄,將劍拔出鞘來仔細觀摩。
劍身通透,薄如蟬翼,非常輕巧,她就算手腕沒什么力氣也可以輕易拿起來,似乎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那般。
“精神了吧?不夸夸我?”十得意洋洋地道。
“在哪弄的?”即便是“閱劍無數”的月蓮也不得不承認,這劍屬上乘,不是街邊小巷的鐵匠那兒能輕易能買的到手的。
“自然是我親手打造,世上找不到第二把。”十更得意了,滔滔不絕地自賣自夸,“這劍名叫棲,稍觸及肌理便可切入毫厘。若是淬毒,任什么荒野猛獸,拔劍即死。”
“算你厲害。”月蓮終于樂了,拿著劍愛不釋手,這般寶物她上一世可是聽過沒見過的。
她有多久沒碰過劍了?她自己都不清楚,要擱在前世,劍就是她的命。
心滿意足地抬眼瞄了瞄十,她勉為其難地道:“為了感謝你……我決定給你繡錦囊了!”
“還以為你要說決定……給我生孩子了呢。”十笑得胡子闔動,不忘趁機拿這個調侃她。
月蓮臉頰一熱,窘迫地瞪了他一眼,寶劍在手卻也懶得跟他斗嘴。
“你什么時候教我啊?”月蓮興致盎然地湊到十旁邊問,滿眼都寫著“迫不及待”四個大字。
最重要的是,以她的經驗,憑劍法應該就能知道十的真實身份了,她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搞到她上一世都搞不到的東西。
“過兩天,過兩天。”十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隨手拿起月蓮擱在一旁的手帕,手帕上可以艱難辨認出是繡了一朵白色的蓮花,這是她一上午的“杰作”,依舊十分讓人不忍直視,十不禁憂愁地道:“小十八啊,要不,我去城里請個繡娘教教你?”
“你嫌我繡的丑啊?那不給你繡錦囊了。”月蓮黑了臉,憤憤地一把奪過自己的手帕,垂眸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線腳,一時也覺得羞愧,輕咳了一聲辯解道,“我是因為心不在焉才會繡成這樣的。”
“不嫌,不嫌,你看我這樣兒的,也就配戴繡成這般的錦囊!”十連忙賠笑。
月蓮滿意地“哼”了一聲,又問:“我說十,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么狗腿啊?”
“才不是,我只疼我的寶貝小十八,嘿嘿。”十睜眼說瞎話。
月蓮又一記白眼賞給他:“別以為我忘了你剛把我買回來的時候,呼來喝去的。”
“……那也得呼來喝去的動才算啊。”
“那會不會還有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之類的?”月蓮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吃飽喝足、趴在窗戶邊愜意地吹著冷風的十九。
十被問得胸口一悶,心道女人的獨占欲真是適用于各個階層各個年齡級。
沒來這兒之前他可沒少被各路女人幽幽怨怨地問類似的問題——
“你會不會也這樣對她?”
“我不在的時候你會不會都在她那兒?”
“你會不會也送她這個?”
沒完沒了,直到問得他頭痛欲裂,兩眼發黑為止。
重點是……如今他把自己整成這副腌臜污糟的模樣,這小丫頭還不至于芳心暗動吧。
“怎么不說話?”月蓮不依不饒。
“嗯……你給我生個男孩兒,我就叫他二十。”十漫不經心地繼續揶揄她。
“哎呀,你不準再提這茬了!”月蓮惱羞成怒地踢了他兩腳。
本來她是很嚴肅的,可他老掛在嘴邊,怎么想怎么覺得臊得慌。
“好了好了,不陪你這小丫頭胡鬧了,我得去一趟山里。”十理了理衣服,優哉游哉地起身。
“我要跟你一起去!”月蓮拿了劍就興沖沖地翻身下床,“正好試試劍啊。”
“還跟我去呢,沒兩步又凍僵了。”十時刻不忘鄙視她一番,“在家等著,晚上給你帶野味兒回來……嗯……吃醬熊肉怎么樣?”
自從養了十九,兩個人已經自覺地不再吃兔子肉了,免得十九觸景傷情。
“那好吧。”月蓮悻悻地把劍放在桌上,過了會兒又補充道,“我要吃一大碗。”
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味覺肯定是被十養壞了,不然怎么會無論他做什么奇怪的東西,她都能吃得有滋有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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