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撿漏，非彼撿漏。
  之前在鬼市的攤位上，趙無咎伸手去挑選肥雞時，感受到系統(tǒng)劫數(shù)點有所增加。
  本來，他還以為是章鼠兒帶來的那堆東西里面，有可能存在“漏”撿。
  所以，他這才又是包圓，又是討價還價，把攤子上包括肥雞在內(nèi)的所有東西都打包帶回了家。
  可此時，趙無咎才真正明白了，系統(tǒng)當(dāng)時提示他要趕緊撿的“漏”，壓根就不是器皿之類的東西。
  而是術(shù)，是一門技術(shù)！
  要是回家之后，趙無咎沒有在【齊諧志怪】這門技藝上投資加點，那他不僅現(xiàn)在肯定會與這個天大的“漏”失之交臂，而隨著時間流逝，未來的他甚至可能真會把它給遺漏掉也說不定。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那個“漏”不是那只盛著肥雞的老藤筐，就應(yīng)該是藤筐里盛著的某只肥雞。
  而如果他真的對那個藤筐，還有那群肥雞展開研究，結(jié)果定然是一無所獲。因為藤筐就是藤筐，肥雞也就是普通的肥雞。
  真正的門道，在于老藤筐的用料，以及祝姓老者親手將其編織出的形制。
  首先，那老藤筐是用葛藤和柳條混編出來的，葛藤選用的是青風(fēng)藤，柳條則全都選用三年以上的老枝并且還用醋煮過的。
  這兩種材料其實都能藥用，且都具有一定的祛病消炎功效。它們編出來的雞籠裝肥雞，就算裝得密集些也不易遭瘟。
  至于說形制，祝姓老者把藤筐除了底圈之外的部分，全都編得十分緊密，這是為了遮擋住光線。哪怕在白天，肥雞也會以為自己身處黑夜，很自然就會變得安靜。
  而在藤筐底圈，藤條與藤條間的空隙卻被編得有些稀疏，這既是為了促進空氣流通，也可以順著孔洞安上插排和篦板，便于清理肥雞的便溺。
  除此之外，這樣設(shè)計的雞籠，其實還能用于攜帶那種專為賭斗而培育出的斗雞。
  只需要把插排和篦板換成幾根切削出三角截面的粗枝，將雞的一只腳爪架在三角截面上，再好斗的雄雞也會天性使然地攥爪抓緊粗枝，另一只腳爪抬至腹部縮起，繼而陷入一動不動的“假寐”狀態(tài)。
  如果不是學(xué)會了《調(diào)禽》殘篇，像趙無咎這樣的外行，光憑自己研究就想看出這老藤筐上的的種種巧思，無異于癡人說夢。
  而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耐著性子抽絲剝繭似地一點點將其拆開來琢磨研究，或許多少也會有所收獲，可問題是他現(xiàn)在也沒那份時間不是？
  “歸根結(jié)底，時間才是最寶貴的，”趙無咎心中了然。
  他亦因此而作出一個決定，這一半日，他就要去尋尋那祝姓老者家住何處。
  要是那人尚還活著的話，那么趙無咎也愿意花些銀錢，買下他養(yǎng)雞用的一應(yīng)器物，同時也還上自己習(xí)得《調(diào)禽》殘篇所欠下的因果。
  知識是有價值的。這是趙無咎兩世為人始終堅信的一條準(zhǔn)則。
  只不過，對于自己那位“師傅”現(xiàn)如今的處境，趙無咎的估計并非真的如此樂觀。
  他今晚從鬼市出來的時候，那章鼠兒就帶人企圖尾隨自己，明顯是圖謀不軌。
  從這樁事也不能看出，那土耗子絕對是個心黑手狠之輩，剪徑殺人恐怕早就干慣了。因此，被其戧行搶了飯碗的祝姓老者，下場是什么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祝姓老者若真遭了不測，就先幫他報仇之后再去拿他的那些遺物，權(quán)當(dāng)給老師傅交束修了。”
  趙無咎又想道：“而且，既然當(dāng)上了東山縣的捕手，整治那只‘土耗子’也是專業(yè)對口。”
  心中計定，趙無咎隨即便安然就寢，一覺至天明。
  他吃的朝食很是“簡便”，只是相較常人多了那么“一”點：整整三張面餅子，灑上蔥花和稍許鹽沫，他祖母趙楊氏還用葷油煎了一下，趁著上面還冒著熱氣，就被趙無咎大口大口送入那副饕餮的胃口之中。
  好在，有著從鬼市弄來的糧食打底，否則尋常百姓家里，現(xiàn)下可很難養(yǎng)他這么一個大肚漢。
  吃飽喝足，又向祖母和母親請辭問安，趙無咎這才迎著朝陽走出家門。
  因為抵達衙署時辰尚早，代縣尉翟青還沒到，三班衙役里他也就只認(rèn)識昨夜當(dāng)值的那個“老六”。
  別看外表長得人高馬大，可是趙無咎卻并非那種粗心的莽漢，年紀(jì)雖小但卻也懂得人情世故。
  見了面，他張口就叫了老六一聲“六叔”。反正他歲數(shù)小，這么稱呼其實也不算是阿諛奉承。
  “來啦，無咎。”老六笑呵呵地回應(yīng)，同時也不忘打趣道：“這身緇衣是昨個剛改出來的吧，一看就沒少往上面添補布料。模樣還成，看著不孬。”
  他嬉笑著，將趙無咎引見給了其他幾名同僚，這些夜里當(dāng)值的差役都在吃著東西。
  這是衙署供給夜間當(dāng)值差役的一項恩賞。不過，白天當(dāng)值點卯的差役，若是因為來得匆忙而沒吃朝食，真想要坐下吃點粟米粥和咸菜，衙署的廚舍也不會舍不得那點東西，拒絕為其提供就是了。
  畢竟，吃的都是縣庫里的糧食，同在一個衙署里當(dāng)差，沒必要互相為難。
  卯正三刻，衙門口的官街鼓準(zhǔn)時敲響。伴隨著持續(xù)兩百下的“咚咚”鼓響，城里的宵禁才算是正式結(jié)束。
  在此之前，除了夜間巡更當(dāng)值的差役，又或者像趙無咎那樣需要來衙署點卯，以及諸如求醫(yī)、避賊、救火之類的個例情況之外，其他百姓若是擅自走上街道都算犯禁，差役有權(quán)對其進行鎖拿。
  輕則罰錢三百文，鞭打二十下；重則投入囚牢，不領(lǐng)教幾項刑罰，家里不掏銀錢大出血一次，絕無法擺脫牢獄之災(zāi)；而最重的情況，就是被認(rèn)定為盜賊，打死無算。
  就在鼓點敲得越來越急促，兩百下鼓點堪堪敲完之際，代縣尉翟青也正好卡著點，施施然走進了縣衙。
  “翟縣尉！”
  “翟頭兒！”
  見其到來，眾人紛紛站起，向這位頂頭上司行禮問好。
  翟青揮揮手，臉上雖然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但是卻仍舊循例從懷里掏出本記錄這當(dāng)值人員名單的小冊子，開始逐人唱名，被念到人名的人也必須立刻大聲應(yīng)和。
  點卯、畫卯，這是公門里的規(guī)矩。
  在翟青這里，旁的什么都好說，就是這些看似繁縟的規(guī)矩一點也不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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