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anxus正在做夢。

        他夢到自己在貧民窟，正在和幾個瘦骨嶙峋的孩子搶奪一塊冷硬的干面包。

        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這塊干面包能讓他正在灼燒的胃和發燒的腦袋變得輕松一點，他必須要得到這塊面包。

        有一個家伙拉住了他的左腿，讓他趴倒在地上，右邊的腿被昨天和他打了一架的家伙壓住，左邊的手掌被最高的小子掰著，不遠處就是干面包，但是他被這些人困住根本無法前進。

        正在他掙扎的時候，一個行動十分迅速的小瘸子從角落里面竄了出來，奪走了他們正在搶奪的那塊干面包。

        發現瘸子這個家伙渾水摸魚，正在踢打著xanxus的幾個孩子頓時轉移了目標，向著小瘸子追過去，等到他們追到小瘸子的時候，小瘸子已經把那塊干面包咽了一半到肚子里面，另一半在黑漆漆的手里抓著已經碎成幾塊渣。

        見到這樣的情形，幾個人一邊罵著一邊對著小瘸子拳打腳踢。

        幾個人讓開的時候，小瘸子抱著肚子趴在地上，把吃進嘴里的干面包嘔吐了出來，嘴邊甚至還有黑色的血跡流下。

        xanxus遠遠的看著他們揍了小瘸子一頓，然后把從小瘸子手里搶過來的干面包渣，供給了那個壓著自己半邊身體猛揍的家伙。

        胃里酸痛腦袋灼燙的xanxus眉毛擰住，咬著牙沖過去，不要命地和他們廝打起來。

        最后，那些面包碎渣成功的落到了xanxus的嘴里，那幾個圍攻xanxus的小團伙抱著自己受傷的軀體，狼狽逃開。

        而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瘸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漸漸沒有了呼吸。

        xanxus注意到的時候，小瘸子已經流著血，睜著眼睛死在了他的面前。

        xanxus與小瘸子死不瞑目的眼睛對上，小瘸子的眼睛似乎還在看著他，看著他手里的面包碎渣。

        恍惚間，周邊的環境一變，變成了今天他在強尼家族的武器訓練場。

        他開槍殺死的那個男人也和小瘸子一樣，睜著眼睛死在他的面前，眼珠里面沒有神采，只是倒映著他的身影。

        而倒影里面的他，不知道是那個剛剛搶到了干面包的貧民窟流浪兒，還是拿著槍的彭格列九代目的兒子。

        xanxus的腳下突然間滲出了血水，粘稠渾濁的血水環繞著他向四周擴散，他的身上也在向下滴著血珠，而那些他殺掉的人或者是死在他面前的小瘸子，正睜著眼睛向著血泊中的他爬來，攀上了他的腳和小腿。

        xanxus掙扎著，忽然他看到了前面有一道白色的光，xanxus掙脫那些東西，拼命的向著光芒的地方跑去。

        跑到白光的地方，他才看到在那里站著一個人，一個穿著白西裝的沒有臉的男人。

        xanxus停下來想要叫男人的名字，但是他愣住了，那個男人沒有臉，他不知道他叫什么。

        xanxus看到那個男人舉起了手里的一柄銳利的劍，向著他砍來。

        xanxus想要躲開，但是身后的那些渾身是血的尸體，不知道什么時候攀上了他的身體，困住了他的四肢，讓他無法移動。

        白西裝的男人舉著劍，來到他面前，在那一瞬間，xanxus看到白西裝的男人臉上顯現出了他熟悉的面孔，那是——

        “舜鳴——”

        xanxus叫著舜鳴的名字，渾身大汗猛地從床上直起了身體。

        余驚未定的xanxus喘著粗氣，環視周圍一圈，才發現正在他臥室的床上，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夢。

        “呼……原來是夢……”

        發現舜鳴要殺自己這件事，只是一個夢，xanxus不禁松了一口氣。

        “夢到我什么了？”

        舜鳴的聲音在xanxus的房間內響起。

        “誰？！”

        旁邊突然間響起的聲音，讓xanxus慌張伸手摸上了放在枕頭一旁的槍，舉槍對準了出聲的位置。

        夜風吹開未關好的窗戶，窗簾被風掀起，月色落進了房間內。xanxus才看到在自己房間內的沙發上，正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剛剛出現在他的夢里的舜鳴。

        “你怎么會在這里——”

        xanxus收起自己的槍，看向舜鳴，臉色尷尬。

        畢竟剛剛自己才叫著他的名字驚醒。

        “我不能在這里嗎？”舜鳴撐著下巴，坐在xanxus的沙發上，就像是在自己的房間一樣自在。

        他翹著嘴角看著剛從夢魘中醒來的xanxus，自言自語：“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睜著眼睛一個晚上沒有睡覺。我看到，天花板上、地上、甚至我的被子上，全都是鮮血。”

        “鼻腔里都是血腥的氣味，那種味道似乎是從我的身體里涌出來，讓我惡心地想要剖開皮膚好好把自己清潔一下。”

        “我看到那些被我殺死的人抱著他們殘缺的軀體爬上我的身體，用他們黑洞洞的眼睛看著我，好像在問我：‘你為什么要殺我？’，很可怕。”

        舜鳴的聲音悠遠而綿長，訴說著他的過去。

        “……但是，就算是可怕，又能怎么辦呢？如果我不殺了他們，那么死的就是我。”

        “所以說，我從來不會后悔我所做的一切。”

        “你呢？”

        舜鳴聲音輕輕地問愣在一邊的xanxus。

        此時，又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月光從白色的窗簾外擁擠進來，撒在舜鳴的身上。

        舜鳴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xanxus看不清舜鳴的表情，正如他永遠無法理解舜鳴經歷了什么，在思考什么。

        xanxus咽了一口口水，與舜鳴對視，目光堅定：“我也不后悔。”

        這個晚上，在一個房間內的舜鳴和xanxus，破天荒地安靜。

        舜鳴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xanxus睡下，然后望著在床上漸漸安穩入眠的xanxus，默默無聲地坐在那里。

        像是在守護xanxus，亦或者是在守護過去的徹夜未眠的舜鳴。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的時候，舜鳴的身影已經從xanxus的房間內消失。

        xanxus從床上起來，望向昨晚舜鳴所在的沙發，那里空空如也，他幾乎要以為昨天晚上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個夢。

        但是，沒有關緊的窗外吹進來的一陣風，讓他確定，那一切都是真實的。

        xanxus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

        “xanxus少爺，請問您醒了嗎？”

        女仆戴安娜在門口敲了敲門，輕聲詢問。

        “進來吧。”

        xanxus自己都沒發現，他回答戴安娜的聲音比以往多了幾分悅然。

        戴安娜有些疑惑，為什么今天xanxus少爺在穿衣服和吃早飯的時候，臉上都是帶著隱隱的微笑。是遇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嗎？

        雖然疑惑，不過戴安娜只是個女仆，她只需要負責xanxus少爺的日常起居就行，xanxus少爺開心，她也能輕松一點。

        可惜的是，xanxus輕松愉悅只持續了一個早上，在xanxus見到訓練場內的舜鳴的時候，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打碎。

        舜鳴今天對xanxus的訓練猛得像是疾風驟雨一般，一點都沒手下留情，xanxus像是沙袋一樣被舜鳴吊打幾百回，有時候xanxus被踢得落到墻上還沒站起來，就又被舜鳴提起來繼續挨打。

        舜鳴嘴里也一點不留情：

        “沒吃飯嗎？！”

        “之前都白教你了，這么弱的死氣之炎連煙火都點不著！”

        “開槍的準頭呢？眼睛不用的話可以拿出來當彈珠玩！”

        xanxus被舜鳴打得奄奄一息，像只死狗一樣被舜鳴提著扔給了醫療部，被擔架抬走。

        “明天繼續。”

        舜鳴扔下這句話，對xanxus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摘下手套離開了訓練場。

        xanxus仰面望著天花板——昨天晚上守在他的床邊看他睡去的家伙，果然是在做夢吧。

        “！”

        到了晚上，xanxus再次被噩夢驚醒。

        從床上猛地醒來的他，睜眼就聽到了耳邊一聲笑。

        xanxus一震，爬起來看向沙發的位置。

        舜鳴還是守在他的房間里，還是在那個沙發上，眼含笑意歪頭看著他，他剛才被噩夢驚醒的滑稽模樣看來愉悅了舜鳴不少。

        舜鳴和xanxus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

        xanxus默默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

        眼前顯現的不再是那些死去的人的滿是血絲的猙獰眼球，而是舜鳴剛才盛著月光和笑意的墨色瞳孔。

        漸漸地，xanxus陷入夢鄉。

        就這樣，xanxus白天被舜鳴反復訓練折磨，累得像狗一樣爬回自己的房間。

        晚上在睡眠中被噩夢驚醒，然后就會看到舜鳴在房間內守著他，之后就安心地慢慢睡著。

        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天。

        第八天晚上xanxus閉上眼睛之后，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清晨灑落的陽光。

        他終于睡了一個安穩覺。

        舜鳴昨天晚上有沒有在自己床邊守著，xanxus不知道。

        但他已經被舜鳴從那些血腥夢魘中拯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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