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賭檔
“魏三郎,作為捕頭,你親率甲隊沿街巡邏,糾察不法,整肅宵禁。”
“老六、杜伏,你二人領乙隊,去巡視東山四門,監察盤點守城物資。”
“無咎,你跟著我,還有丙隊的弟兄,今夜與我同去彈壓地面。”
臨近黃昏,縣尉翟青集合了衙署內的三班差役,開始分配起了人手。
他將差役分作三隊。
老成干練者為甲隊,交由捕頭魏三郎一人率領;孔武有力者為乙隊,讓有經驗的老六襄贊有勇力的杜伏,兩人一起管理;剩下的人雖然資質稍差,只能分作丙隊,但是由他本人親自帶隊,還叫上了趙無咎。
衙署里的所有差役,無論輪值還是休息的,全都被叫了回來,一齊參加今晚的行動。
這是縣令梅利堅下的令,而縣尉翟青也只是執行者。
唱喏過后,三隊緇衣差役便依次走出了縣衙,開始執行夜間巡視整個東山縣城的任務。
老實說,他們也不樂意這么做。
首先,差役們往常在晚上當值時,基本就干個巡更的活,像今晚這樣大的陣仗還是頭回經歷。
其次,還是因為今晚這次行動規模浩大,所以三班差役共計三十余人都被翟青叫上了。
哪怕今天白天已經當值了一天,晚上也得跟著一起連軸轉。累點倒還不怕,主要還是容易讓家里人擔心。
就像趙無咎,得虧他白天當值時提前收到了風聲,下午借著巡邏的機會,跑回家跟母親和祖母說了一聲。否則,未告而不歸,家里準得為其擔驚受怕一整晚。
事實上,除了“加夜班”的差役們有些不情不愿之外,接到那位縣令老爺這個差事的時候,就連翟青其實都有些嘬牙花子。
不同于他向下屬們轉述,翟青聽到的命令,是梅利堅在推事房里親口對他說的。
因此,對于那位縣老爺想要做什么,他領會得最為清楚明白。而也正是因為明白梅利堅的意思,翟青才會感到有些為難。
只不過,就算再怎么為難,他也得聽命行事。雖然手下們都喚他“縣尉”,但是翟青知道,他自己現在還只是個“代縣尉”。
而且,就著這“代縣尉”,也是被梅利堅一手提拔上來的。如果不愿做其掌中趁手的尖刀,對方隨時都可以將他一擼到底。
所以……
“今夜,爾等隨我稽查馮家賭檔,緝拿所有違背了宵禁規矩,寅時后仍留外嬉戲之民。”
出了衙門,走了一段路出去,然后又拐進一條巷子,翟青這才向他所轄那“丙隊”的差役們,講出今夜行動的詳情。
頓時,一片嘩然。
之前,趙無咎第一次當值點卯那日,翟青就帶著一隊人沖擊過一次估衣巷。
不過,那次是趕得時機比較湊巧。當值的十幾個人,除了翟青的心腹手下,就是往日的老兄弟。
可就算如此,在前往原先那位武縣尉家里收尸、與二馬幫的人發生沖突時,差役們仍因為畏懼馮家的威勢,所以“干起活”來不如往常那般干脆利落。
得虧有趙無咎執盾陷陣在前,翟青引弓射箭在后,叔侄二人聯手狠狠地壓服住了那幫浮浪子的氣勢。
一些既定的“規矩”,也才沒因此而被打破了。
城內所有浮浪子、無賴漢往后再看見穿緇衣的,依舊還得保持敬畏,至少在明面上必須如此。
不過,翟青和趙無咎雖然打翻了二馬幫的一眾守衛,但卻過馮家大門而不入。
他們倆奉行的就是一個原則:我們打的就是二馬幫的嘍啰,與馮家有何關系?
而且沒過幾天,翟青就借著“章鼠兒怒殺鄭二虎”一案,向馮文宇示了一次好。
由此可見,在這東山城里,就算是官面上的“三把手”,也要對馮家的那位老爺保持敬意。
縣尉都這樣了,更何況他們這些普通的差役?
毆打二馬幫的爪牙,或許還能找理由搪塞過去。可直接去馮家賭檔稽查抓人,和當面去摳馮老爺的眼珠子又有何區別?
況且,今晚這丙隊的差役,之前也盡都是些“騎墻派”。
他們雖然不像前任武縣尉的那幾個心腹一樣,翟青上臺后旋即就遭到了開革,但這些人也根本談不上是翟青的“自己人”。
翟青一說要去馮家賭檔,這些人立馬表現出了異議,有人甚至開始小聲鼓噪起來。
只是,單獨將這些人選出來由自己帶領,又豈是翟青隨便作出的決定?
翟青看了趙無咎一眼。
而趙無咎此時恰好站在隊尾,與翟青一頭一尾將丙隊其它差役夾在小巷中間。
趙無咎登時叱道:“聒噪!”
他這突然在背后一發聲,把站在其前面那幾個差役全駭了一跳,各個都嚇得一哆嗦。
而就在眾人扭頭看向一剎那,他已然抽出了插在腰間的雙鐵尺,兩手一合,發出“鐺”地一聲脆響。
緊接著,他又將鐵尺的尺桿互相那么一剮蹭,在發出刺耳摩擦聲的同時,還濺射出了一團火星。
“你們哪個若是不滿意受我翟叔的調遣,先同我手里這對筆架叉講講道理!”
老羆當道臥,貉子那得過!
以趙無咎這身氣魄,說是老羆,可能有些委屈“這孩子”了。但是將衙署內這幫原先“騎墻派”的差役比作貉子,那絕對是在抬舉他們。
因此,經趙無咎這么一嚇唬,別說當面詈罵了,這些人連個“不”字也不敢宣諸于口。
趙無咎扮紅臉,翟青則扮作白臉。這位縣尉好言安慰了丙隊的差役們幾句。他向這些人解釋,今夜的行動是縣令大人特別要求的,而且他也有分寸,不會給大家伙帶來麻煩和不便。
就這樣,臨陣做了回統戰工作,翟青才再帶著這群人直撲馮家賭檔而去。
等到了馮家賭檔所在那條街巷,隔著半條街,所有人就都能輕易找到它的大門。
這地的門頭簡陋異常,只是一座侵占了街巷一半寬度的棚屋,門口也只是掛著一塊破舊的布招,上面寫著一個“馮”字。
然而,盡管外邊看似條件簡陋,可是穿過棚屋外間,走入里面就能發現此地賭客盈門。
燈球火把,亮子油松。
賭檔里的光亮很好,煙霧彌漫,人聲鼎沸。
賭客們或坐或站,圍繞著一張張破舊的桌子,眼睛緊盯著桌上的骰子、牌九等賭具。
他們的表情各異,有的興奮激動,有的緊張焦慮,有的則是一臉的疲憊和麻木。
在賭場的角落里,坐著一個乞頭。這些人全都坐在一種特制的高腳椅子上面,可以俯瞰正在博戲的眾人,實時監察自己所負責的幾張賭桌,防備有人出千耍詐。
盡管賭場簡陋,但賭客們似乎并不在意。他們被賭博的刺激所吸引,忘記了周圍的環境,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賭局中。這里沒有豪華的裝飾,只有賭客們對財富的渴望和追求。
即便這些人也知道,只要踏入這座賭檔,他們也就成了那位幕后東主馮老爺獲取財富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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