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魚龍舞，繁星落碧波。  月下輕舟夢逝，回水云歌。  風(fēng)拂細柳，露滴花心多。  晨曦初照地，漁火漸零落。
  后半夜的時候，天津橋下，忽然爬上一個渾身赤裸的身影。瞧準(zhǔn)遠近無人，這人趕緊甩開雙腿，穿街過巷跑離了此處。
  憑借著記憶，趙無咎從天津橋一路向西南跑去，一鼓作氣繞過大半個洛京城，來到了承義坊附近。
  此處，正是之前那伙“空空兒”邀請他入伙的那塊地方，也是后來“空空兒”老大龐千鈞與魚承恩交手之所在。
  穿過亂墳林立、荒草凄凄的外郭，驚走了不知幾只野狗、野狐，赤足奔到承義坊的坊墻，輕輕一躍，他總算回到了洛京。
  從承義坊，一直到他居住的履道坊，他不得不和那些在各坊市間巡邏的衛(wèi)兵小心錯開。
  進了履道坊，又躲開了瞪大眼睛守夜的武侯，最后方才順利翻墻躍入自己那個小院里。
  進到房內(nèi)，趙無咎這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暗暗慶幸道：“好險，好險……”
  傍晚時分，當(dāng)變成雷卵一飛沖天，他的心就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了。
  可他沒想到是，因緣際會之下，《摶龍九轉(zhuǎn)》玄功竟能一口氣突破兩個瓶頸，讓其突破至四品高手境界。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摸到了煉神返虛的門檻。
  雖然不知道這個“四品高手”在大周的含金量為如何，但是回想自己遇到過的那幾個高人：“儒者”高圖澄、“獸人”陰頡利，還有那“怪道人”李淳風(fēng)。
  除卻最后那位安排他來洛京，并且讓他為其師兄傳承《摶龍九轉(zhuǎn)》的李老漢，趙無咎仍是覺得自己還看不出對方功力深淺。
  前兩個人，趙無咎此時隱隱已經(jīng)有一種感覺：再見面的時候，他多半能夠輕易戰(zhàn)而勝之。
  再考慮到，那個“儒者”乃是陘陽鄭氏的家族供奉，還被派來保護鄭氏的兩名嫡子，高圖澄其人在整個大周多半也算是叫得上號的高手之一。
  趙無咎自覺能勝過他，這恐怕也能側(cè)面說明一些東西了：四品以上的武者在大周確實也是鳳毛麟角。
  而成為四品高手之后，他的五感也隨之變得更加敏銳，可以說十足“非人哉”。
  因此，依靠在云端騰挪，傾泄了大半體內(nèi)的精力之后，趙無咎猛地就感受到許許多多用意不明的目光正在看向自己。而他也才意識到，化作墨龍的自己，此時正在被千千萬萬的洛京人仰視。
  于是，他這才趕緊從云端落下，一頭扎進了洛水里面。
  本來，趙無咎還想著是不是能夠趕緊變回人身，摸黑跑回家里。可是當(dāng)其墜入洛水，變成人身，還沒有一刻鐘工夫，洛水兩岸乃至水面上就多出許多人。
  憑著那“非人哉”的感知，趙無咎能夠感受到這些人都是一些武道高手。
  他不用思索就能猜到，這幫人肯定是循著墨龍的蹤跡而來，只是不知道目的為何。
  因為不欲暴露自己，所以趙無咎只能一直在河底潛游。
  好在，之前遇到錦帆賊，他就從《摶龍九轉(zhuǎn)》這門玄功中開發(fā)出了“利涉大川”的神通。他在水下長時間活動，非但不會憋悶，反而如魚得水一般。
  等著等著，有些在岸上、船上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煩了，竟然也紛紛躍入水中。
  這些人多半有著“浪里白條”之類的功夫，水性極佳，明顯就是想要在水里尋找墨龍的行蹤。
  趙無咎藏于河底水草之中，暗中運用起來另一項本領(lǐng)——調(diào)禽聚獸——這也是那次遇到錦帆賊時的收獲，擊殺了錦賊帥侯莫陳運用，趙無咎才將系統(tǒng)中的這一門本領(lǐng)補全。
  之前，只是在飼養(yǎng)家禽的時候，他才有機會練習(xí)一下。可這回，他卻是在洛水河底，直接拿身邊的“河鮮”來了次實操演練。
  他聚集起了大量蝦蟹魚鱉，令其在水中排列成團、一齊攪動水流，偽裝成“墨龍”的樣子吸引那些入水的武者。
  而他自己則始終藏在河底的水草里，逆著水流，一路緩緩地上溯洛京。
  趙無咎游得很慢，因為他感知到了那些武者發(fā)生了爭斗。他察覺到那些人似乎在爭搶什么東西，只是僅僅持續(xù)了幾刻鐘，那些人的爭斗就被弭平了。
  彌平爭斗是一隊騎在馬背上的軍士，無論岸邊還是河上，只要不乖乖交出他們?nèi)〉媚切�“東西”的武者，全都會被當(dāng)場格殺，哪怕那些武者報出一個個世家豪族的名號來，這隊來人也絲毫不給面子。
  在洛河兩岸，各有幾哨人馬來回巡曳，不斷收繳著那些武者搶到的“東西”。
  而在水面上，以一艘千石進鮮船為主，橫亙于河面；數(shù)十艘蚱蜢小舟為輔，在其周邊不斷游走，幾乎將這段洛水完全壅塞。
  這支“船隊”不僅直接用拍桿和火箭驅(qū)趕之前駛到此處的、各式各樣的船只，船上的人還都持著硬弩，瞄準(zhǔn)水下那些“浪里白條”的身影，脅迫他們交出從水里撈出來的那些“東西”。
  此時，趙無咎也弄明白了，這伙新來的“官府”中人收繳的“東西”是什么。
  “他們要這些東西做什么？”
  趙無咎手里拿著一枚外殼堅硬，內(nèi)里柔軟的“雷卵”碎片，不由得大為驚訝。因為在他看來，這些東西就像是他搓澡時搓下的死皮，根本沒什么用。
  可就是為了爭奪這些死皮，他看到一個剛剛撈起它的八品武者，不僅一下子遭到十幾根弩箭的攢射，還被船上一個揮手凝結(jié)出水劍高手，一劍洞穿了喉嚨。
  那人手里拿著的東西亦因此沉入了水底，落到了趙無咎手中。
  而就在他驚訝莫名的時候，那個八品武者緩緩沉入水中的尸身突然間就動了兩下，雖然動作看起來十分僵硬，但還是堅定地沉入水底，直奔趙無咎而來。
  “是那個宦官！”
  這手段，趙無咎曾在遇到空空兒相邀那次見過，故而從這手段認出他就是那個面上多褶皺的“阿婆面”魚承恩。
  再結(jié)合洛水兩岸和河上的動靜，他也不難猜出，這伙強硬收繳他化龍之時落下死皮的“強人”多半不是什么“官府中人”，而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大內(nèi)禁軍。
  “那就給你吧，”趙無咎將手中那塊死皮扔了出去，而那具沉入水底的陰尸撈到此物，果然頭也不回地就浮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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