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空氣有那么一瞬的凝滯,你快要控制不住表情。
好在你還謹記著一個女仆的職業操守,微笑著說道:“那真是我的榮幸。”
伊麗莎白,是德魯伊公爵家的小小姐,是跟克勞德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也是少年的未婚妻。
游戲劇情多著墨于女主和攻略對象們的互動和拉扯,對這個伊麗莎白小姐的描寫并不多,但她卻是個相當讓人印象深刻的女配角。
因為少女每一次出場都意味著女主要被刁難和針對。
盡管你也知道這是為了推動劇情和感情的設置,可你還是有些不爽。
伊麗莎白是公爵之女,爵位比起克勞德父親還要高上一檔,少年又這樣體弱多病,以她這樣的條件完全可以著眼于其他更為出眾更健康的男子身上,她又不像你一樣要進行攻略,何必吊死在克勞德一棵樹上呢。
這種惡性的雌競實在讓人反感。
當然,雄競的話摩多摩多。你就是這樣一個雙標的愛看男性角色為愛扯頭花的好女孩。
壁爐柴火噼啪作響的聲音讓你意識到再這樣燒下去不開窗的話,房間里的空氣只會更加稀薄。
你往窗邊走去,正準備拉開窗簾。
“你干什么?”
克勞德的聲音帶著不虞,好像你拉窗簾的舉動于他是一件十分冒昧的事情。
“克勞德少爺,房間沉悶,又點著壁爐,我怕你呼吸不上來想要開窗給你透透氣。”
“不需要。”
“可是這樣下去不會很難受的。”
“我不會,咳咳,不會難受。”
“……”
你之前還覺得是仆人偷懶或趁他生病虛弱故意苛待了對方,如今看來克勞德固執己見的可能性更大。
少年咳嗽了一會兒便停下了,再開口嗓音沙啞,氣若游絲。
“還有壁爐,也滅了罷。”
這下你忍不了了,你深吸了一口氣,“克勞德少爺,你知道你生病了嗎?”
“醫生和神官已經盡全力來醫治你了,可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你要是還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意孤行的話,就算整個王都的醫生和神官都來了你也很難痊愈。”
克勞德沉默了一瞬,語氣沉了下來。
“你在教訓我?”
“我不敢。”
你看著系統面板上克勞德的狀態馬上又要死人微微活了,一把將窗簾拉開了。
光線從外面驟然照進來,屋內剎如白晝。
克勞德呼吸粗重了些,柔軟的天鵝絨被褥起伏了下。
“拉上,我命令你把窗簾拉上。”
你裝作沒聽到,不僅沒拉上窗簾,還將窗戶也給打開了。
不過你顧忌著他糟糕的身體狀況,只開了一個手掌的寬度,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點兒霜雪的氣息,正對著風口的你被冰得一激靈。
你搓了搓臉,回頭對克勞德說道:“少爺,透透氣會舒服點的。”
先前屋子里光線昏暗,這時候你才真正看到了少年的臉。
那是一張比立繪還要漂亮數倍的臉,純白的被褥上用金線勾著永生樹的枝丫,只是個輪廓并不繁瑣,把少年的身體全部遮掩嚴實,只能看到露出的一顆金色腦袋。
克勞德的頭發并不是純金色的,而是鉑金,披散在枕頭上,像清晨日光射入白霧中暈染的色澤。他的嘴唇比石榴花還要紅,蒼白的皮膚比外頭堆積的雪還要白,不光能看到細小的絨毛,還有其下青色的血管。
那雙眼睛被光線突然刺激而不適地瞇著,天藍色的眸光在長而微垂的睫羽下隱約可見。
他喘息著,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呼吸。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逆我!”
克勞德很生氣,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如煙霧細膩的長發從他肩頭垂落。
“你算什么東西?你……咳咳!”
你早就知道了少年的壞脾氣,況且在這種身份等級森嚴的背景下,你這樣做的確大逆不道。
看到克勞德咳嗽得臉都紅了,你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滾開!”
他打掉了你的手,厭惡地看著你。
“區區一個卑賤的奴仆,誰允許你用你的臟手碰我的?”
克勞德虛弱到連甩開你的手的力氣都近乎于無,你沒有感到一點疼痛,安靜站在床邊注視著他,那眼神平靜無波,像是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任性孩童。
在克勞德被看得惱怒,又要發脾氣的時候,你柔聲說道:“抱歉少爺,我只是太擔心你了,關心則亂,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卑賤的奴仆。”
少年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被梗在了喉嚨,他目光看過來,從剛才到現在真正意義上看到你。
和你隨便起的ID一樣,你的長相也很隨便。
這個“隨便”是相較于這個路人甲都沒有丑比的美型游戲里,其實你長得并不難看,甚至可以算得上小美人的類型。
你有一頭淺棕色的長發,發梢有些卷,用一根樸素的白色發帶綁成了一條又粗又長的辮子垂在身后。
臉型有些圓,但不胖,只是膠原帶白比較多而已,皮膚白皙細膩,基本上看不到毛孔,眼睛是蜜糖一樣甜蜜溫暖的顏色,瑩潤可愛,加之又是杏眼,和你相處的人總是很容易對你產生好感。
克勞德在你這一記真誠的直球下,疑似失去所有的力氣和手段。
你趁機將進門時放在木推車上的藥碗端過來,冒著熱氣的濃黑色湯藥像是女巫煉制的可怕魔藥,克勞德的眉頭嫌惡地皺了起來。
“把這惡心的東西拿走。”
“克勞德少爺,這不是什么惡心的東西,這是藥。你生病了,只有吃了藥身體才能好。”
對于這個任性的大少爺,你努力提高著自己的耐心,向他解釋著連三歲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你舀起一勺藥,輕輕吹了吹湊到他嘴邊,柔聲道:“克勞德少爺,該喝藥了。”
你承認,故意說出類似“大郎,吃藥了”這種話是你的惡趣味。
可惜這里沒人懂你的詼諧。
克勞德別過臉,拒絕喝藥。
你拿著勺子沒動,就這樣和他僵持著。
克勞德煩不勝煩,伸手推開了你的手,“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不需要,拿開。”
你來莊園的時候他已經病倒了,但你聽瑪麗他們提起過,說他發起脾氣來很兇,有一次他出去騎馬的時候,就因為馬夫沒有及時為他將愛馬牽出來,就被他狠狠踹了心口一腳。
你想也是因為現在他正虛著,不然他估計要連碗待人一起給推開。
你低頭看了眼剛才被少年冰涼的指尖碰到的地方,軟綿綿的,就跟一陣風似的,不像發脾氣,倒像是欲拒還迎的撒嬌。
礙于身份,同時也礙于好感度,你沒辦法像對待自家不聽話的弟弟那樣直接捏著他的嘴給他把藥強行從嗓子眼灌進去。
你是來攻略他的,不是來攻擊他。
“啪嗒”,是藥碗接觸在桌面的聲音。
你把藥放下了,但你并沒有放棄對克勞德的“治療”。
“少爺,你有多久沒有看看窗外的景色了?”
克勞德不明白你突然提這個做什么,他背靠在柔軟的枕頭上,長而細軟的金發鋪滿在他的胸膛。
“有什么好看的?我討厭冬天,它讓我很疲憊,非常疲憊。”
他連用了兩個疲憊,聲音也越來越輕。
長長的睫毛顫顫巍巍,眼皮也在說話間慢慢就要合上。
“今天不一樣,今天是圣日節,莊園上下都裝扮得很漂亮,包括你窗外的那棵永生樹。”
你生怕他聽不見,湊近了些,“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看。”
克勞德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你,本來靠在枕頭上的身體也在往下滑,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這可不行。
他這樣的狀態,你真擔心他一覺不醒。
那朵花可是受到春神賜福帶有生機的,能夠重燃人的希望,你費了那么大勁兒讓它開花就是為了讓克勞德看到,吊住他最后一口心氣。
“少爺。”
你輕輕推了推他,克勞德不耐煩地嘟囔著,言辭含糊,“你煩死了,別打擾我冬眠。”
冬眠?
你歪了下頭,“少爺,只有蛇或是熊才需要冬眠吧。”
你覺得克勞德困糊涂了,連睡覺和冬眠都分不清了。
此話一出,少年意外的清醒了些。
有那么一瞬間那雙冰藍色的眸子比外頭的冰雪還要冷凝,看得你微怔。
不過轉瞬即逝,很快的,他的神情又變回困倦的慵懶,像一只懶得伸爪的嬌矜的波斯貓。
“少爺?”
大約是被你這么一直打擾著太煩,克勞德松了口,眉眼懨懨道:“行吧,我就看一眼,看了你就出去,天黑之前別來打擾我休息。”
得到想要的答復你開心地勾起唇角,先前還厭惡你碰觸的少年抬起了手。
你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在對方催促的眼神下才會意,輕托住了他的手,在下床的時候順手給他披上了外套。
克勞德的手冷冰冰的,如玉的手指修長,好似透著寒氣一樣,連指尖都沒什么顏色。
乍一碰到你被冰到了,指尖條件反射地跳動了下。
“呵。”
克勞德發現嗤笑了聲。
他總算找到了報復你剛才無禮的方式,惡劣地抓住了你的手,把你整只手全然包裹。
但很快的,又松開了。
“你是火爐做的嗎,身上怎么那么熱?”
你發現了,他好像格外怕熱,剛才點壁爐的時候也是。
這一點游戲里并沒有提起過。
你的體質有點特別,大多女孩子都是體寒。你不一樣,你體熱。
夏天熱,冬天就算再冷,稍微運動下也很快就能暖和。
現實中你的朋友總喜歡冬天粘著你,把你當火爐,到克勞德這里卻被他嫌棄極了。
你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扶著身如弱柳的大少爺來到了窗邊。
這兩天沒有下雪,只是前段時間一連下了小半個月,莊園上下,連著遠處的山林都是白皚皚一片,冰冷,沉郁。
好在莊園裝扮得很到位,好看的星星燈,用各色紙裁剪的動物,還有假花做的花環,掛在樹上,戴在人們身上,大家都成了慶祝圣日節的一環。
克勞德興致缺缺,并沒有資料卡顯示的對這個節日的喜愛。
是因為生病沒辦法親身參與和感受嗎?
你眼皮一跳,說道:“其實這些也還好,我覺得圣日節最有趣的就是雕蠟燭。”
“克勞德少爺,你有雕過蠟燭嗎?”
圣日節是慶祝光明神誕生的節日,蠟燭代表光明,人們會將蠟燭雕刻成花,鳥,一切美好漂亮的模樣送給光明神。
只是在富貴人家,這種工作一般都是下人完成,你想克勞德肯定也沒做過。
“你在屋子里反正無聊,要不要雕一個蠟燭試試?”
你這樣建議,克勞德的神情卻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雕蠟燭?為光明神?”
“是的。”
克勞德想說什么,但忍住了,最終挖苦了你一句。
“看來你還真是個虔誠的信徒。”
你想起來了一件事,盡管資料卡上有寫克勞德對光明神尊敬有加,可那是前期的事情了,后期他發現光明神對自己的圣女芙麗雅有了別的心思,他便成了他的情敵。
對于情敵,克勞德能有什么好臉色?
只是現在還是劇情前期,他就已經發現了嗎?
怕引得克勞德反感,你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把他引到窗邊可不是真的為了讓他看看過節的氛圍,直接讓他看太刻意,閑聊了幾句后你才捂著嘴,裝作無意發現,故作驚喜的樣子。
“少爺,你看那里!是不是花?”
克勞德順著你指著的方向看去,永生樹的枝頭,在一堆假花的裝飾下,迎風顫顫巍巍開出了一朵紅花。
永生樹離窗很近,稍微探出身子努力伸手夠一下就能碰觸到那朵不合時宜的小花。
“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冬天竟然也能開花。少爺你說,這會不會是春神送給你的賜福,賜福你藥到病除,身體康健。”
你做了個禱告的動作,仰著頭高興地看著他。
克勞德也有些驚訝,但面上并無驚喜。
你頓了頓,“克勞德少爺,你不喜歡花嗎?”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他的語氣和反應都很冷淡,輕飄飄掃了那朵花一眼,然后又抬起手。
“好了,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
你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可克勞德神情的煩躁讓你意識到他的耐心快告罄了。
這和你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應該感到驚喜,感到開心,感受到春神賜福的生機的。
你看著那朵迎風搖曳的小紅花,覺得它可憐弱小又無助,可你最終什么也沒說,悶悶的把人重新扶上了床。
你很想再待一會兒,可克勞德已經下了逐客令。
沒辦法,你只得為他掖好被子,又重新給壁爐加了點柴,磨磨蹭蹭了許久,這才輕帶上門離開了房間。
克勞德靜靜躺在床上,眼睛沒有合上,而是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好亮,去把窗簾關上。”
伴隨著嘶嘶的聲音,從一團深灰色的影子里蜿蜒爬出了一條手腕粗的黑蛇。
它吐著蛇信子,漂亮的鱗片烏黑瑩潤,從天花板上緩緩爬下來,蛇尾“啪”的一聲伸進壁爐,把火焰給一下拍滅。
火星濺起,把它冰冷的豎瞳照亮。
屋子里再次變得冰冷潮濕,床上的少年卻瞇著眼睛,發出一聲饜足的喟嘆。
黑蛇的蛇尾從壁爐里探出來,纏卷在窗簾。
它沒有立刻把窗簾拉上,而是順勢爬了上去,長長的蛇身順著窗邊往外探去,纏在永生樹上,最后停在了那朵小紅花旁邊。
殷紅的蛇信子嘶嘶作響,試探著,感知著,最后張嘴把它用力連花帶枝一起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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