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大朝會，這天是放榜的第二天，皇帝下旨召見前一百名新科才子進殿。


        當然這次科舉目的是大規模選才用到各地，中榜的可遠遠不止一百人，但皇帝召見一百人已經夠多了。


        事實上只有前十名甚至前三名有機會跟皇帝說句話，其他人就是瞻仰一下天子的威嚴，沐浴一下皇恩浩蕩罷了。


        皇宮大門口，杜少清騎馬，小萱萱一身小小儒生的男孩子打扮，遠遠看去誰都會以為是個可愛的小男孩，就是坐下騎著一只猛虎有些不搭，騎猛虎要么搭配鎧甲，要么搭配女裝才對，因為長安城里誰都知道，猛虎是小公主的專用坐騎。


        “末將見過駙馬爺，您今日也是來參加朝會的嗎？這位小公子是？”宮門守將給杜少清行禮問道。


        杜少清還沒說話，小萱萱已經率先開口了，熱情的給守將打招呼道：“副將王大叔，我可不是小公子，我是小公主喲，是不是沒認出來呀？”


        “啊？小公主？您怎么這身打扮？末將一時眼花還真的沒認出來，二位快快里面請。”王副將恭敬道。


        “嘻嘻，今天不是科舉考試放榜封賞嘛，我這身打扮是為了領獎的，要不然怕他們抵賴裝不認得我。”小萱萱得意說道。


        守將傻眼說道：“領獎？


        今天是封賞沒錯呀，您來領什么獎勵呢？您又沒參加……


        不會是小公主你想傳身男孩子衣服就冒充上榜考生吧？那不行的，科考都結束了，大家都認得你，所以……”


        小萱萱嘿嘿笑道：“那可不一定喲，王大叔要不要咱們賭一把，如果外公封賞我的話，你請我喝酒怎么樣？要是我輸了，我請你跟今天門口所有大叔去吃大餐……”


        小萱萱還沒說完，直接被老爹杜少清一個爆栗敲在頭上，“什么喝酒？你會喝酒嗎？你王大叔是大人了，豈能跟你一個小孩子開賭？真是胡鬧。


        再提開賭小心你娘親知道了。”


        小萱萱做了個鬼臉將腦袋縮了回去。\0


        杜少清解釋說道：“王將軍別被她糊弄了，這次科考萱萱就是扮作男孩子參加的考試，化名狄迪的就是她，我們今天要是不來，恐怕大殿上點名官就要犯愁了。”


        “什么？？？有名的小神童狄迪竟然是小公主？


        難怪，難怪這么厲害，這就不奇怪了，我就說嘛，世上神童怎么像是不值錢一樣，一下子冒出來這么多。


        哈哈，小公主這次榜上高居第五名，且年紀最小，論起來可是比狀元都要耀眼呢，陛下一定龍顏大悅大大封賞。


        您二位快些進去吧，朝會開始有一會兒了。”


        杜少清父女在宮門禁軍的一路夸獎中緩緩走向了太極殿。


        而這道消息像是一道旋風一樣，迅速傳開，很快就傳遍了整座皇宮，繼而向長安城傳了開來。


        “陛下，榜上前十名我們只通知到了九位，尚缺一人。”大殿上，一名禮部官員匯報說道。


        眾人紛紛好奇，不會吧，這種事情也有？哪個考生不是緊張的在長安城等待消息，怎會連朝廷都找不到呢？


        李二明知故問道：“哦？不知是何人未曾通知到位？”


        “榜上第五名的狄迪，未曾錄下住址，只有一個籍貫是鄭縣。”


        “原來是這個孩子，不用麻煩，駙馬杜少清來了沒有？”李二開口問道。


        大家左看看又看看，也沒見到杜少清的影子。


        其實根本不用看，杜少清八百年不來上次朝，他要是一來，準保有事，所以每次他來的時候，不等朝會開始，大家都圍繞著他議論開了。


        “父皇，興許是妹夫為人低調，不想宣揚……”李承乾剛想解釋兩句，門外傳來一聲叫號，杜駙馬到。


        所有人都往殿門方向看去，杜少清牽著女兒的手自信的走來。


        一路上還不忘給朝臣打招呼：“抱歉抱歉，路上有些擁堵，來遲了來遲了……


        陛下，臣杜少清帶科舉考生狄迪來了。”


        李二真想踹女婿一腳，什么路上擁堵？分明是你沒有早起的習慣，一定是賴床了。


        “行了，不必多禮。


        孩子，今天你可以不用穿男裝的，來，到外公這里來。”李二朝著小萱萱招手道。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開耳朵，好像沒聽清楚一樣，陛下叫什么？外公？這狄迪是皇帝的外孫子？


        小萱萱嘻嘻一笑，歡快的小跑上去，直接就這么沖到了皇帝懷里親昵道：“外公，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是怕他們不認識我，再把我考試作廢了，那就虧大了了，所以穿這身衣服省得麻煩。”


        “陛下，這孩子是？”國子監祭酒孔穎達站出來問道。


        國子監王司業站出來解釋道：“孔祭酒，這孩子就是上榜考生狄迪。”


        小萱萱笑著說道：“愛喝酒的老爺爺，是不是沒認出來我呀？”


        什么？愛喝酒的老爺爺？你是……你是萱萱小公主？孔穎達胡子抖動驚訝道。


        李二哈哈大笑說道：“不錯，諸位愛卿，考生狄迪就是朕的外孫女萱萱，此事朕從頭到尾都知道。”


        嘩，朝堂上一下熱鬧起來了，知道的人有一小部分，但誰都不敢說破，不知道的人臉上的表情就精彩了，能上榜第五名的不光是個神童，還是個小女童？


        可不是嘛，這也太駭人聽聞了，想必最尷尬的要數那些排名在萱萱之后的考生吧，敗給神童還不算，誰能想到會是敗給一個女娃娃呢？丟死人了。


        孔穎達弱弱的退下了，嘴里喃喃道：“如此，也就不稀奇了，這位小公主天資聰穎又是家學淵源，老夫早就知道她將來會是個奇女子，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九歲成名，了不起啊。”


        回到了位子上，旁邊的大臣小聲問道：“老孔，小公主怎么叫你愛喝酒的老爺爺？你個老小子還真的會裝，每次跟宴會你都說不勝酒力，原來是個狡猾的家伙，看錯你了。”


        我……你們別誤會，我真的不勝酒力……


        “別裝了，下次我們約上幾個老友，非探探你的底不可，得把你這些年欠下的酒都給找補回來……”又一人附和道。


        完了，孔穎達知道，無意中被小公主坑得死死的，逃不掉一頓酒債了。


        李二拉著外孫女的手寵溺問道：“萱萱這次科考超乎尋常的優秀，想要什么封賞，直接跟外公說。”


        “真的嗎？”小萱萱眼睛發亮道。


        “當然是真的。”


        所有人都關注著爺孫兩個，也不知道是哪個沒眼力的，竟然小聲說了句極其不合時宜的話。


        “人家是公主，別說給個第五名，就是給個狀元都不過分……”


        一瞬間，整座大殿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齊齊將目光看向了聲音的來源處，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官員。


        皇帝李二的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那人也懵了，本來是出于嫉妒的一種猜測，想著此時鬧哄哄的，大家都在議論，自己渾不在意的小聲嘀咕，怎么就變成了當眾打臉呢？


        是啊？怎么回事？


        其實這人也是倒霉，皇帝正好問道封賞的問題了，所有人注意力都籠罩了過去，自然鬧哄哄的議論聲音就沒了，反而是這個人沒眼力，嘴里還在嘀咕，這不是找死嗎？


        杜少清臉色平靜的問道：“這位看著眼生，不知道你調查了解過沒有，就這么評說小女？”


        那人嚇得面如土色，直接跪下磕頭道：“陛下饒命，駙馬爺饒命，下官無心之言，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見到這個景象，李二極其厭惡，鬧了半天是個趨炎附勢之徒，連一點膽氣都沒有，他是怎么爬上這太極殿的？


        揮了揮手讓對方退下，李二也沒心思跟他計較，事后之人有人收拾。


        杜少清朗聲說道：“各位，小女考試全憑真才實學，若是想要憑著公主身份要個上榜的名額？那就不用化名跟女扮男裝了，誰若是有異議，大可去查閱她的答卷，或者當面提問都行。


        只是有一點，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時候，誰都不能污蔑。”


        杜少清說的擲地有聲，大部分人都暗暗點頭沉思，說的對呀，人家如果是來玩的，直接用真名，陛下那么疼愛這個外孫女，破例讓她考試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煩化名參加？


        王司業站出來說道：“駙馬言重了，小公主在考場上表現優越，才思敏捷答題迅速，且我們都是匿名判卷的，這個排名絕對公平公正，是小公主真才實學答出來的，沒有摻假。”


        “不錯，老夫負責科考閱卷，可以擔保。”孔穎達站出來說道。


        太極殿上無人再有異議，紛紛出來祝賀杜少清。


        李二接著問起了小萱萱的封賞。


        小萱萱思考了一下，出人意料的答道：“外公，我不要當官也不要你賞錢給我。”


        “哦？那萱萱你想要什么獎勵呢？”李二好奇問道。


        “我想要外公放幾天假，你跟外婆好久沒去找我玩了，每次娘親都說你們忙，我才不信，你們肯定沒有我忙，我得學醫制藥還得學四書五經，忙得好久好久沒逛過街了。


        你跟外婆要是找我玩的話，我就能放假好好休息幾天啦……”


        額……外孫女的話讓李二愣住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個答案，一時間忘記回答了。


        而大殿上所有人都不禁啞然，有人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天貪玩的本性是變不了的。


        而有人卻不這么看，甚至為之震驚，難怪人家小小年紀就能出人頭地，原來是沒有一天停歇的在學習。


        不光四書五經學得好，還要兼而學習醫術，這樣的工作量一個成年人都難以完成，很難想象一個小女孩平常日子是怎么過的？


        尉遲老黑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看看小公主多么知道勤奮，我家的小崽子到現在大字不識一籮筐，氣死我了，看來回去還得揍一頓。”


        ……


        片刻之后，李二回過神來，朝著臺下杜少清訓斥道：“你小子就是這么教育孩子的？她才九歲，正是貪玩的年紀，怎么能沒日沒夜的勞神學這學那，累壞了怎么辦？


        要不是今天，朕恐怕都不知道你是這么苛責孩子的。”


        我這……杜少清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根本沒有的事好不好，孩子學習能力強，她自己要學習的，再說了，是沒人跟她玩，不是我們不給她時間玩，怎么變成我背鍋了？


        訓斥完了杜少清，李二慈愛的對小萱萱說道：“好，外公答應你，放假三天，叫上你外婆，帶上小兕子一起，去你家陪萱萱好好玩上幾天。”


        李承乾勸止道：“父皇，這怎么行？朝廷正是忙的時候，孩子一時戲言，三思啊，還是等閑暇的時候……”


        李二揮手止住了李承乾，開口對殿下群臣問道：“諸位愛卿以為呢？朕為一稚童廢朝三日，是不是兒戲了？”


        這個……大殿上所有人低下了頭，沒人站出來回答。


        花白頭發的老臣魏征挺直身板站出來朗聲道：“陛下，為君者以天下大公為私，此舉的確是兒戲了，若想陪伴外孫女享有天倫，大可放在休沐日。


        但老臣以為，陛下既然能夠在大殿上公然答應，雖說是為了獎勵小公主中榜，但必定還有別的道理，請陛下明示。”


        李二哈哈大笑說道：“玄成，這么多年了，你終于換了種進諫的風格，難得你知朕心。


        萱萱的話讓朕聯想到許多，也許往常里我們君臣都只顧埋頭國事，忽視了家人，特別是需要關愛的孩子。


        所以朕提議，休沐三天，各位也一樣，好好回家休息一下，同時也有幾天時間陪伴家人，不知這個提議如何？”


        這……如何？所有人面面相覷，大多數人眼角已經露出驚喜了，無故放假三天，誰不樂意？大唐現在是十日休一，大家平日里忙得無暇喘氣，能休息三天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幾乎是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贊道：“陛下英明。”


        李二滿意道：“既然如此，那就這么定下了。”


        “父皇，連續三天休假，若有大事？”李承乾再次問道。


        “這三天時間，你來監國，若遇大事可相機抉擇，不要來打擾朕，這假期是外孫女辛苦科考幫忙爭取來的，可不能被打攪了。”


        什么？？？我不放假？？李承乾立時傻眼。


        李二將小萱萱放了下來，“去找你外婆吧，這里還有政事要忙，你告訴你外婆準備一下。”


        內侍老高拉著興奮的小萱萱出了太極殿，想立政殿走去。


        轉而朝會繼續，李二看向了一直在大殿中央分兩排站著的考生，第一個就是十歲的狄仁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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