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們撲向送上門的改裝車時,　葉安正埋伏在一座土丘下,　鎖定一頭離群的水牛。


　　水牛十分健壯,　頭頂一雙巨大的牛角，依照葉安的經驗判斷,　這頭水牛的體重至少有□□百斤。在行動中，水牛的右后腿明顯不便，即使有黝黑的皮毛掩飾，也能聞到隨風飄來的血腥味。


　　這是一頭受傷的水牛,　無論傷它的是捕食者還是同伴，對葉安來說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羚羊被葉安留在身后,　蝙蝠群仍在地下,　他身邊只有雀鳥群和幾只蜜蜂。要捕殺這頭水牛并不是那么容易，但葉安必須試一試。


　　他需要牛角和牛骨制作兵器,　牛肉比章魚腕足和金雕肉更容易保存，更適合做成肉干，帶在路上充當口糧。更重要的是,　從蕭玧口中得知，旱季不會持續太久，萬一雪季突然到來,　他需要能保暖的獸皮。


　　葉安經歷過季節輪換,　根本沒有過渡期，雨季如此，旱季也是這樣。他不打算冒險，提前準備總是沒錯,　小心駛得萬年船，有備無患。


　　水牛正低頭啃食地上的干草。


　　這里靠近一段河床，萬幸河流沒有斷絕，即使只有細細的一段水流，也能為附近的變異獸提供保命的水源，讓它們能熬過旱季最艱難的一段日子。


　　水牛之外，河床邊還有幾頭小獸，部分是趕在最熱的時候來飲水，避開捕食者，部分則是被血腥味吸引，發現受傷的是這樣一頭龐然大物，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卻被水牛鎖定，怒氣沖沖地撲上來，或是將它們頂飛，或是用蹄子踏得粉碎。


　　目睹水牛的戰斗力，葉安不自覺吞咽兩下。


　　受傷歸受傷，想拿下這頭龐然大物絕不是那么容易。


　　雀鳥被血腥味吸引，情緒變得躁動，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即將過去，水牛也有離開的跡象，葉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握緊匕首，葉安集中精神，雀鳥得到指引，紅云一般振翅飛起，撲向對岸的水牛。


　　水牛猝不及防，被鳥群籠罩，尖銳的鳥喙和鋒利的爪子對準它身上的傷口，將尚未愈合的傷口撕扯得更大，頓時血流如注。


　　水牛被鳥群困住，發出憤怒的叫聲，憑借一股蠻力橫沖直撞，卻對鳥群無可奈何，反而被驅趕著奔向土丘。


　　看著越來越近的目標，葉安掌心沁出汗水，始終沒有移開視線，目光牢牢鎖定水牛。


　　雙方距離不超過五米，葉安突然自土丘后現身，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土丘頂端，在水牛越過土丘時縱身一躍，驚險避開水牛鋒利的尖角，穩穩落到水牛背上。


　　坐穩之后，葉安單手抓住堅韌的牛皮，另一只手高舉匕首，用足十分力氣，朝水牛的頸后扎了下去。


　　匕首沒入水牛脖頸，過了片刻，鮮血才噴涌而出。


　　水牛因劇痛瘋狂，葉安險些被甩飛出去。他想要將匕首-拔-出來，卻發現刀身被水牛的頸骨卡住，只能抓住水牛的角，握緊拳頭，一下接一下砸在水牛頭頂。


　　水牛的骨頭很硬，頭骨更是如此。葉安握拳捶下去，像是砸在堅硬的合金上。


　　葉安的指關節泛紅，他始終沒有停下，咬緊牙關，用更大的力氣砸下去。伴著一聲脆響，水牛的頭骨被砸裂。


　　伴著又一記重拳，水牛大腦受創，行動變得遲緩。


　　葉安抓住機會，用力-拔-出卡在骨頭上的匕首，對準水牛腦后的傷口狠扎下去。


　　匕首沒至刀柄，葉安的手指被鋒利的骨頭邊緣劃破，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繼續向下施力，直至水牛被徹底殺死，氣絕倒在地上。


　　雀鳥撲簌簌落下，圍在水牛四周。


　　葉安癱坐在水牛背上，大口喘著氣，抽--出匕首，反-插-在地上，反手抹去臉上的汗水，用手將水牛脖頸上的傷口撕扯得更大，俯身飲下溫熱的血。


　　蕭玧等人奪下改裝車，正追擊逃走的千城人，碰巧來到河床邊，看到葉安殺死水牛的一幕。


　　雀鳥群發出警報，紛紛振翅飛起，鳥喙上還掛著碎肉。


　　葉安抬起頭，半張臉被鮮血染紅，雙眼的墨色尚未退去，蕭玧握住長刀的手瞬間一緊，獵人們也感受到威脅，神經不自覺緊繃。


　　片刻后，葉安主動移開視線，沒有詢問改裝車哪里來的，召回雀鳥，繼續分配今天的獵物。


　　羚羊群被引擎聲驚動，紛紛圍上來，只要葉安做出提示，勢必會立刻發起攻擊。好在警報很快解除，僅是虛驚一場。


　　羚羊對水牛肉的興趣不大，多被水牛之前啃食的干草和樹皮吸引。


　　公羚羊咬住樹皮翹起的部分，整條剝下來，分給族群中的小羚羊。母羚羊用蹄子刨出草根，根須拽出來，最長的超過兩米，直探向河床中心，汲取珍貴的水源。


　　葉安對獵人們的行動不感興趣，目送車輛走遠，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體力恢復之后，開始用匕首剝除牛皮，還從羚羊嘴里拽下幾條變異草的根須，試了一下強韌度，暫時充做繩子。


　　這頭水牛太大了，他必須動作快，才能趕在別的捕食者抵達之前剝下牛皮，盡可能地帶走更多牛肉和骨頭。


　　忙活了足足兩個多小時，驅趕走幾波想來占便宜的變異獸，葉安手臂酸痛，累得氣喘吁吁，牛皮總算完整地剝下來，沒時間清洗，直接卷起來綁在羚羊背上。


　　牛角收起來，牛肉和牛骨收集了一部分，其余的實在沒法帶走，葉安正覺得可惜，又遇上驅車返回的蕭玧等人，車輛經過岸邊，車后用繩子捆著二十多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只是各個帶傷，樣子十分狼狽。


　　看到車上的蕭玧，葉安當即朝他揮手，揚聲道：“幫個忙，獵物分你們一半。”


　　改裝車很快停住，蕭玧推開車門走下來，杰森和其他三名獵人跟在他的身后，玫瑰和剩下的獵人留在車上，看守捆綁在車后的千城人。


　　獵人們動作很快，迅速將剩下的水牛拆解，扛起來放到車斗里。


　　有了交通工具，雙方分開是早晚的事，不過在那之前，不妨礙彼此幫忙。尤其是見過葉安的戰斗力，蕭玧也明確過態度，獵人們自然不會不識相地挑刺和提出異議。


　　“上車一起走？”蕭玧向葉安發出邀請。


　　葉安婉拒他的提議，像之前一樣坐到羚羊背上，朝營地的方向進發。


　　回到營地時，天色已經擦黑，獵人們升起篝火，進一步處理帶回來的水牛肉。


　　葉安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獨自守著火堆，將大部分牛肉拋給雀鳥，抓緊時間處理水牛皮。


　　蕭玧起身走過來，經過葉安允許，越過雀鳥群，坐到火堆旁邊。


　　“明天出發，我會向北走。”


　　葉安點點頭，事情早在他預料之中。結伴同行本就是不得已為之，如今情況改變，在彼此沒有發生矛盾前分開，留個好印象，對雙方都好。


　　“按照之前的承諾，獵人城的人不會進-入三角洲，如果有其他狩獵隊對你造成威脅，也會出面幫忙。”


　　說話間，蕭玧向葉安遞出右手，鄭重道：“以城主的身份做出承諾。”


　　葉安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終于握住遞到面前的手。


　　十指相握，蕭玧的手冰涼，葉安的掌心傳遞出溫暖，在松開之前，都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力量。


　　獵人們貌似一心撲在食物上，實際都在留意葉安和蕭玧的一舉一動。看到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對視一眼，都不感到意外。


　　被綁在營地外圍的千城人面色晦暗，他們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昏了頭，干嘛要招惹這群亡命之徒。


　　如今倒好，改裝車沒了，車上的武器、補給和獵物也沒了。自己雖然沒被殺死，卻比被殺更加糟糕。落到這群瘋子手里，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千城人已經不敢去想。


　　處理好牛皮，葉安快速吃下兩大塊牛肉，靠在羚羊身上抓緊休息。


　　由于蝙蝠不在身邊，葉安睡得并不踏實，睡夢中仍保持警惕，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


　　大約凌晨三四點鐘，葉安困倦加深，實在支撐不住，陷入深度睡眠。好在有雀鳥和羚羊，還有落在他肩上的蜜蜂，一旦有危險靠近，必然會發出警報。


　　葉安這一覺并未睡多久，甚至不到半個小時，就被驟起的冷風吹醒。


　　氣溫驟然間發生變化，上一刻還是熱浪滾滾，下一刻突然冷風襲來，這樣劇烈的變化，更甚于雨季和旱季交替。


　　葉安睜開雙眼，下意識搓搓胳膊，靠近身后的羚羊，盡量保持溫暖，可還是被風吹得打了兩個噴嚏。


　　獵人們早已經習慣，從收獲的改裝車上找到毯子，迅速包裹在身上。


　　蕭玧給葉安送過來兩條，葉安道謝，蕭玧反手指了指堆放在車斗里的牛肉，道：“就當是交換。”


　　距離天亮沒多久，葉安沒有再睡，裹著毯子站起身，開始收拾起要帶走的戰利品。


　　晶石貼身存放，牛肉和牛皮放到羚羊背上，章魚牙和牛骨另外綁好。還有烤干的金雕肉，在河邊搜集來的草根長須，以及用蜥蜴骨刺制成的傷藥，一樣樣數下來，若不是有羚羊幫忙，他根本帶不走這么多東西。


　　黑夜很快過去，一輪紅日躍出地平線，風變得更冷。


　　獵人們的車隊轉道向北，葉安同蕭玧告辭，躍上公羚羊的背，牽引雀鳥群，感知到在地下的蝙蝠群，點點落在肩上的蜜蜂，迎著火紅的朝陽，獨自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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