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約定(三更)
“對了一半。”景雨苦笑一聲,又看向高易水道:“高先生,或許你對我有些誤解。”
“我只是很清楚你們這些人的習(xí)性。”高易水嗤笑一聲,“為國為家?有這樣一顆心,我高某人敬佩之至,但首先你得清楚,我賣掉一個人情專門拿來的這張地圖,可不是為了讓你們用的。”
景雨點了點頭,道:“高先生的話我當(dāng)然清楚,所以我只是希望,并非是要求。我希望能有這樣一條密道來掌握唐國王宮的動向,但掌柜留下的書信里已寫得十分清楚,要不惜一切代價,確保小兄弟的安全,這也是丞相的命令,而服從命令是我們這些人的天職。”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么可說的?”高易水哼了一聲,“此去王宮內(nèi)不是郊游,任何一點顧慮,都有可能導(dǎo)致問題的出現(xiàn),你讓他盡量不使用這條通道,出了問題,你要怎么向你家丞相謝罪?用你這顆腦袋?”
“景雨的腦袋,并不值錢,若是丞相真要我去拋頭顱灑熱血,拿去便是。”景雨搖了搖頭,靜靜地站著,頗有些寂寥的樣子,“只是……若有此通道,或許我荊吳兒郎能少死許多……”
秦軻一愣,他之前已經(jīng)聽老掌柜說過,上一次火燒宮殿損失了不少人,但具體的,老掌柜便沒再透露,所以秦軻也沒敢追問。
不過現(xiàn)在,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上一次,就是你們奪取五行司南的那一次,死了多少人?”
景雨閉上了眼睛,其實他不用回憶,也能記得那個數(shù)字。那些面龐在自己的腦海中依舊鮮活,甚至他有時都不能確定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人世。
對于他們做的這一行當(dāng),朋友、戰(zhàn)友某一日悄然死去其實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他們就不配擁有情感。
片刻后,景雨睜開雙眼,語氣凝重道:“二十一人,十一人為了保住秘密而死在火場,五人自盡,兩人被拷問之后斬首,還有三位宦官沒被查出是我們的人,卻因為‘監(jiān)管不力’這樣的罪名被庭杖活活打死……”
秦軻低下頭,眼神復(fù)雜,他能聽出景雨話語里的沉痛,一起共事的戰(zhàn)友,不得不為了同一個目標(biāo)向前,哪怕踩著戰(zhàn)友的尸骨,也還是要向前,而王宮大火的謀劃人正是景雨他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也得向著自己身邊的朋友下令,讓他們?nèi)プ鲆患䦷缀醣厮赖氖虑槟兀?br />
不,不會有這樣一天,因為他根本說不出口。好在,他自認(rèn)自己并不適合當(dāng)將軍或是上位者,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回避了這種需要他做出抉擇的時刻。
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活著,并且高興地活下去。
“我試試看。”秦軻道。
高易水皺起了眉頭:“別想太多,你不是什么救世主,你也做不了救世主,你先保住你那條小命,再說別的。”
秦軻認(rèn)真地道:“總要試試看吧?如果真的能保住那條通道……”
“如果你有諸葛宛陵的能力,我什么話都不會說。”高易水嗤笑道:“可你也該掂量掂量,你的那點小心思,恐怕連面前這位景先生都要不如。昨晚我怎么說的?你真以為自己的運氣舉世無雙了?”
秦軻低頭沉默,他知道,高易水說得沒錯,自己總想著許多事情可以兩全,但實際上,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兩全之策?
他想起在稻香村時,師父教他下棋,他總是下不好。
師父常常會嘆息一聲,告訴他有舍才有得,在棋盤上,你不做執(zhí)子的人,就得做棋子。什么都無法舍棄的人,什么都無法得到。
那時候秦軻還不是太懂,但現(xiàn)在,秦軻輕聲對自己道:“師父,阿軻好像懂一些了。”
兩邊爭執(zhí)不下,秦軻也沒有堅持自己的想法,高易水最終敲定了路線,斬釘截鐵,時間也就定在了三日后的暮時,這個時候是楊太真生辰宴會即將開始的時候,到時候?qū)m廷上下都會十分忙碌,最適合偽裝混進(jìn)去。
不過秦軻倒是想到了一件頭疼的事情。
蔡燕那時約定……說的是三日后的午時,還讓自己去蔡柱國府找他,那自己到底去還是不去?
如果去了,自己難不成真的要帶著他一起游歷天下?
打住……現(xiàn)在眼前這一關(guān)都還沒過,萬一自己進(jìn)去王宮真就沒出來,后面什么的不都是扯淡么……
如果說不去,豈不是有些不守承諾了?想到蔡燕那晚的樣子,只怕是真的很想離開這座繁華、美麗,但對于他來說如牢籠一般的城市。
這真的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秦軻腦子里胡思亂想著,沒想出什么結(jié)果來,倒是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不然待會讓景先生備一鍋香噴噴的魚湯?
景雨安排好了一切事務(wù)。竹片上的信息通過米袋傳遞到了各處,在不同的人手中輾轉(zhuǎn),無數(shù)躲藏在定安城暗影中的“老鼠”重新被喚醒,被激活,開始沿著他們自己的管道,行使著他們應(yīng)盡的職責(zé)。
雖然秦軻很難明白整個組織是如何運作,卻也可以從景雨不斷收到的小竹片中感覺到,有一張無形的網(wǎng)正在被緩緩打開。
而秦軻現(xiàn)在則是需要用盡全力把那張地圖背熟,甚至印刻在腦海中,滲透進(jìn)骨髓里。
于是,連續(xù)兩天秦軻滿腦子都是地圖地圖地圖,甚至就連吃飯的時候嘴里都忍不住嘰嘰咕咕地說著諸如“含元殿”、“麟德殿”、“三清殿”……等等的宮殿名稱。
不得不說,唐國的王宮在經(jīng)歷過那一次改建之后,擴增了太多,其中樓宇就有進(jìn)八千間,這樣的規(guī)模,放在前朝稷朝,足可以稱得上是“僭越”,只怕唐國還沒建成這樣的一座宮殿群,就已經(jīng)被稷朝的鐵騎碾壓成粉了。
只是當(dāng)年那樣強大的一個王朝如今已經(jīng)化作煙塵,伴隨著雨打風(fēng)吹,曾經(jīng)的諸侯們紛紛自立而起,禮樂崩壞,早已經(jīng)沒人在乎到底哪家的規(guī)格違反了祖制,違反了禮法。
就算真的有人站出來說,又能怎樣?
難不成他們還能讓前朝開國皇帝,那位鐵血之主重新帶著幾十萬鐵騎重臨人間?墨家號稱“承大稷之祖業(yè),匡扶天下,恢復(fù)禮法,扶救萬民”,對于百姓而言,只不過是一句空話大話。
百姓要的,只是一個平安祥和,能吃飽飯,能穿暖衣,不要有戰(zhàn)亂,不要有酷吏的安寧日子,至于誰是公卿誰是王侯,誰有會在乎呢。
“你去哪兒?”
第三天的早晨,朝陽逐漸攀附著山巒,縱身一躍,掛上了半空,開始散發(fā)著它從未停歇過的龐大精力。
高易水和景雨已經(jīng)連著商討了兩天,兩人眼中都有了幾分疲倦,他看見秦軻向著米鋪外走去,輕聲道:“傍晚你就要跟著隊伍進(jìn)王宮了,如果沒什么特別的事情,還是別亂跑吧,省得節(jié)外生枝。”
秦軻點了點頭,卻沒有停下腳步,有些局促地應(yīng)道:“我很快回來,有點小事,很快回來。”
其實不是小事,他現(xiàn)在得去解決之前給蔡燕的那個承諾,這兩天時間,他已經(jīng)把地圖背得滾瓜爛熟,同時也想清楚了一件事情:行走天下,未必是什么樂事,自己這一路是為了尋找神器和師父的蹤跡,還不知要遇上多少危險,拉上人家,反而害了人家。
光說今天,自己就必須得進(jìn)王宮去做一回“梁上君子”的勾當(dāng),就算僥幸活著出了宮門,下一次呢?再下次呢?他會不會是去了滄海,在數(shù)萬虎豹騎的眼皮底下火中取栗?還是深入長城以北,持劍站在一群兇獸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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