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不知道是否因為指尖太用力還是其他原因，
  渾身都跟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有些顫動的時候，
  這位老領導也看到了這張紙上，除了那列公式，幾個數值以外的那句話。
  這一刻，他微微張開嘴，他是有很多話能夠說得，作為一位經歷過許多事情的老領導，他也應該能夠在此刻說出很多話。
  但嘴里在此刻，卻彷佛發不出聲音來。
  看著這張紙頁上的內容，心中自然而然的有種難言的酸楚。
  他是知道長夜堆這個名字的意義的。
  ——徹底實現可控核聚變的道路一定是漫漫長夜。
  而現在，一位老人在經過一生的跋涉過后，終于走出了漫漫長夜。
  此刻，長夜之后的黎明和曙光，就在他手里。
  而只要想到這個名字的意義。
  即便是此刻他怎么樣控制，也忍不住因為動容而失態，
  越是想要開口說些什么，越是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
  “謝謝……”
  最后，拿著紙頁，這位老領導的許多話，最終都只聲音有些干澀地吐露出了這兩個最尋常的字。
  “謝謝。”
  或許是害怕自己干澀的聲音，沒有被秦懷詩教授聽清，或者想要讓已經離開的莫老院士聽到。
  亦或者還是有些抑制不住此刻動容的情緒，這位老領導再重復地說道，
  “莫老院士，還有……什么話嗎？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這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就想要為莫老院士再做些什么。
  秦懷詩看了眼這位老領導，搖了搖頭，又再望向被鮮花簇擁著的，莫道的遺體，
  “他給你們的話，已經在紙上了。”
  “……謝謝，我們知道了。”
  張了張嘴，這位老領導再說道，
  然后，再也望向了莫老院士的遺體，
  他往莫老院士的方向再走近了一些。
  “……莫老院士。”
  他將那張紙按照原來的折痕，仔細折了回去，
  一只手拿著也不放心，依舊兩只手拿著。
  他想要再跟莫老院士，說些什么。
  但依舊不知道再說些什么。
  此刻，他或許應該立刻拿著這張寶貴的紙離開，
  但又同時也想要多送別莫院士一些時間。
  他知道，此刻他的身前，就在這兒靈堂里，
  躺著一位人類歷史上的偉人，科學領域的巨人。
  而這樣一位巨人，就這樣離開了。
  僅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悲傷。
  此刻，即便是老領導人生已經經歷過許多事情，
  面對莫院士的遺體，
  也有很樸素而直接的情感，
  為什么，莫老院士就這樣離開了，
  至少，也應該等到，看到第一座可控核聚變的示范堆乃至商業堆建造起來。
  ……
  秦懷詩將那張折起來的紙頁遞給了那位老領導的畫面，是恰好被華新社的記者拍下來的。
  在此刻，這畫面還只是簡單的掠過，
  但或許，許久之后，這幅畫面的照片也會作為歷史性的一幕，出現在一切可控核聚變的歷史中。
  在這一刻，莫道給人類留下的遺產，交到了人類的手中。
  ……
  正常來說，
  在第一座示范堆或者第一座商業堆建造起來之前，
  對莫道攻破了可控核聚變商業化關卡，給人類留下一大筆遺產的事情最好是保密，
  這樣，直到可控核聚變商業堆落地之前，許多事情都要簡單許多。
  單從尋常利益上來說，暫時隱瞞那張紙的存在，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當天，
  當這位老領導將這件事情和他同級的幾人通告了過后，
  經過短時間內的幾輪討論，
  華國官方還是做出了一個違反常態的選擇。
  決定，在莫老院士的追悼會期間，就公開這件事情。
  原因主要也是，此刻的華國，已經完全用不著看哪些人的眼色，
  曾經華國一些競爭對手的衰弱，和這些國家在世界范圍內話語權的衰退。
  讓華國是可以做出這種選擇的。
  即便某些國家有些想法，也翻不起太大浪來。
  當然，更主要的也是，
  單純想要讓更多的華國人，送別一下莫老院士。
  國家也是由無數人組成的。
  人是沒辦法完全摒棄感性的。
  因為知道絕大多數華國人都會同意在此刻做出這樣的選擇，即便這或許會帶來一些麻煩。
  這同樣也是做出這個選擇的原因之一。
  某種程度上，這其實也算是整個華國無數人共同做出的決定。
  ……
  在追悼會的第三天。
  華國拿到那張紙頁的次日。
  總臺新聞，拿到了一篇由上級直接下達的新聞稿。
  然后，很快。
  此刻正在觀看電視的人們，都發現各頻道跳轉到了總臺臨時新聞插播的畫面。
  同時，各大社交平臺上，各官方媒體，也同步開啟了總臺臨時插播新聞的直播轉播。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基本都意識到，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各位觀眾朋友們，現在是由上級授權總臺發布的臨時緊急插播新聞。”
  沒多久，播報新聞的主持人，就直接拿著新聞稿，坐在了演播間的攝像頭前。
  說了開場詞過后，這位主持人都頓了下。
  “近日，由華國科學院院士莫道教授研究的磁約束托卡馬克路線可控核聚變技術，完成關鍵性，歷史性，開創性突破。”
  “莫道院士在生命最后關頭，獨自完成了可控核聚變研究的最后突破，完成了可控核聚變商業化的徹底實現。”
  “在莫道院士及此前所有可控核聚變研究者的努力下，我們將進入一個能源獲取方式改變的新時代。”
  “在這里，由上級授權，向所有觀眾，所有華國人，通報這條喜訊。”
  “同時，再次沉重緬懷和追悼莫道院士的離開。”
  “之后，華國將在莫道院士遺留的成果之上，開始建設第一個暫命名為‘曙光堆’的可控核聚變商業堆。”
  “更詳細報道，請收看今晚的總臺新聞。”
  插播新聞相當簡短。
  短短幾分鐘就結束了。
  但無異于平地驚雷，往著整個世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
  讓許多看到新聞的人，都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
  而等稍緩過來，就是立刻呼朋喚友，
  第一時間將這條新聞中提到的內容，傳播到所有人都知道。
  對于網絡上許多沒有第一時間直接看到插播新聞的人來說，
  就是一個恍惚回神，
  各大社交平臺的熱搜榜單就變了一副模樣。
  從上到下，幾乎每一條詞條，都在指向著同一件事情。
  “可控核聚變”
  “可控核聚變實現了！”
  “莫道院士。”
  “人類歷史的嶄新一頁”
  “新世界的大門。”
  “長夜與曙光”
  “緬懷。”
  很短的時間內，絕大多數人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而對于絕大多數華國人來說，
  在回過神來，為這件事情激動地說不出來話的同時，
  真得算是喜悲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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