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睡得很晚，第二天天沒亮，唐果還是醒了。

起床簡單洗漱了下，便拿了背篼去院子里裝重樓。

院子里風(fēng)大，只一個晚上，重樓的水汽已經(jīng)晾干。拿背篼裝好，趁著沐家人還沒起來，唐果便出發(fā)了。

一路上緊趕慢趕，來到洛縣醫(yī)藥公司門口，她已經(jīng)大汗淋漓。

今天不是周日，門口鐵將軍把門，顯然，人家還沒有上班。

全城只醫(yī)藥公司一家收購藥材，別無分店。除了等，沒有別的辦法。

她放下背篼，用袖子擦了下臉上的汗水，便靜靜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看著街上匆匆行走的路人，唐果的耐心在一點點消失。

“唐果，是你？”

話音未落，一個女孩子已經(jīng)俏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女孩子燙著時髦的卷發(fā)，穿著時尚的大紅毛呢大衣和喇叭褲。腳上的黑色高跟皮鞋，讓她的身材顯得十分高挑。

認出這人是高中同學(xué)周艾娜，唐果這才想起來，周艾娜的父親好像就是醫(yī)藥公司的。她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十有八九，是在這里上班。

上學(xué)的時候，周艾娜便瘋狂追求顧清，視唐果為情敵。現(xiàn)在看她的眼神，更是帶著一絲蔑視和幸災(zāi)樂禍。

這可不是好兆頭。

唐果的大腦迅速轉(zhuǎn)動起來，隨口便反問道：“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幾年沒見，沒想到，你竟落魄成這個樣子。”

周艾娜一臉嘲諷，“顧清考上了省城的大學(xué)，算算時間，也該大學(xué)畢業(yè)了。怎么，沒接你去大城市享福？”

“顧清考上大學(xué)，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唐果一臉淡然，“我去不去大城市享福，跟你好像也沒有關(guān)系吧。周同學(xué)這么興奮，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知道唐果被顧清拋棄，周艾娜心里竟是說不出地痛快。

她神情倨傲地昂起頭，凜聲說，“這里是醫(yī)藥公司，你這么一副窮酸樣子站在這里，實在是有礙觀瞻。趕緊走吧，別讓我們經(jīng)理看見。”

“哪條法律規(guī)定，醫(yī)藥公司門口不能站人了。”

唐果想也沒想，便直接懟了過去，“醫(yī)藥公司是國營單位，是國家的，又不是你們家的，你有什么權(quán)利不讓我站在這里。”

“你要這么說，我還真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們經(jīng)理來了，會把我怎樣。”

唐果的嘴皮子突然變得如此利索，周艾娜有些意外。

“都說農(nóng)村人臉皮厚，不知廉恥，現(xiàn)在看來，這話一點不假。”

“別鄙視農(nóng)村人，往上數(shù)三輩，你們家也是農(nóng)村人。”

唐果冷冷地說，“別以為你進了醫(yī)藥公司就高人一等，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說不定哪一天，鐵飯碗就變成泥飯碗，摔摔就碎了。”

前世國營醫(yī)藥公司很快就被私有化浪潮所吞沒，醫(yī)藥公司的職工很快就淪落到連工資都發(fā)不起的地步。所以，唐果才有此一說。

“你，你竟敢咒我們醫(yī)藥公司是泥飯碗？”

周艾娜氣極，隨即便笑了起來，“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你是在眼紅我高中畢業(yè)就進了國營單位，有個好工作吧。”

“你這個工作，還真不值得我眼紅。”

唐果搖頭，“像你這種坐井觀天，鼠目寸光的人，我跟你無話可說。”

周艾娜氣極，在鼻孔里冷哼一聲才說，“你要再不走，信不信我報警，讓警方來人把你抓起來。”

唐果卻凜然不懼，“那你報警吧，我就在這里等著。我倒要看看，警方用什么名目把我抓起來。”

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看著周艾娜說，“小周，今天是你值周，怎么還不開門？”

周艾娜冷哼，“這個土包子在這里擋著道，怎么攆也不走，還罵人。”

“我是來賣藥材的。”

唐果靜靜地說，“周艾娜瞧不起農(nóng)村人，我不跟她一般見識。這些藥材，你們公司要是不收，我就送到嘉陽醫(yī)藥公司去。”

周艾娜仗著姑姑是公司經(jīng)理，在公司幾乎是橫著走。這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卻敢跟她硬杠，倒是個有膽識的。

男人心里想著，嘴里卻說，“什么藥材，讓我看看。”

唐果掀開蒙在背篼上的口袋，露出藥材。

“都是上好的重樓，你看看吧。”

男人只看了一眼，便睜大了眼睛，“這么大的重樓，哪里來的？”

“當(dāng)然是山上挖的。”

唐果靜靜地說，“自古以來，洛山都是重樓的重要產(chǎn)地。近些年附近山上的荒地都被開懇成了山地，重樓這一類的珍貴藥材就變得十分稀有。你們?nèi)羰窃甘眨�就給個價吧。”

“山上挖的，怎么可能。”

周艾娜撇了下嘴，“這么多重樓，不定是從哪兒偷來的呢。李叔，這藥材咱們要是收了，可就成窩藏贓物了。”

“周艾娜，你憑啥說，這些重樓是偷來的，是贓物？”

這些重樓這么新鮮，看得出來，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

這姑娘一口便叫出周艾娜的名字，周艾娜說卻硬說這些重樓是偷的。難道，兩人間有什么過節(jié)？

李叔本不是個多管閑事的，見到這么多珍貴重樓，便忍不住多了句嘴，“你們認識？”

周艾娜一臉不屑，“她一鄉(xiāng)下土包子，誰跟她認識。”

唐果卻說，“我跟她是高中同學(xué)，她看不起我們農(nóng)村同學(xué)，我也不想上趕著巴結(jié)。這些重樓，你們不收也不要緊，我直接送嘉陽去。”

同艾娜冷哼，“嘉陽離這里六七十里，你想憑著兩條腿，走著去。”

“洛縣到嘉陽，好像早就通客運班車了吧。一張車票便能辦成的事情，我為什么要靠兩條腿？”

唐果前世經(jīng)商，做生意經(jīng)驗老到，只看一眼李叔的眼神便知道，這些貨他已經(jīng)看上了。只是周艾娜從中作梗，事情便顯得有些復(fù)雜。

實在不行，便只能去嘉陽碰運氣了。

“這……”

周艾娜是經(jīng)理的親侄女，冒著得罪她的風(fēng)險，收這些重樓，似乎有些得不償失。可真要放棄，李叔又有點不舍。

畢竟，這么好的重樓，可遇不可求。要是錯過了，也是公司的損失。

略一想，他便有了主意，“這事我們做不了主，還是等經(jīng)理來了，再決定吧。”

周艾娜說得十分篤定，“明擺著，這些重樓是她偷來了，別說我姑，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會收。”

上班的人陸續(xù)到了，聽周艾娜這么說，大伙兒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貨是好貨，萬一真是偷來了，麻煩可就大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小周說的是真的，可就得不償失了。”

“就是，不收這些藥材，又不少拿一分工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算了吧。”

公司里的人幾乎一邊倒地表示這些重樓不能收，周艾娜不禁洋洋得意起來。

“看在同學(xué)一場的份上，我也不為難你。把貨留下，你可以走了。”

唐果怒視著她，“你想一分錢不花，吞掉我的藥材？”

“這些是贓物，必須沒收。再不走，警方的人來了，你可就沒那么容易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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