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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明眸


  二人既是有了主意,打從草原回到鎮北將軍府就即刻找了余福商議。

  房門緊閉,三人于屋內密商。

  “這些日子,你是如何與清寧王聯系的。”

  有些事情,子絳明白余福不會一一來報于自己知道,但也不會遺漏了回報給子紹。

  “飛鴿傳書。”余福答得極是輕巧簡單,哲暄在一旁看著,有佩服之色。

  子絳拿不定主意,看著哲暄亦是手握著青瓷茶盞出神,粉青釉面上自然而成的冰裂紋一如他們如今的處境。

  良久,哲暄先問話,“飛鴿傳書不是易被人截了去。你們燕云苑的人難道就不怕被人得知如今十四爺與十五爺尚有聯系不斷。”

  “自然是不打緊的。”余福回著話,“這些日子說來也沒什么緊要的事情,即便是被有心人截了去,再仿照了字跡送到十四爺那兒去也不打緊,信中所言不過都是‘王爺安好,請十四爺寬心’這樣的話,再有的,除了十四爺與燕云苑的人,旁人也就自然看不懂。”

  哲暄心下大震,若真是如此,燕云苑在偏幫清寧王的同時,不也同樣成了子紹監視十五的一個眼線,并且還是最不會有意防范的眼線。心下驟然懸起,難免流露在表情上,手中緊握的茶盞一晃,溫熱的茶湯潤于掌心,如喚醒一個思緒抽離的人。

  子絳見狀,目光回掃了余福一眼,從容不迫問著,“我與王妃商議了要事,想告知清寧王,不過我要個穩妥的方法。”

  余福頷首道,“這不難,甘州如今已是魏國土地,高車族人見與老魏國人通商有利可圖,便也不再留戀殘暴的額齊格政權。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在從甘州往京師運送販賣的皮貨里加藏您要遞送給十四爺的東西,不會有人留心的。”

  “可這批皮貨到了京城,你們的人如何知道?”哲暄從袖口扯出一張絹子,從容地擦拭著手心,一面不緊不慢地問著。

  “王妃大可放心,奴才出來的時候便安排好了,這批貨物到了京師會自會有人經手遞給十四爺。”

  各樣細小事情像是早能遇見一般,哲暄聽著既是安心又不免多了其他的不放心,清寧王對子絳的上心是出自兄弟情誼,可皇室里的兄弟情分不是早在皇權爭斗中消磨殆盡了。

  余福退了出去,咿呀開啟的門縫,灌進綿綿東風,一同灌進的是子紹那時在凌志堂里說的話——

  “不小心則已,若是故意傷了他的心,我做哥哥的,斷斷不讓。”

  許的是自己多心,究竟是同胞兄弟,到底也是不同的。

  十五的密信是跟著一個押運皮貨的商人回了泰安,因著一路這樣的行商實在多得不計其數,倒也果真未引人注意。

  這個押送皮貨的商人自然也是燕云苑的人,正是多年來打江北向京師往來押送富貴人家貨物常介明。

  常介明一行進了泰安,一路便往城東街市去,一路便有相熟的商賈和老常打招呼。老常招呼著,一隊馬車在一家尋常鋪子里一擱,招呼著里外伙計打點著。

  “老常回來啦——”隔壁是一家茶水鋪,掌柜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因著夫家姓邵,往來常在這兒吃茶的人便也就親切稱呼“邵媽媽”。

  “是啊,久沒見到邵媽媽了,您還好嗎?”老常一邊招呼著伙計把皮貨往鋪子里搬,一面一同往昔,如常與邵媽媽攀談著。

  “誒,我說老常,你這一趟走的是哪里的貨,這么多上好的皮毛。”邵媽媽手里端著的茶湯剛一擱,兩只手還在腰前的麻布上來回擦拭,正欲伸手好好摸摸眼前上等的羊毛。

  老常趕緊攔在前面,“邵媽媽,您可小心著,這些皮貨可都是上乘貨。不瞞你說,我這趟跑的都是北域,這些都是城中富貴人家定名要的。”

  “喲——北域那不就是甘州嗎?你這一趟跑得夠老遠的。”邵媽媽見得老常擋在自己面前,也就收了手。

  “嗨,這不是皮貨掙得多嗎?您也知道的,我們這些人若不是走得遠點,走得險些,哪有的錢掙?”老常說著,正巧見著伙計欲把最后一箱東西抬進鋪子里,面里蓋著塊好皮子,“誒你等等,這箱子東西你給我留下,我一會兒給貨主送去。”

  那伙計答應了聲,先一步進鋪子去了。

  “邵媽媽我得先走了,這箱貨人家要得急,我得給人送去了。”

  “嘿,有這么急嗎?才回來,也不在我這兒先吃杯茶。”邵媽媽嘴上說著,卻早已經退了小小一步,給老常讓了個路。

  “您放心,等送了貨領了賞錢,一定到您這兒討口茶喝。”

  老常駕著馬車到了凌霄樓后門,遞了個腰牌給管事的,便有人出來迎了他把那一箱子東西抬了進去。

  “燕姑娘來了嗎?”

  “一早便到了,在屋里等了許久,您快去吧。”

  那人說著又招呼了兩個伙計,抬著東西往二樓去。

  妙丹回到清寧王府時候已近晌午,正欲奉了茶見十四,怎知才到了回廊處,便先見得不遠處連廊轉角下站著個著玉色裙裾的女子,肌態雍容,正看著自己,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笑意。不用細看,便知道是王妃赫連容,身后跟著的是靈雨。

  一打妙丹回府,門房便有小廝把這事回報給了沐雨,沐雨又告知了赫連容,她便想著要走上這一遭。

  妙丹像是早料想到了似的,自從她伺候十四開始,府里上下種有各樣風聲傳出,不過是說著子紹不中意王妃夫人,倒是對這位近身婢女很是傷心。王府中難免有末流的侍妾,更是時長說起,自己見到清寧王的機會甚至比不過一個小小侍婢。這樣的風聲還有傳得更是離譜的,說是清寧王如今想抬了妙丹做侍妾。可是閑言碎語再多,時間長了,卻也自然不攻自破。如今見得赫連容來,雖不知何意,但到底不過尋常女子的心思,因而腳步并不停緩,只是一概如常。等著近了,微微一曲膝,道,“請王妃安。”

  “開起來吧。”赫連容說著,給靈雨遞了個眼色,她便上前親自攙了妙丹起來,“妙丹姑娘服侍王爺辛苦了。”

  “王妃這話妙丹可不敢當。”妙丹說著,深深屈膝,拘禮答話,“王爺待奴婢有救命之恩,當年若不是王爺,只怕奴婢逃難到京城至今也沒個落腳地。王爺不嫌棄奴婢粗笨,愿意讓奴婢留在身邊做個使喚丫頭,奴婢不敢不知足,自知沒什么能回報王爺,只能盡力服侍王爺起居妥帖。”

  赫連容聽得她對答如流既是滿意,又隱隱生出恐懼之心,一個婢女竟能有如此眼力,自己不過一句話,她便能知道自己心下狐疑為何,不緊不慢對答如流,若說這樣的女子不會讓十四動心,赫連容斷斷不信。

  可雖是這樣的,也不過盈盈笑著,關懷備至道,“膝蓋屈久了當心腿麻,快起來。”說罷更是親自托了托手,示意妙丹起身,“不瞞你說,我自打點府中大小事宜以來,只覺得諸事繁雜。這府上下,還有外間田莊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做起來也著實花細碎功夫。我原是想著,你在王府中很受王爺重用,想必也是對王府知根知底的老人了,若是能把你從王爺那里借來,也能叫我省點心。”

  赫連容顯然是不想妙丹在十四面前的日子太長,以免夜長夢多,如今是不打緊,可俗話說得好,來日方長。

  可她這樣的功夫卻讓妙丹很是看不上,妙丹只是微微恭敬有禮說道,“奴婢不曾知道王妃為著這些事情為難,其實說來田莊上有些事情也不好奴婢幫著王妃插手,不如這樣好了,華櫻樓的側妃娘娘是王府里資歷最老的人了,娘娘若是覺得諸事繁碎,可以尋個機會說與王爺聽,讓崔側妃給您搭把手。”

  妙丹這話無非是想告訴赫連容,與其把力氣都花在自己身上還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壓制住唯一能與自己抗衡的崔青菀。

  她的這話倒是讓赫連容聽得出了神,靈雨正想替主子分辯,哪知道妙丹已然行了個常禮,“王爺還等著奴婢奉茶,就不便與王妃多言,先告辭了。”

  說罷從赫連容身旁從容過去了。赫連容看著她端莊而去的背影,想著她前后的應答,只覺得眼前人如同一股深潭,清澈卻不見底,最能叫人失了正確的判斷。

  靈雨在一旁立著,看著赫連容想著事情出神的樣子,不屑道,“娘娘可見到了,這丫頭好機靈的反應,好伶俐的嘴,見了您竟然敢這樣說話。您方才真該把她留下,好好□□才是,如此輕狂,也不知做給誰看。”

  赫連容冷冷笑道,“可她說的也沒錯,崔氏出生武門,雖是側妃卻也是個有品有級的,她算是什么,就算王爺肯抬舉,最多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侍妾。說起來與其在這兒擔心著她,倒不如好好看看華櫻樓的動靜。”

  靈雨一面點頭一面說道著,“娘娘可是有什么想做的嗎?”

  赫連容搖了搖頭,若是說此刻她有什么辦法想對付崔青菀,那可實在是抬舉她了,她只是想著一動一靜,如今只能以靜制動。

  “娘娘您也忒仁厚了。那次在南苑不就是,要不是您偏要撤到東偏殿去獨寢,王爺怎么又會深夜去了崔氏房里。”

  靈雨的話說得極小聲,卻能字字句句一點不落的全落盡赫連容耳朵里。

  “即便我不讓著,王爺自己有手有腳,我還能攔住嗎?”她順著打西邊去的游廊,瞥了一眼,嘴角一揚,“不過就是一夜罷了,這些年沒有我個人的時候,只怕還不止呢。如今我既能在王爺面前落個賢惠之名,她也未曾多得過什么,不打緊。”

  妙丹因著懷里還揣著十五打甘州發回的密信,是獨自奉了茶往子紹素日里獨居的清望閣。在門前輕叩了三下,兩重一輕,屋里的十四便知道來人是妙丹,只片刻,便推門出來。

  “王爺,十五爺有書信一封,讓余福遞入京城。”

  子紹往院中石凳一坐,妙丹把茶壺茶盞往桌上依次放好,去了懷中一封用蠟封好信口的密信遞給十四便退了兩步,垂手而立。

  良久,子紹閱閉,把信往銅壺下的小爐一靠,火焰如同很快吞噬了薄如蟬翼的一張信紙。

  “他想在甘州訓練騎兵。”子紹說著,說與妙丹聽,亦是說與自己聽。

  妙丹微微側耳,像是不敢相信,又似乎沒有聽清,很快輕嘆了句,“十五爺還是太年輕了。皇上忌憚您與十五爺,如今更是連十二爺都不被許留在京師,早早被遣到了景州。無非是怕你們兄弟齊心,對他皇權造成威脅,如何會同意十五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訓練騎兵,許了兵權豈不是養虎為患。”

  這話說著在理,可子紹亦明白,若是有了屬于自己的騎兵,南征北討便有了根基,若有一日揮師泰安也有了最可以依靠的武力。

  “這事雖難,卻也不并非絕對做不到。”良久,子紹抬眼對著妙丹說了這么一句。

  “王爺有良方了?”

  “老五府上,有我們的人吧。”

  “是。王爺的事,繡瑩很上心,她在普濟寺演了一出好戲,故意引了五爺英雄救美。自然了五爺這些年也是積攢了不少門路,好在我們給繡瑩做的身世都有據可查,并沒有讓五爺起疑。繡瑩做事也有她自己的方式,也多虧了五爺在先皇崩逝前數日已經迎娶,否則如今的事,怕也難辦。”

  子紹聽著很是感觸,“委屈她了,老五素來是個不爭氣的,出曲意逢迎,別的本事一概沒有。”

  “王爺于我燕門一脈有天高地厚之恩,凡燕氏子孫自當報之。”

  “于你燕門有恩之人不是我,是我外祖,而于你燕門有仇之人亦不是我,而是我祖父太宗帝。更何況,燕氏一族已經為我搭了人命——天高地厚施莫報兮,你們本就不欠我什么。”

  子紹并不自稱本王,自稱“我”,妙丹知道,才從清望閣出來的他感傷之情尤重,旋即拜到,“王爺本可是這世間最風流閑散的自在雅士,可卻有偏不叫您如愿,只因這世間從未有不懼皇權旁落的天子。”

  子紹長嘆一聲,轉眼定神看著妙丹,轉變了語氣道,“難為你了,起來坐吧。”說著提起銅壺,斟滿茶,推至妙丹面前,“告訴繡瑩,我要她做件極重要的事情,還有這段時日,只怕朝中各位武將文臣也該聽到一些風聲了,你也叫大家都動起來,時不時絮叨一些讓十五領兵的弊端,我要讓這些風聲自然而然傳進皇兄的耳朵了。”

  “弊端?”妙丹自己揣摩著,不一會兒,會意而笑,頓時沒有了往日計上心頭的謀算模樣,那樣的笑容很是璀璨自然,如同春日里開得極好的新花,有一種許久未見,失而復得的喜悅。

  或許,連她自己也未曾發現,這樣的笑并非全然只是因為十四的計策,還為了手中這杯他親自斟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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